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与诗

梅边

科学与诗

     诗是模糊的，而科学是精确的。科学只能1+1=2。1+1=3=5了，就是诗了。想想等于3等于5怎么是诗了？一个男加一个女生了一个孩子是3，张爱玲记晏婴语录，晏婴说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等于5，那是生了三胞胎了。科学是直接达到目的，比如天气预报的空气指数；诗则是彩霞，严格生活下倏忽飞来的一抹彩虹。

      科学是很理性的，诗则是很感性的。首相丘吉尔见了好莱坞明星费雯·丽为其美貌惊呆。他不走上前，付诸行动，是科学，他笑一笑说一声“这是上帝的杰作，只能远远欣赏”，是诗。男女之间最多的是诗，看清了对方就成科学了。科学就要出错，就容易破坏了这中间的美。

      银河系里，牛郎星距织女星16.4光年是科学，鹊能聚来搭桥，牛郎织女能七夕会就是诗了。而在西方，银河还叫“奶路”：是天后赫拉给伟大的希腊英雄赫拉克勒斯吃奶时溅出的乳汁。当后来那些母亲们用天后的乳汁安抚她们的孩子们时，轻轻倾吐出的，又何尝不是诗呢？

      嫦娥奔月是诗，阿波罗号宇宙飞船上去了就是科学了。一桥飞架南北是诗，现在就是科学的南京长江大桥了。诗总在科学的前面，或者说诗催发了科学。而科学却总是反过来泯消诗。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风雪的圣诞夜划一根火柴就点燃起了一个温暖梦，她微笑着在暖暖的梦里去了天国，天国正是她的诗。到了科学的真实，就不是这样了。地震废墟下的知识分子，他知道生命缺氧却水人就不能生存，他遵循科学的法则死去了。而一个人树立希望才是最重要的：精神是诗，肉体的细胞才是生命的成分。

      古老的年代里诗是和巫不分的。巫言是最早的诗歌。巫是最早掌握文字的一类人，巫言最早发展成诗歌的语言。诗经就是最早祭祀的句子。巫是和神通的。

      所以说诗是魅。科学和魅正是对头。科学要祛魅。美国19世纪中叶的诗人爱伦·坡有一首十四行诗《致科学》，诗是这样写的：

“科学，你是古典时代的忠实女儿，
以敏锐的目光改变了一切。
你这兀鹫，张着乏味的、现实的翅膀，
在诗人的心里掠食所有。

当你拦阻了诗人的飞行，
他该如何爱你，如何认可你的智巧？
尽管他也张开无畏的翼，
却如何还能飞上天穹寻宝？

难道不是你把月神狄安娜拉下了马车，
还把那与所居之树同生共死的树神
赶出了丛林？是不是你
把水中的仙女逐出了湍流，

还赶走了草地上的精灵
和我在罗望子树下的梦？”

诗里所嗔的“你”，就是科学。科学没有仙女，没有精灵。诗人没有了维纳斯，没有了狄安娜，没有仙女、精灵，还写什么？还能有想象的翅膀？那只有重力加速度，从高高的艾菲尔铁塔上往下摔，没有天使，伸出看不见的手，把你轻轻接住。 还好爱伦·坡还有数学的头脑，他还写推理小说，调和了一下科学和诗的矛盾。

      白发三千丈，银河落九天，不要以科学来考察。“吹落黄花满地金”，是诗也是科学。“叶垂千口剑，杆耸万条枪”，好像也不是苏东坡非要计算出的一竿竹摊的一个叶。杜诗“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两千尺”，谁又会计较它的比例是不是太细长了呢？胡兰成初见张爱玲，她送他走出来，胡兰成说“你这样高，这怎么可以？”其实是刚刚好。“河汉清且浅”，多适于恋人约会啊！“盈盈一水间”，也正适合脉脉传情。心有灵犀就是最好的计算，隔座送钩送得也准。“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轻轻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这样就是最好！这天作之合，才是这宇宙中科学最准确的得数。

      可惜我们往往失了这样的科学。诗啊，这我们不得不放飞的天使，在茫茫人海，茫茫宇宙里探索寻觅。科学的冷冰，不能驱除人性的热诚，思想比科学走得更远，遨游在情愿无知而神秘的天际。我们要神话，我们要自己的神话！

      19世纪的英国诗人丁尼生，在他的诗里，他不仅摒弃了科学，甚至摒弃了道德的意义，他只为美，甚至仅仅为美而生。他在他的长诗《睡美人》的尾声里唱道：
“当野芦苇就那么开出了花，
我们该从中读出怎样的教益？
究竟还有怎样的道德价值
锁在了玫瑰的花苞里？”
没有意义，没有价值。爱与野花的芦苇一样，只有美，全无意义。

      这里，我还要写出一首诗，他不逃避科学也不逃避幻想，他要做芦苇，也要做一支有思想的芦苇。他的思想在科学的夹缝里穿梭，摇曳他的诗情，又展示诗人的孤独。这就是法国诗人普吕多姆（他是世界上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名诗《银河》：

“某一个晚上，我问群星：
你们快乐吗？当你们在无限的幽暗中闪烁，
将广袤的痛楚掩藏在细小的柔情之下，
你们真的快乐吗？

为何我似在天穹看到一支白色的送葬队伍，
许多肃穆的女子，许多忧伤的脚步，
在黑色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擎着千千万万支惨白的蜡烛？

你们的祷告莫非无始无终？
你们莫非尽是受伤的星星？
我看到你们的光影晶莹，
那莫非只是你们带泪的眼睛？

可你们又有什么忧伤的理由，
你们比神祗更永恒，高远得不染凡俗？
可是，群星回答我说：
我们孤独。

他们说：你看到繁星的夜晚，星与星近在呼吸之间，
却不知我们彼此的视线，其实远隔着亿万光年。
每一颗星的多情与善感，
没有任何一名姊妹真切看见。

你可懂得，你眼中苍白闪烁的小小光点
都是消磨在冷漠太空里的炽热火焰？
于是我回答群星：
我懂得，就像懂得人类的心灵：

就像懂得咫尺天涯的痛，
懂得在拥挤的人群中无限疏远的心。
而你我，一如两颗貌似比邻的星辰，
在永恒的孤独中孤独地烧尽。”

诗稍长了点，我不烦引出，有心的朋友自不会放过。《银河》的诗句几乎都是自然科学意义上的写实，却营造出了极为深邃的诗境。科学吗？科学。诗情吗？诗情。如果说科学是现实，人就是在现实里找诗意。在现实里找诗意，只有忧伤孤独的诗人才配，才能。更现实的人是在人世上淘金，而我们的诗人是在深邃的宇宙淘星星。两者谁更有价值，我不想和人争辩。有一点是明白的：一个人喂养口舌，一个喂养灵魂。我们的生活，真的应该少一点科学，多一点诗情。和科学争的，不是诗，其实是我们！

                                          2016-01-07

lvhq018

充满诗意的感悟！充满诗意的叙述！感性的思考却充满理性的意义。从这个角度，我们看到的应该是诗。写得好！

lvhq018

如果科学代表进步，诗情代表原我，那么梅边最后的呼号就真的触动了现实。科学的进步拽着我们走向一条不归路。如今是拖着我们跑。

秋风向晚

我们之间是科学，我们和安然是诗歌。
多么简化！

秋风向晚

科学是严谨的，诗歌是灵性的。科学尘埃落定，诗歌生长了翅膀。

梅边

秋风向晚 发表于 2016-1-9 12:21
科学是呆板的，诗歌是灵性的。科学尘埃落定，诗歌生长了翅膀。

嗯，这个比喻好。男人之间123，是讲数字的；和女人之间卿卿我我，是讲情绪的。还有那么多的朦胧，还有那么多的面纱，还有那么多的美……

休憩花园

诗与科学，感性和理性，从心底里泌出的纠结和感悟，很让人感慨。拜读学习，问好梅边。

梅边

lvhq018 发表于 2016-1-8 22:36
充满诗意的感悟！充满诗意的叙述！感性的思考却充满理性的意义。从这个角度，我们看到的应该是诗。写得好！ ...

问好18老师！《银河》那首诗不错，你细读读，于诗有领会的。我认为这首诗这个翻译最好了，我拼在手机上费了劲的啊。

梅边

lvhq018 发表于 2016-1-9 08:48
如果科学代表进步，诗情代表原我，那么梅边最后的呼号就真的触动了现实。科学的进步拽着我们走向一条不归路 ...

是的，这是一个很深刻和不能忽略的主题，已影响我们的生活质量了……

梅边

休憩花园 发表于 2016-1-9 12:37
诗与科学，感性和理性，从心底里泌出的纠结和感悟，很让人感慨。拜读学习，问好梅边。

休憩老师好！科学在实现神话也同时在毁灭神话，我们以后不再有梦想……

时光安然

梅边 发表于 2016-1-9 12:32
嗯，这个比喻好。男人之间123，是讲数字的；和女人之间卿卿我我，是讲情绪的。还有那么多的朦胧，还有那 ...

偶要揭开这层面纱……
算了，还是不揭了，偶怕心脏受不了。

时光安然

秋风向晚 发表于 2016-1-9 12:19
我们之间是科学，我们和安然是诗歌。
多么简化！

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特地”那啥。
你懂的。

一介草民

科学，其实就是最纯真、最精致的诗篇。

夏冰

秋风向晚 发表于 2016-1-9 12:19
我们之间是科学，我们和安然是诗歌。
多么简化！

神回复。

秋风向晚

时光安然 发表于 2016-1-9 12:59
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特地”那啥。
你懂的。

科学不懂，诗歌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