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听丁念保先生的讲座

雪笑

你为什么对镜子情有独钟？
——听丁念保先生的文学讲座《文艺作品中“镜子”意象的符号学分析》


　　2005年11月5日晚，天水师范学院文科楼222阶梯教室，文史学院每年一度的读书周系列活动正在进行。当晚进行的是一场专题学术报告。报告人是我的朋友丁念保先生。报告的题目是《文艺作品中“镜子”意象的符号学分析》。当晚的听众有一二百人，雪潇当然也在其中。

　　丁念保是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的痴迷者与研究者。果然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讲到了博氏，讲到了博氏作品中对镜子意象的多次运用。我想：他很可能也就是从博氏的作品中产生了研究镜子意象的兴趣。他与博氏有缘，于是他也与镜子有缘。

　　他从日常生活中的镜子入手，罗列了大量文艺作品中的镜子意象，他甚至还带来了一本西班牙画家巴尔蒂斯的画册，给偌大的教室里远远的学生们指点着画中的那些根本就看不见的镜子与镜像。
他渐渐地把听众们引向了神秘的镜子世界。

　　而我抬头望去，看见他的散光眼镜，也像是一面镜子，似乎正在反射强烈的灯光，让我对他的注视如同注视太阳一样“一般不会超过六秒钟”。否则，不是我被它灼伤，就是它被我灼伤。

　　更多的时候，我低着头认真地倾听。

　　同时也想来想去。我想到了本次活动的主持人赵鲲老师的一首诗《镜子》：

　　我惊慌
　　它也惊慌
　　仿佛同时被玫瑰看见

　　同时，随着他的讲述，我自己生活中那些关于镜子的记忆也被一一唤醒，一一打开，我惊讶于它们那么明亮地存在着而不曾泯没。隐约中，我听见他提到了这样两句话：“镜子闭过眼么？”“镜子永远鬼魂般醒着”。我马上套用它们而为：“记忆中的镜子闭过眼么？”“记忆中的镜子永远鬼魂一般醒着”。

　　被打开的记忆之门里，好多面镜子在闪烁。

　　小时候，我曾经多次梦见过一面镜子。我梦见自己面对着镜子，镜子里有一个人正在注视着我、召唤着我。我不想被他观看，也不想被他叫去，可是我的反抗最终没有成功。我感到自己被一点一点地摄入了去，而且那是一个又深又长的洞，像时间隧道一样幽长……用丁念保的话说，那可能就是一种恐惧之镜吧？

　　当他讲到博氏小时候也有过的这种恐惧之镜的经历时，基于这种人类普遍的体验，我想到了美国电影《天坑》。那个让整个电影置于恐慌之中的外星人，他的第一次显现，正是被导演处理在一个镜子之中的——主人公无意中从镜子里反观到了那个可怕的外星人。

　　这是一场让我感到喜悦的学术报告。

　　我眼前出现了好多好多的镜子：水之镜、石之镜、玉之镜、铜之镜、玻璃之镜……我也看到了人类在对镜子的创造之同时，层出不穷地看到的喜悦和感到的惊讶——对此，形而上的理解就是：人类因为镜子给了“自我”另一个“自我”而感到高兴，人类也因为镜子让人确认了人自身而感到安宁——有一次我做客时夜半入厕，睡眼惺松中与厕所门上镜子里的自己劈面遭遇。我被吓了一跳。当我定下神来知道“那就是我自己”的时候，我自然就恢复了平静而不再害怕。这就是镜子最初的伟大意义：它让我们能够认识到我们自己。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一边听他的讲述，一边也对“镜中人“——镜子里的我们，我们的影象，或者说是虚拟的我们、对象化的我们、我们创造出的我们——能不能最终将我们本身摧毁这个问题进行了思考。我认为我们之被“镜中人”摧毁是毫无疑问的。我的理由是：我们正在日益成为我们的影像之奴仆，我们在影像的指导下改变着自己，我们也在镜像的引领下生活着。我们事实上已经被我们的影像所控制了——我们之所以还没有感到害怕，是我们误以那些影像其实就是我们自己，我们于是就听信了它。

　　我们忘记了一个重要的现实：我们自己的心灵、我们的心灵这面——事实上它是最忠实于我们自己的——“镜子”。“身是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这是佛陀的教诲，可是，我们有谁做到了这一点？是的，外在的镜子固然可以让我们认识自己，可是认识之后呢？我们显然不能停止在认识，我们还要前往救赎，而真正能够拯救我们的，应该还是我们生命中内在的那面镜子：心灵之镜！谁不能从自己的心灵之镜中最后发现自己并确证自己，谁就不能得到最后的救赎。

　　我们的心灵，是我们真正的生命之镜。

　　当然，我们还有一个生命之镜：我们的眼睛！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上，它其实是最具可利用价值的即最可用以借鉴的。它也是一面明亮的镜子。它被上帝镶嵌在我们的脸上，像明镜高悬。只不过，它是一面会关闭的镜子。它最后的一次关闭意味着我们生命的谢幕与告别。而在它打开着的时候，它会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也告诉人们。它一直被人们称为是心灵的窗户。它其实也是心灵的镜子，我们常常通过一个人的眼睛而看到了一个人的心灵，于是它堪称世界上最伟大的一种镜子。

　　……

　　时间飞一样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洋洋万余言，于不知不觉地被时间的魔镜所吞没。

　　我觉得：丁老师今天晚上这个报告的题目太好了，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他的报告是一面集知识、思想和语言于一体的镜子本身，它至少让我照见了自己的一个生命侧影，也让我确证了自己的一种生命感受。古人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丁念保老师就是我的生命中十步之内的芳草，他的思考与趣味，将会不断地影响着我。

　　我非常喜欢这种由一个小小的话题而引申发展开来的言说方式，显然，在以大说大，以小说小，以大说小和以小说大这四种言说方式中，以小说大是由于具有艺术张力于是也最富于艺术魅力的一种。何况，他在言说的过程中揉合了散文取材之广泛、随笔写意之灵活、小说之引人入胜的叙述以及诗歌语言的通灵，自然还有学术思考的理性之严谨——他揉合是因为他在这些文体的写作中都有着不俗的历练。和那种不着边际的漫谈相比，这种言说显然是需要准备的，也是需要虔敬的，同样也是需要智慧的。听完他的报告，我想说的是，丁先生显然具备着这三样可贵的东西：来自大量阅读的准备、来自学术良知的虔敬和来自他那颗聪明绝顶之头脑的智慧。

　　最后，我只想问丁先生一个小小的问题：大千世界，万物并生，艺术世界的符号也好意象也罢，为数那么众多，你为什么对镜子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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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之雪

我还有一个QQ上的ID,就叫做明镜台,

而上面的个性签名就是:身是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

这也许也是我对于自我的心灵之镜的要求吧!

许也

镜子的确是一个又深又长的洞，在这个洞里发生了多少文明的故事，舞台的银屏，电脑的屏幕都是一面面包涵了科学因素的神镜哈，最高级的镜子是大脑皮层：）世界似乎不能没有镜子，山以水为镜，宇宙以人类为镜，男人以女人为镜……有物质就有反映的镜子，否则，物质无以存在无以感知。

康坤

镜子是一面深奥的学问!

雪笑

最初由 康坤 发表
镜子是一面深奥的学问!

是的，镜子里有个妖精。它正在向人类招手。

冯顺志

我非常喜欢这种由一个小小的话题而引申发展开来的言说方式，显然，在以大说大，以小说小，以大说小和以小说大这四种言说方式中，以小说大是由于具有艺术张力于是也最富于艺术魅力的一种。何况，他在言说的过程中揉合了散文取材之广泛、随笔写意之灵活、小说之引人入胜的叙述以及诗歌语言的通灵，自然还有学术思考的理性之严谨——他揉合是因为他在这些文体的写作中都有着不俗的历练。和那种不着边际的漫谈相比，这种言说显然是需要准备的，也是需要虔敬的，同样也是需要智慧的。听完他的报告，我想说的是，丁先生显然具备着这三样可贵的东西：来自大量阅读的准备、来自学术良知的虔敬和来自他那颗聪明绝顶之头脑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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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提！

雪笑

[再次感谢]

雪笑

最初由 冯顺志 发表
我非常喜欢这种由一个小小的话题而引申发展开来的言说方式，显然，在以大说大，以小说小，以大说小和以小说大这四种言说方式中，以小说大是由于具有艺术张力于是也最富于艺术魅力的一种。何况，他在言说的过程中揉合...

冯先生，我很尊敬你，谢谢你能注意我的文章。

王纪金

最初由 雪笑 发表
是的，镜子里有个妖精。它正在向人类招手。

是镜花缘吧,镜子如人生,希望人人都能认识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