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克楠 于 2015-10-26 21:24 编辑
为文不可以装腔作势
文/王克楠
这是一个敏感且易得罪人的命题。凡是写作者,写文字,必定倾情而写,有几个愿意承认自己是装腔作势呢?可是,初衷和效果是两回事,无论一个写作者在写的时候多么地投入,一旦成为了成品,其风格和气派就有了天壤之别。
有的作者的文章是往里走的,明明白白说话,不掩盖,不故意美化什么,不故弄玄虚,显得十分自然;有的作者不然,喜欢在文字里故意弄出一些“扣”,故意与读者捉迷藏,装出了一副智者的样子,对读者进行居高临下的说教和“点拨”,指点江山,激情文字——这样的姿态很恶心。这样的作者故意这样做,其实是掩盖心灵的虚弱。
在成千上万的散文写作队伍里,处于“可怜”者居多,或者明明自己是“可怜”的,却故意不承认自己“可怜”。这样的作者,或者由于学养不足,或者由于心胸狭隘,或者由于利益驱使……不得不写“命题散文”,文章的主题是事先被人规定好的,作者往框子填满就是了,于是,为了掩盖心灵的苍白,不得不装腔作势。
散文写作中的装腔作势有很多表现:比如用大家听惯了的错误结论去证明自己的正确;比如用虚构的强大去代替真实的场景;比如认为“成者王侯败者贼”,比如用声竭力嘶地煽情去掩盖自己朴实的不足;比如生搬硬套先锋写法而无视读者的感受;比如故意选择宏大叙事去遮盖内心悲悯的欠缺;比如用空洞的政治概念去强暴生活的真实;比如用抽象的数字去代替真实的伤害;比如自命清高,好像自己真的卓尔不群;比如生造警句去吸引读者的眼球;比如生造文学流派,好让自己在某个山头当寨主;比如丰富自己的“隐私”,以往读者敬仰;比如故作儒雅,生造半文半白的语言等等,不一而足。位于装腔作势的对立面是质朴,说到质朴的散文,我们绕不过汪曾祺先生。汪先生的散文里基本没有“扣”,写景状物,一一娓娓道来,即使遇到了刀光剑影,也含着几分的闲适。
——在以上的种种装腔作势作文中,不加节制地煽情是主流。抒情和煽情是决然不同的,贾平凹在担任《美文》主编期间,通读了中国散文史,对先秦百家争鸣时期的散文大加赞赏,而对唐宋明清的散文,发现这些名家们一生中写了很多文字,但出彩的艺术抒情散文就那么区区几篇,因而感喟说,“人的一生有多少情可抒呢?如果为了写文章而写文章,为了抒情而抒情,那怎么会不矫情呢?”贾平凹的感受是对的。在文字里抒情,本来无可非议,但是为了抒情而抒情,就成了毛病。在“十七年文学”时代,如果散文不抒情,如果在一篇散文里不加几个“啊,啊”,就显得没有才华。当今的一些人写散文,如果在开头不加几句“话说天下大事,久分必合,久合必分”之类的空洞的话,就不会写文章了。
在装腔作势的那一面是——质朴。说起质朴的散文,我们绕不过去汪曾祺先生,汪先生的不留那么多的“扣”,写景状物,徐徐道来,即使写刀光剑影的场面,也有几个人的闲致,如《跑警报》,是写战争状态的日军轰炸昆明的事情,面对日军的大轰炸,汪曾祺作为文人,并没有在敌机轰炸中惊慌失措,仔细地观察环境,这样的沉静气质正是对日军的蔑视。铁凝的亲情散文,也是娓娓道来,并没有写进惊天动地的事,如《面包祭》写了自己的父亲在缺乏制作面包知识和条件的情况下,坚持试验,终于成了“一名合格的面包师”。她的散文《母亲在公交车上的表现》,写的是母亲挤公交的细节,“即使车站只有我们俩人,她一定会追随尚未停稳的车子跑上几步,然后贴门而上。”读朱增泉的散文,读出了平和,后来才知道作者是官员、将军,作者的赫然社会身份并没有影响他在散文里把姿态低下来,以一个普通人视角洞察人世沧桑和人文历史——这样的散文,看起来姿态低了,其实精神的向度高了。
大凡写散文写久了,知道散文需要“气”,也需要“势”,散文有了气场,才能黏得住读者;有了气势,才能使读者读得痛快淋漓。但是,散文的气势是流露出来的,不是刻意生造出来的,更不是装腔作势装出来的。很多人迷信“文学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对“来源于生活”不怎么在意,而对“高于生活”煞费苦心,因此,虚假的马脚就不由自主地露出来了…….在这样的状态下写散文,即使有了气场,有了气势,也是外强中干;“高于生活”,高蹈到了虚无之境,误人误己矣。
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该剥去。一个人做人可以端一下架子,可以装一装,但是作文为万万不可装;一个人无论在生活中可以适当张扬,甚至可以一呼百应,不可一世,一旦动笔写作,还是朴实一些为好。 于2015年10月自省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