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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金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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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5 22:3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

  我半夜里醒过来,听见:

  “家里有多少钱让你去赌啊……呜呜……两个小孩还要读书呢……呜呜……你两只手怎么不会烂掉啊……

  “呜呜……

  “……我劝过你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呜——

  “吭——”妈妈很响亮地擤了一把鼻涕。然后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窗户黑幽幽的像停电后的电视屏幕,床边的电风扇和两把椅子似乎不怀好意地沉默着。哥哥在被窝里偷偷地缩了缩脚,一股臭气悄悄地从鼻前经过。

  “呜——”当时我找不到比喻,现在觉得妈妈真的很像一辆伤心的火车。她突然又鸣叫起来,她说:“你说!丁金火,你说!怎么办!?学费怎么办!?……明天就要交了……三十几块钱全被你输光了……呜呜……整个家都快被你输光了……”

  “你再说,我就整天在外面赌,不回来了!”丁金火说。

  丁金火你是怎么说话的呀,这下好了,李梅鹃更要大哭大闹了。

  但李梅鹃沉默了一会儿,就一声不吭地爬下床了,从床底拉出一只木盆,像摘桑叶一样从衣架上摘了几件衣服塞在木盆里,又爬上床去,把她睡前在纳的鞋底塞到衣服下。

  “不了,你还不知道吗,了了还小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你都十四了,你还不知道,你妈妈要走了……你还不下来拦一拦你妈。”丁金火躺在床上说。
  哥哥爬下床,拦住李梅鹃,说:“妈……”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哭起来,刚才他一直躲在被窝里哭,现在他放开喉咙卖力地哭起来。

  “了了,你也下去拦,你也下去拦拦你妈……”丁金火躺在床上说。

  “冷。”我说,“爸爸,现在下来很冷的。”

  “冷!?电风扇都快用上了,你还冷!?”丁金火很生气地说,“我白养你了,你妈也白养你了。”

  丁金火一边骂一边爬下床来,他走到李梅鹃的后面,说:“都同一张床睡了十几年了,怎么说走就走呢……”

  哥哥拉着她的手,头顶着她的肚子,他叫:“妈妈、妈妈……”十四岁的哥哥真懂事。

  “……有十年你是睡在赌桌上的!”李梅鹃说,“要你不赌,除非把你的手指砍下来!”

  她拉开门,一股冷风吹进来来,冷得我缩起脖子,吸起鼻子。李梅鹃拉着哥哥走了,我知道她是怕走夜路的,她以前带着我的时候,叫我拉着她的手,说别怕别怕,我知道是她自己很怕。我听见门外哥哥的哭声引来蛙声一片。

  爸爸站在床前,他只穿着一条短裤,看上去像一根剥了皮的树桩。



  “梅鹃,你放心,”李继堂说,“金火不会赌了,不会再赌了,我保证他不会再赌了。”

  “……你能管牢你自己就好了,你还去管那个吊死鬼的事呢!”李梅鹃说。

  “梅鹃你看你说的,”李继堂说,“他是我妹夫我还管不住他,你一跑回家我就在说了,我李继堂的妹妹不会让人欺负,这丁金火狗娘养的,这次我不会放过他的……我早上跑他家把他手指砍了,砍了,他还想还手呢,我一手肘……”

  “哼。”李梅鹃说。

  “你不信啊,你回家看看去,右手食指,砍了,真砍了。”

  “真……砍了?”

  “砍了,真砍了,右手食指。”

  李梅鹃尖叫一声。



  李梅鹃在回家的路上对哥哥说:“李继堂要真把你爸爸手指砍了,你就把李继堂这畜生的手指给我砍回了!”

  “李继堂是我舅舅……”哥哥说。

  “舅舅怎么了!舅舅亲还是爸爸亲!谁供你吃饭,谁供上学,谁给你造这么大的茅坑让你吃饱饭就去拉你的狗屎!砍,就是你亲爷爷也要砍!现在砍不了,将来大了再照砍!”李梅鹃说。


  “爸爸,妈妈回来了。”我说。我看见李梅鹃拉着哥哥急匆匆地赶回来。

  丁金火连忙在手指上缠上纱布,又滴了几滴红药水,说:“了了,要跟你妈妈说,刚才你舅舅来了,把我的手指砍掉了,噢,要记得这么说。”

  “爸爸,”我说,“我记得你跟舅舅说,是砍掉你的右手食指的呀,你怎么把大拇指包起来了。”



              二

  “我看我们养鸡吧,”丁金火说,“我们种过花苗,搞过蔬菜大棚,开过谷粉加工厂,都亏掉了……我看新明乡的村子都养鸡,我们乡还没人养……”

  “哼……你手指都被李继堂砍掉了,还养什么鸡!?”李梅鹃说。
  爸爸嘿嘿地笑起来,说:“我还向哥哥借了一千块钱,给小孩读书,剩下的当养鸡本钱。”


  爸爸把堆杂物的那个房间整理出来,还往墙上涂雪白的石灰。我说干嘛呀,给鸡住的么,又不是住给新娘子住的。

  “小鸡比新娘子还娇贵,要先消毒的。”爸爸说,“现在鸡比人金贵……我娶你妈时墙壁还没涂这么白呢。”

  爸爸背着喷雾器喷药水。“别人都是往田里喷药水,我在家里喷药水。”爸爸说,“我在家里种田,我不到外面晒太阳,我年纪大了,我吃不消了。”我觉得爸爸在说这话的时候,很骄傲,一点也不显老。

  爸爸把门锁上,他说这样要关两个礼拜,不要让药水气味跑出来,这样里面的细菌才会死光光,小鸡住进去才不会死翘翘。


  “养这么几百只鸡,家里要变得像茅坑那样臭了。”李梅鹃说。
爸爸把一三轮车小鸡踩回家了。妈妈一只只地把她们捧出来。它们像一个个小饭团,披着粉嫩粉嫩的黄毛。它们叽叽乱叫,往妈妈的手上拉屎。妈妈说好脏啊好脏啊,可是一点不臭跟小孩粪便似的。

  真要像照顾小孩一样照顾它们啊。它们隔两三个小时就饿了,它们要喝水,它们要晒太阳,它们要吃沙子。妈妈称好它们的饲料,妈妈量好它们的水,妈妈把窗户打开适当的角度。它们会把自己撑死的,它们会把自己胀死的,它们会把自己晒死的。妈妈每天晚上要起来两次,给它们吃夜宵,看看塑料膜捂得严不严实。它们会饿死的,它们会冻死的。


  “丁不了,你做的饭不好吃!”我叫道。
  “丁了了,你不想吃,你去吃鸡饲料好了。”丁不了说。
  现在丁金火和李梅鹃不管丁不了和丁了了了,只管鸡了。



  养鸡比养丁不了和丁了了快,养到两个礼拜的时候,有的鸡开始换毛了。到三个礼拜的时候,有的鸡进入了青春期,每天早上发出欲望的尖叫。

  丁金火说圈鸡养的好的话,四五十天就可以卖了。丁金火说呵呵,四十天就可以卖了,我们乡还没有人养鸡呢,挑出去卖,销路肯定很好的。不了,我给你买两自行车,了了,你要什么,噢,我晓得的,我给你买条很挺很挺的西装短裤,里面还要配条小内裤的。

  李梅鹃说,等养到好卖再说吧,高兴得这么早。



  养到二十几天的时候,三百只鸡死了一百几十只。

  李梅鹃当场就哭了,她说发鸡瘟了发鸡瘟了,呜呜。

  爸爸到新明乡请养鸡专业户来看一看。爸爸本来想个专业户杀只鸡,专业户说我不吃鸡,我看见鸡肉就要吐,你给我捧只西瓜来就好了。专业户吃了一只西瓜当中饭,吃完西瓜,他抹抹血淋淋的嘴说,你们家的鸡棚我看了,死鸡我也看了,我告诉你,不是鸡瘟,是人瘟。

  李梅鹃还不明白,丁金火立刻就明白了。

  他抓了十几只毛色鲜亮的大雄鸡,给李梅鹃,说:“给邻居们发一发,他们种黄瓜的分过我们黄瓜,种甘蔗的我们也吃过他们几节,给他们发发,我们在家里种了这么多鸡,不给他们发发,左邻右舍的,怎么说得过去呀。发发、发发。”

  李梅鹃跟王大妈、李大婶、张阿婆说:“阿姐、阿婶,大妈,我们的鸡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天了,长半大了……呦,你看这只,都会“打水”了,这圈鸡长得快,肉嫩,没牙的都咬得动,大家拿回家煮煮,只要清水就可以了,别再什么料,香着呢,补身体好……你们看啊,我们自己还舍不得吃,先送给大家尝尝新鲜的圈鸡……喜欢吃肉老一点的,先在家里放养几天,肉会变韧的,是母鸡的说不定还能下几个蛋呢,养在我家里倒还没下过……”王大妈、李大婶、张阿婆说不要不要,你们养得很辛苦的。

  吃饭的时候,李梅鹃又哭了。“哪个杀千刀的,到我们鸡棚里下瘟药啊……我们还要白送他们鸡吃,我养得不辛苦吗,我辛辛苦苦养出来被他们白吃,我一夜起来喂他们两遍,我喂这两个死崽子也不这么喂啊……他们还真拿去了,他们也不可怜可怜我这么辛苦地养出来……”

  我们真的闻到了他们家里飘出来的我们的鸡肉香。爸爸说:
  “我们自己舍不得吃,他们吃别人的东西倒吃得香!”
  “那我们也到他们家里下瘟药好了。”
  “他们又没有养鸡。”丁不了说。
  “那我们下到他们田里好了,他们一吃饭,就全部药倒了。”
  “要把人药死的。”丁不了说。
  “药死了就不会吃我们的鸡了。”


             三

  鸡养到三十来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李梅鹃去鸡棚喂鸡吃夜宵,她一打开鸡棚的门,就尖叫起来。她说:“……,……”

  丁金火听见了,连忙爬起来。我也连忙爬起来,我们的鸡是不是死光了。

  我赶到的时候听见爸爸在骂:“就咬死了这么几只鸡吗,有什么好叫的,就这么几只么!”

  “好大……好大一条……蛇啊,火练蛇……比我的腿还粗……”李梅鹃说。

  “好了!”丁金火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鸡又没死几只你鬼叫啥!”

  我说是啊是啊,妈妈你不是跟我说过的,火练蛇是家蛇,是保佑我们的,咬死我们几只鸡算什么呢,它不来吃,我们还要杀了给它吃的呀。”

  丁金火说:“我们又不是没有死过鸡!”

  李梅鹃慢慢地缓过劲来,她的脸孔还有点白糁糁,像戏台上的吊死鬼,她楞着眼睛说:“一只……两只……真的没几只么……这么大的一条蛇……哧地从我脚边游过去了,哎哟,我的老天,还好鸡没死几只。”

  我们的鸡像山一样在屋角挤成一堆,本来它们可以把火练蛇啄死的,可是它们胆小,不知道自卫,像女人一样挤作一堆,最下面的十来只鸡都被压死了。


  我们吃了一礼拜的鸡,像新明乡的专业户一样看见鸡肉就想吐,看来我们也成专业户了。丁不了说为什么我们不分给邻居们吃一点啊。我看丁不了虽然是我哥哥,但真的比我傻,比我还不懂事。我跟他说,我们上次已经分给他们吃过了,我们再分给他们吃,他们会觉得以后还有的吃呢,他们会觉得我们很好欺负,他们会吃光我们的鸡的。我感到爸爸对我点了点头,他大概对我说的话很满意。


  四十几天的时候,鸡已经可以卖了,鸡卖了好几十只了,卖得丁金火和李梅鹃整天嬉皮笑脸,他们好多天没打我了,竟然还给我钱花。以前我吃五分钱的白糖棒冰,现在我吃一角的大雪糕。以前我谗别人吃一片片血红血红的很甜很甜的蜜糖西瓜,现在我捧着头一样大的一个吃,还吃一半扔一半的。我们家富了,我们早该养鸡了,种什么花苗、搞什么蔬菜大棚、开什么加工厂啊。

  妈妈说,现在我们的家臭得像茅坑,等这批鸡卖完了,我们就搭一个鸡棚,在我们家的菜园子里,这样我们家就不会那样臭了,李继堂的钱等卖了下一批鸡再还。

  “妈妈,”丁不了说,“我们是不是还会去买台电视机。”

  “买台电视机!还给你买个贵州老婆呢!”我说,“我们的钱要来还债的,还了舅舅的一千块钱,我们就可以不要再养鸡了,就坐着吃西瓜好了。”

  丁不了气得脸都红了,打了我一拳。我乘妈妈拉住他的手时,踢了他一脚说:“你是我哥哥呢,你还打我。”

  谁知道丁金火在后面给了我一暴栗,他瞪着我说:“不养鸡养鸟去!?吃西瓜!?吃屎!”

  丁金火这么凶。


             四

          好象是爸爸把我抱起来了,把我抱到二楼的天台上,他说,你站着别动,别躺下睡着了,毯子裹紧了。

          我抱紧毯子,缩在一块油毛毡下。这个毡棚是什么时候搭起来的,我不知道。外面的雨下得好大啊,嗒嗒嗒,像子弹一样砸在棚顶。它们白亮的痕迹像一根根萝卜丝。我听见楼下乱糟糟的声音,鸡在叫,什么东西撞碎了,嘭嘭大响,丁不了哪里去了,妈妈呢。

          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雨小了很多。妈妈红肿的眼睛看着我,我的头好疼。“了了……”她叫我。

          “妈妈,怎么了,”我说,“你怎么又哭了……我的头很疼。”

           她把她冰凉的手放在我的额头,她说:“……了了,你冷不冷。”

           “我不冷,”我说,“我头疼。”

           她抱着我,她的眼泪扑扑地掉下来,她说:“你爸爸把你抱天台上来,你肯定着凉了……我叫他抱着你,别管那些鸡了……他不听……我早就叫他把鸡搬到楼上来的……现在发大水了,把鸡都冲走了……两三年就要发一次的,去年刚发过的……雨太大了……把我们的鸡都冲走了……连傻子光亮都冲走了……”

          我听见有鸡叫,我转头看见有好几十只鸡耷拉着头缩在毡棚下,它们的羽毛湿漉漉的。我说:“妈妈,这不是还有鸡吗。”我看见丁不了缩在角落里,好象很冷似的抱着两只鸡。

          “你爸爸、你哥哥昨晚拼命抢上来的……别的都冲走了。”妈妈说,“……你睡着,睡着了头就不疼了……药都放在一楼了,水淹了……”

          “爸爸呢?”我说。

           “生炉子给你们烧饭。”

            “……没有……他坐在大脚盆里捞鸡去了……”丁不了说,他好象很冷得样子,浑身抖着。

          妈妈抱着我站起来,转了一圈,小小的毡棚下只有一堆缩头所脑该死的鸡,棚外的天台上是下不完的雨。妈妈抱着我走到栏杆前。门前的那条江扩大了无数倍,一直延伸到天边和我们的脚前,树木、房屋和群山仿佛淹在汤里的菜梗和咸菜馒头。我们的房子好象在微微摇晃着,浑浊的洪水似乎要掩过来轻舔我们的脚趾。

          我们看见很多翘起树根的大树、屋顶、草蓬、翻着肚子的肥猪一浮一沉地从眼前漂过,水流缓缓流动着,好象在运用内力深厚的太极掌,要把我们的房子慢慢地掀翻。我们没有看见爸爸。

          妈妈回过来劈了哥哥一巴掌,她说:“都十四岁的人了,不知道拦你爸爸一下!?”

         丁不了非常伤心地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我拦不住,我……拦不住……爸爸打……我……我拦不住……”

          妈妈把我往地上一扔,跑到栏杆前,尖利地叫我爸爸。她叫了很长的时间,一直叫到嗓子都哑了。我看见她脸上的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好象她身体内部也发生了一场洪水。

          “……我好象听见爸爸的声音了。”丁不了说。

           妈妈侧耳听了一会儿,马上叫起来:“丁金火你给我回来,回来!你不回来,我就跳下来了!”

          我们等了一会儿,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把我抱起来,把我的身子拎到栏杆外,冰凉的洪水舔到了我的脚底。她尖声叫道:“丁金火你给我回来,回来!你再不回来,我把你儿子扔水里去!”

          我看见爸爸坐在大脚盆里摇摇晃晃地回来了,大部分时候看上去,他好象坐在水上似的,用两只手划着水就回来了。大水一会儿把他掀高一会儿又陷低,他穿过水面上的许多障碍,有一头翻着白肚的小牛把他撞得团团转,有一会儿他真的掉水里去了。

           爸爸一回到天台上,妈妈就骂:“丁金火,你这个吊死鬼,你神经有毛病啊,鸡死了还好再养,人死了……就没了……”

          
  “好了,别又要哭了,”爸爸解下缚在腰上的几只鸡,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一只鸡来,他把它们扔到地上,说,“这么也淹不死它们,真是几只金鸡。”他全身湿透了,头发一绺绺贴在额头上,像一只落汤鸡。
                2003.5.14~15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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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6 14:00 | 只看该作者

回复:[原创] 金鸡

尽得《许三观卖血记》精髓,刻画农民阶层,他们质朴的爱情与亲情,他们复杂而坚韧的人性!
3#
 楼主| 发表于 2003-5-19 14:30 | 只看该作者
童年、故乡、亲情、回忆、……掘之不尽
想象的现实、魔幻的现实……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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