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淼之 于 2015-8-31 13:08 编辑
正午的阳光如流矢雨从天庭垂射下来，刺得皮肤火辣辣的。金黄色的麦浪翻卷着馥郁的芳香，陶然悦目，沁人心脾。一顶墨绿的柳条帽在麦浪里时隐时现，柳条帽下是一位年迈的老汉，面色黝黑，鬓角银白，刀刻斧斫般的皱纹里蓄满了沧桑。老汉身后伏着一条黄狗，两耳耷拉着，像两片秋叶，悬浮在脑际，猩红的舌头像软绵绵的鞋垫，挂在下颚散热。黄狗后面是稀稀拉拉、或卧或立着的麦捆子，像顽皮的孩童，在洗着阳光浴。老汉割麦子的方法与人迥异，他坐着用镰，割够一捆，使刀把麦子划拉成堆，然后，抽一小把麦子拧成麻花样的短绳，把麦子捆扎好。腚下的土地潮湿烫人，像正在蒸馍的大锅。老汉汗流浃背，但干起活来，不急不躁，心绪平和，平和得像在绿荫下垂钓。
一阵喧哗，虫鸣蝶飞。老汉缓缓侧身，远远望去，七八辆黑色小轿车，像铁甲虫样伏在道边，后面是尚未散去的滚滚黄尘。一群人打着华丽的伞盖，簇拥着一位光头洁脸、面色红润的领导模样的人，越过壕沟，沿着羊肠小道蜿蜒而来。老汉正身，收回散淡的目光，用脏兮兮的袖管揩了下脸上的汗水，依然做着活计。这群人渐行渐近，黄狗越叫越厉害，老汉始终没有再侧目观瞧。到了老汉身边，一位手拿照相机的年轻小伙子抢前小声告诉他，市委书记来看你啦。老汉“哦”了一声，没抬头，手仍在忙着。其从容淡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伯，这么热的天咋还割麦子呀？”市委书记关切地问。老汉看了他一眼，说：“抢收呀，要不赶上连雨天，麦子损失可就大了。”“那你没有儿女吗？”市委书记说，“再说你坐在地上干活也不方便，多热呀。”老汉摇了摇头，说：“我一辈子没成家……”一位梳齐耳短发的女同志，提醒老汉，你坐在和领导说话多不礼貌呀。市委书记用目光斜了她一眼，蹲下身来，继续和老汉攀谈。老汉低头，闪烁其辞，说我这是一双残腿，站起来很不方便的。市委书记说“没关系的。你的腿是怎么残的呢？”老汉眼里闪着泪花，幽幽地说：“打日本鬼子。”那位女同志抢话道：“那民政不是按月给你津贴嘛，还不够你自己生活的？何必这么大岁数了，还在受累。”老汉有些激动，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泥土，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1945年5月，日本59师团的一个中队进入了中国的一个山村，他们不仅要吃掠夺来的粮食，还想吃肉。鸡、鸭、鹅之类的早被一拨又一拨的日本兵抢光杀尽。在这种情况下，指挥班长与中队长竟然商量着作出了一个伤天害理的决议。他们抢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将她活活刺死，把大腿肉切下来剁成片，炒成菜，分给士兵吃。凶残的日本鬼子把中国姑娘的青春胴体做成了菜，灭绝人性呀！这个姑娘就是我的亲妹妹。不堪蹂躏的我和同村被日本鬼子杀死哥哥的三猛，横下一条心要复仇。我们约定如果我们俩有一个人死了，那么另一个人就要负责给死者的父母养老送终。我们埋伏在日军营房的后山丛林里，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机会下手。我们正心恢意冷准备撤退时，忽然看见一个鬼子从山坡上往下走。我们密谋一前一后夹击他，先抢枪，再干死他。鬼子被我们打死了，三猛也负了重伤，流血过多离开了苦难的人世。我走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终于找到了八路军。参军后，我狠狠地杀日本鬼子，腿部受了伤。45年10月，我退役了，找到了三猛的父母，一直抚养着他们。多少年来，为了三猛的父母过得能好一点，我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累，我都能忍耐。三年自然灾害，我领着三猛的父母外出讨饭，有一口饭我总是分给他们多吃，饿得我几次昏死过去，是这个约定支撑着我又活了下来。三猛的父亲去世有十多年了，我现在还养着他八十多岁的妈妈……
老汉泣不成声，在场的人泪流满面。市委书记从衣兜里掏出500元钱，放在老汉身边，默默地起身，带着这些人步履沉重地走了。秘书凑上前去给市委书记撑伞蔽日，市委书记用手一挡，气咻咻地对所有的人大叫：都把伞给我放下！
这位市委书记在一次党风廉政建设警示教育大会上提起这件事，动情地说：“我们的党员干部当你举起右拳，面向党旗宣誓的时候，你与党就有了神圣的约定，扪心自问，你是否像这位老汉一样恪守约定，终生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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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31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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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31 13:11
楼主
，对老人的敬意油然而生，这是何等重量级的约定，穷尽一生去履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