［原创］俄罗斯经商记 （长篇小说连载一）

马克

　　　　　　　　　　　俄罗斯经商记


　　　　　　　　　　　　马克 著

　　　　　　　　　　　写在前面的话

　　那个死气沉沉的冬季见证了这个结局。

　　作为故事的经历者，我无意在这里夸大其词，只想如实讲述。对于中国最富有的商人来说，或者对于在莫斯科真正坐大的温州人来说，来自东北的方大虎和马明也许不值一提。但作为中国第一代跨出国门侵入俄罗斯的倒爷，他们的经历无疑是一个强有力的时代信号。遗憾的是，信号后来变成了警钟。有案底的强人出国，小偷经商，将失去方向。后来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此刻，大难不死的我重新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的目的，只想告诉每一个朋友一个事实：我在亲历他们为自己创造了经济财富的同时，也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遭受巨大损失的危机风暴后被无情地吹进了俄罗斯地狱。

　　很少有人知道，在莫斯科西南与梁赞市接壤的莫尔多维亚共和国，有一座俄罗斯专门关押外国人（包括无国籍者）的唯一监狱。说是监狱，其实也不是很准确，因为这里还临时关押着部分等待遣返的外国犯罪嫌疑人。

　　那个寒冷的冬季，我曾孤身前往此地。

　　最终马明没有放过那个出卖朋友的同胞。同时，他也付出了最后的代价。那时，失去一条腿同时也失去自由、女人和一切的这个中国商人，还没有被移交给中国警方。俄罗斯警方没有同意我的请求。监狱长尤利·萨沃西金中校解释说，我们没有让您探望的权力，您的朋友也不愿意见您。

　　难过么？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据说这座监狱是原苏联时期遗留下来的。它是根据原苏联内务部的命令于５０年代中期兴建的，至今已有将近５０年的历史。６０年代初，这里又增建了生产车间，囚犯在车间里生产棋盘、棋子、花园里的小房子、用压合纸缝制手套和袋子，等等。但是，这又怎样呢？它无法改写什么。

　　马明、方大虎等人在经商中结盟，在友谊或仇恨中彼此加深了解。他们令人迷惑的关系是伊滋马依洛外集装箱市场公众从不厌烦的关注对象。如果这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已经让人叹息杜撰者
的丰富想象。而偏偏这是一段真实的经历，这让人感到了害怕。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利益。本书是关于一个贪婪的、难于驾驭的友情如何从利益和女人的争夺中化为灰烬的故事。

　　　　　　一　辞职远行：朋友与金钱向我招手

　　就这样，我开始了俄罗斯之旅。
　　
　　人生目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生活得好一点儿，为了这一目的，你可以当人民公仆为党工作、也可以当歌星或卖身。我没有那么高尚或下作，当了多年卖身求荣的吹鼓手依然生活在贫困线左右，为了同样的目的，只好离开原来不尴不尬的糟糕境地，投奔已经扎根前苏修境内的大款朋友。

　　１９次国际列车从沈阳开出一会儿后，为安全起见，我摸出手机翻找朋友马明的电话号码，找到后按了过去。稍后，耳边响起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

　　“你谁呀？”
　
　　“马明吗？我是魏虚友啊，我已经上车了。”

　　“上车？大哥你现在车上打电话？”

　　“是啊，我先告诉你一声。”

　　跟朋友通上话后，像是难得奏响的琴弦上响起了拨弦声，我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振奋起来。虽说感觉对方有点儿意外，但沙哑的声音顿时热情洋溢：

　　“行，大哥，我马上联系老本儿和她老婆。”
　
　　“记住，你接我啊！”

　　“放心吧，你到莫斯科肯定有人接你。”

　　“不是说好——”

　　“我在满州里呢，发生了点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

　　“生意出了点问题。”

　　“那——”

　　“没关系，我要是一时赶不回去，我让朋友去火车站接你。”

　　“你的事严重吧？”

　　“可能危及我和朋友的计划……”

　　马明生意很忙，经常在俄罗斯和中国飞来飞去，一年有大半年不在莫斯科。因此我的行程此前都是由马明来安排的，只这一次是自作主张提前赴俄。这是马明第一次提起老本儿和他老婆，目的是一旦他赶不上回去接我，让我不至于到了地方无处投奔。根据约定，我和马明计算好了到达莫斯科的时间。马明越说得轻松，我越感到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我们关机时，马明再次对我说：“我如果一时回不了莫斯科，一定会让朋友老本儿去接你。请你相信，我不会让你白忙的……”我一愣，朋友的话像一只黑鸟从我耳边振翅滑过。

　　天快黑了，列车员打开日光灯，车厢里一片光明，可心里那种孤独又如约而至，像寒流一样涌了上来。在这鬼车上已经几天几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到地方，除了包厢的走廊可以接触到一些来自国内的朋友以外，和外界几乎再没有任何联系。

　　怪谁呢，看看车上这些做生意的朋友，他们和我一样上火，不过他们运气比我好，至少还可以跟自己的玩伴打牌吹牛打发无聊的时间。为了这次远足，我可是盼很久，签证才下来的。一本为期三个月的护照办得不很顺利，费了点周折。

　　没想到的是，还要跑到俄罗斯驻沈阳总领事馆去办商务签证，十分麻烦不说，费用也不低，要３００多美金，折２０００多元人民币呢。还没看见卢布的影儿在哪，这就先花掉了不少银子，还有一点让我稍感意外和可笑的是，去办签证时人家除了要有效的护照原件、身份证复印件、３张照片、个人简历、工作单位名称、地址、电话、职务、家庭住址、电话，再填写总领事馆发给的签证申请表等等一系列手续外，还跟我要什么《无艾滋病证明书》。我忍住没笑，马上和老婆打电话，让她赶紧去找人商量一下证明的问题。所谓找人，鬼都知道要怎么找人，不外乎是花钱的问题。我是当着总领事馆工作人员打的电话，他们没有出声，那时我就知道这事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只等证明快递过来。

　　唉！要不是马明一再说虽然我是文人，但要去俄罗斯也照样有我发财的机会，这辈子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才不会出来遭这个罪的。

　　本来说好一到莫斯科马明接我的，只是上车跟他通话后，才知道他现在满州里脱不开身，尽管他让我放心，还说这次不把我搞发财就别想走出俄罗斯。可几天来我却毫无睡意，思绪万千，那时我当然不会想到，朋友带给我的到底是财富还是毁灭。

　　我想我就半路下车回去了又咋样呢？

　　还不是让所有人笑掉大牙，只好在明知马明不在莫斯科，硬着头皮往前闯了，那些所谓的前途我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着想着，我想到了三个多月前的日子，真激动，真急切，慢慢的我又回到了那充满豪情的日子……

　　辞职没几天我就带着这本护照和头一次出国的好奇与兴奋，晕晕乎乎义无反顾地步入奔赴俄罗斯的人流中。也许别人是气定神闲来境外度假旅游，出差公务，可我不是，报社同事对我这种没有任何先兆而突然辞职，先是惊讶，知道我要去俄罗斯做生意后，好象我去赴死，好心劝说的朋友满面忧戚。不用说别人，就是我自己，此前也一直认为放弃党的“喉舌”工作而下海是一死地，如不死里求生，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朋友们一劝，我也有点儿不知怎么办好，但几天后还是把房子电器全部廉价卖掉了，颇有点项羽的味道。老婆和孩子回了娘家，走时是哭的，虽说此前老婆和刚懂事的女儿还恨不得我马上把俄罗斯的卢布赚回一大把给她们花，可一动了真格的，尤其往外收拾东西的时候，娘俩个还是红了眼睛，我说：“现在好了，从这一刻起，我再也无法在此谋生。我只有去俄罗斯与老毛子拼啦！明日之路，胜则生，败则死。”

　　人类崇尚强盛，自然崇尚柔弱。我认为，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无论做什么事，决心没下之前斗争是最厉害的，只要决心一下，最可怕的反而是优柔寡断，缺乏姿态。我这种带着身家性命背水一战的举动在小城引起很多人的议论，褒贬不一，见仁见智，这里不说也罢。

　　中国至莫斯科的１９/２０次国际列车每周出入境只有两趟对开，我是算好日子赶到沈阳的。值得一提的是，老婆弄到《无艾滋病证明书》后担心误事，竟连夜亲自出马送到了沈阳。

　　在沈阳签完证我脑子灌了水，哪儿也没去，和老婆就跑五爱大市场去瞎转，一下子仿佛就从报社副主任摇身一变成了地道的生意人，老婆和我差不多，在五爱市场转花了眼，看什么好像都能赚钱，转来转去，她就怂恿我把卖房子和从银行取出的１９．５万块钱老本儿拿出了一部分，在几个摊子的围追堵截下，半推半就换了１００件亮晶晶的“高档真丝服装”。满以为这些东西到了俄罗斯肯定会大受欢迎，这可是我多年工资加稿费积攒下来的血汗钱啊！
我和老婆把“货”塞进两个崭新的大蛇皮袋子里，跃跃欲试。没想到这些破烂后来让我吃了不大不小的苦头。

　　本来马明临走时告诉我，不要带货，他说莫斯科那边他人和货都不缺，让我一个人空手过去就行，是写作还是做生意，一切到那里再说。可我到底没经受住老婆和五爱大市场的诱惑，估计这些货到地方至少也能让我省出这一趟的路费。租辆电麻木把货拉到沈阳北站，司机不错，没多要一分钱又帮我搬进候车室，三人累得一身大汗。我过意不去，非要老婆买瓶矿泉水给他“凉快凉快”，可是回来人早跑没影了。

　　坐在人头攒动的大厅里，算一算，马明回去已经两个多月，从这一刻起，我也要带着一颗熟悉、了解并渴望在俄罗斯闯出一条路子的心，等待着即将踏上去莫斯科的漫漫长途。

　　北京到莫斯科的１９次国际列车到达沈阳是上午。

　　铁道部规定，每位旅客随身携带的行李不得超过３５公斤，在沈阳北站正厅，老婆和我知道这个规定时有一阵子忧心忡忡，东张西望，不知道这一瞅就超重的两大蛇皮口袋“货”，到时能否顺利进站上车。

　　看了看四周，心情才渐渐舒缓下来。对于许多生意人来讲，两个肩膀就是大货车，拖拉机，多带就是金钱，看到我身边没人管铁道部规定，十件二十件行李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相比之下，我那点东东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好不容易人群好像突然遭到袭击般哄地骚动起来，检票了。

　　我心又给提了起来。我和老婆已经汗流满面了，１９次国际列还没进站，旅客们蜂拥向前，被横档在一扇铁栅外面。这时我才看到栅栏旁还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磅秤，墙上贴着毛笔书写的告示，上写自Ｘ月一日起，对国际列车的旅客行李一律实行过秤检查，凡超重者须立即办理托运手续。

　　拥拥挤挤中，老婆被推得歪歪扭扭，我看到栅栏那边几个戴着袖标的铁路员工将一只只笨重的箱子、大蛇皮袋挨个过秤，过一个秤，放一个人，非常缓慢。

　　由于上述原因，过秤时我好说歹说，老婆主动交了“罚款”，才没被凶神恶煞的铁路工人硬拖着去办理托运。也算破财免“灾”吧，不知道如果被拉去办理托运，老婆还能否顺利把我送上这趟车。人们早已等得心急如焚，一旦脱离了羁绊愈发奋勇往前挤，生怕上不去车。

　　车站拥挤到这种程度，怎能解释为仅仅是由于愚蠢的想法导致的，中国人对抢夺一切利益的自私行为着了魔，站台上就像在敌人攻击下大溃退的军队，除了自己，任何完好的东西也不能留下。我和老婆被挤得满头大汗，一脸不知汗水还是泪水东倒西歪，她一直抓在手里的站台票也挤没了，夹在逃难者似的人头里面，同样不肯屈服打败仗，简直是玩命地用臀用肘帮助我。这样的境况心里真是感触很深，身处“倒爷”行列方觉此行是多么不易。

　　上了车，又发现这种争抢没有意义得令人失望。其实车上人并不很多，尤其是国际列，各有其位，进站上车时那种硝烟弥漫大呼小叫的挣扎完全是人为造成的。正在安顿货物的男人女人，却在咒骂车站“不以人为本”。当拥挤不堪的人群发出那些腐烂的人体味道时，车站上检查人员的口头禅就是“吵什么？吵什么？怕挤回家去！”

　　真是应了一位同行朋友的话：“中国人到哪儿都受歧视”──包括在自己的国家。无论－个人，一个国家还是－个民族，要想让人家尊重你，首先要学会自己尊重自己。自己都不尊重自己同胞的国家，还能指望别人尊重你吗？

　　安顿好东西才突然间想起老婆！

　　车窗密封得只能看到她一张一合的嘴，泪流满面的脸，没法听见她说什么，沈阳北站，想说爱你不容易！

　　列车终于缓缓离开了站台，渐渐加速。当时车一动，我就隐约感觉到，我这是不是永远地离开了呢？老婆！带好孩子，等我回来！

　　马明的镇定重新焕发我的信心。一转头，有人又从列车员的房间里搬出几大包硕大无比的“货”，毫无疑问，这是通过关系提前送上来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中国特色，连老毛子列车员都搞掂了。

　　车到哈尔滨时我又与马明通了话。

　　“一切正常。”

　　我下去买了点便餐，片刻未停，登车上路，直奔莫斯科。

　　北京到莫斯科，全程７８６５公里。这趟国际列共有两列：一列是３/４次，中国车；一列就是我屁股底下这趟１９/２０次，俄罗斯车。两个列车每周从各自国家对开。据说以前除持有铁道部外事局的特许证，中国人不得乘这趟俄罗斯车，于是，早期３/４次装满成包整箱牛仔裤、圆珠笔和假阿迪达斯的“东方快车”便成了那拨中国倒爷的“生命线”。

　　好在不知何时，此规定已成老皇历。

　　然而，坐在这１９/２０次俄罗斯车上，我的心一直难以真正放松，总感到这飞驰在美丽的森林和草原上的“东方快车”，装满了智慧和狡诈，也装满了神话和故事。

　　同车的中国人大多数是做生意的，除了去莫斯科的，还有前往圣彼得堡和南部城市罗斯托夫的，更多的是到列车沿途的新西伯利亚和伊尔库茨克、叶卡杰琳堡等地的，这些城市都是华商较为集中的地区。

　　据同车的朋友说，去年的生意很不好做，以莫斯科为例，由于去年有大半年空、陆运输不畅，运费和摊位租金大幅上涨，再加上气候和人质事件的影响，使大批货物积压在手中卖不出去。其它城市的情况虽然没有莫斯科那么严峻，但大家普遍反映不如往年，听到这些交谈，我有点儿隐隐的担心。

　　跟我一个包厢的两位北京哥们儿，在下铺悠闲地喝着咖啡，哼着流行歌曲，隔壁的包厢里放着他们３０件“大货”，一望而知跑这趟车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们是火车上的“贵族”，让我不由得又想起马明。旅途中，我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一个同包厢的温州人老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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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设

抢一楼严重支持。学习你的精神。

王建设

想问下，每个章节后面的数字？问好。

马克

最初由 王建设 发表
想问下，每个章节后面的数字？问好。

呵呵，谢谢。每章被字数不等

梅之雪

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无论做什么事，决心没下之前斗争是最厉害的，只要决心一下，最可怕的反而是优柔寡断，缺乏姿态。”

梅之雪

还有在哪儿？

鲁晓敏

马克要成大家了，我在期待。

雷公子

慢慢学习，受用了！

一瓢水

先支持一下，慢慢细读！

嫁于东风

马克先生精品极多啊，学习

cxling

版主文笔确实成熟深厚，学习了，严重支持举双手提精，问好！

木祥

最初由 马克 发表
　　　　　　　　　　　俄罗斯经商记


　　　　　　　　　　　　马克 著

　　　　　　　　　　　　目　录

　　　　　　　　　　　写在前面的话        4
　　　　一　辞职远行：朋友与金钱向我招手        5
　　　　?..

出版后，一定收藏这本书。

谭其森

马克大哥
这个出版了吗//
春天不是说有两本尧出版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