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散尽

风的秋天

　　《霾》系列之《笙歌散尽》

　　（一）
　　我私下里管燕妮叫燕妮姐，妈妈的忘年交，年长我7岁，青葱待放，正值芬芳馥郁年华，“姨”这个字眼到底不妥帖。关注到燕妮姐的故事是从张文的到来开始的。
　　那年我正读高中二年级，下学后急忙忙扑回家躲进书房，顶着做功课的帽子，搜索《小时代》的各种评论。我不是特别赞同好莱坞给它下的定义，我们这代人恰与这些人物一样打了催熟剂在扭曲了的社会激流中成长，心智与身体的匹配比例与燕妮姐已完全不同。

　　妈妈推门送水果，忻予，晚上有客人来。
　　嗯。
　　妈妈的生意圈子里各色人等，诺大客厅尤如她的私人沙龙，交通堵塞是常有的事，我早已习惯。我在豆瓣网上扔下“这不是中国萝莉幻想片的终结者，也不是小女孩偷偷涂了妈妈的口红一样，假装认真的炫富，而是伙同传媒与舆论集体无意识地参演了一场T型台上毛茸茸的喜剧。”我退出ID正津津有味地咀嚼于字句的拿捏到位，渾噩噩奔向餐桌时，猝不及防被明艳艳的星光震慑到。张文，市电视台电影节目主持人。
　　呃，与魁梧挺拔的空军少将、玉树临风的办公厅秘书长不同，眼前这位重量级偶像人物果然名不虚传，大概8岁少女到80岁老妇都不可免俗的要多看几眼。妈妈适时地笑着，来，宝贝，这一桌最小的粉丝光荣入队。
　　帅呆了！我兔子一样跳将的心脏暗吼一声。

　　（二）
　　原来，燕妮姐一直心有所属。
　　原来，这一面是送别。
　　张文下月即辞职飞往厦门去开辟新生活。啊，《放映室》怎么办？我第一反应是这九点档的世界电影博览也将随他而去。会有更好的主持人来接班，不用担心。好吧，客客气气的回复，标注了距离，我不便造次。
　　燕妮姐比起往日更显得安静，眼角眉梢却止不住情切切的关注。妈妈多半是为她张罗了这场宴席，好打量有没有共同的未来。我有点不以为然，分明两个世界。就像，嗯，小四与韩少，终将看不上对方的精彩和糟糕品味。妈妈仿佛掂起些许分量，婉转了问，女朋友怎么没考虑来南京？为了爱情更换工作应该不是男方最好的选择。
　　呃，这要了命的老派思想，我张大嘴巴瞪她。至情至性有什么不好？！妈妈笑着撵我，吃完回书房去，小屁孩别掺和大人的事。好吧，母亲大人，我默默期许未来也能有这么个人为我“抛家弃国”。

　　妈妈的劝导纯属多此一举，张文的远行早已板上钉钉，甚至将自己投资的君临国际公寓也托给中介公司转售，计划备足了款去厦门置办新房产。
　　帅气暖男偶像一度成为我与妈妈见面时念念不忘的话题。看，这是张文的女朋友，新接了电视剧哦，女二号呢，我拿着《COSMOPOLITAN时尚》杂志给妈妈看封面。大概妈妈与娱乐圈有着遥远的距离，从头到脚玄黑的妆容让妈妈退避三尺，激冷冷地追问我，好看？哎~~~~我故意拖长了声调，代沟，妈，这是代沟。
　　妈妈懒得理我，笃定地说，张文怕是要回来的。
　　她开始热情满满地为燕妮姐物色合适对象。

　　（三）
　　但燕妮姐的姻缘迟迟未到。
　　我已是南京师范大学传媒系三年级的学生。我的目标并非像燕妮姐做节目策划包装，躲在幕后，我的理想是像张文一样在银屏前发光。妈妈虽不看好，倒也尊重我的选择。我与寝室的同学们正暗自较劲，为申请市电视台的实习机会搏尽各种人脉。当《放映室》出现的客座嘉宾是张文时，我们集体尖叫为之雀跃，能与偶像同事的诱惑更为梦想加足了筹码，但我也忽然想起妈妈笃定的口吻。
　　张文的确已经回来，但再难回归人事编制。
　　妈妈对张文的到访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就很自然地邀请了燕妮姐。这是他们私下里的第二次见面。没有人再提及那个玄黑妆容的女朋友，虽然娱乐新闻里关于她的报道日渐增多。妈妈提议，听说台里组织台湾旅行，你们一起报名去吧，嗯，带上忻予。我当然喜出望外，偷偷观察燕妮姐，除了多添几分醇熟味，果真还是那个羞涩的小女人。

　　有偶像就有舞台，张文出现在任何场所都随即成为焦点，的确，连异地导游都表现出格外的关注。大概习惯了被包围，燕妮姐与我只能在他的圈子外游荡，观望他一路喧嚷风光。燕妮姐在美龄玫瑰园徘徊，或许是想等一个合影留念，他仍远远被人簇拥着，只经过燕妮姐身边时，尴尬的打了个照面。
　　说好一起进士林夜市的，五分钟不到只剩下燕妮姐和我，夜市一如传说中的至极繁荣，桑拿房一般热闹，蚵仔煎、棺材板、大肠包小肠、苦瓜汁……燕妮姐拉着我一一遍尝，我借着人声鼎沸壮了胆问，不介意他是万人迷吗？燕妮姐看着我半晌不语。
　　我们打车去了慕名已久的诚品书店，信义旗舰总店。我为眼花缭乱的精品陶醉，燕妮姐选着她钟爱作家的文学读本。我想起诚品御用文案李欣频的经典叙述，海明威阅读海，梵高阅读麦田，弗罗伊德阅读梦，罗丹阅读人体……在书与非书之间，我们欢迎各种可能的阅读者。
　　这是一个永不退幕的城市生活场。
　　丰禾会馆的电梯间，张文终于想起了燕妮姐和我，电话里追问我们去哪了，他在附近吃海鲜宵夜，要不要一起来？燕妮姐皱了皱眉，回复他，已经睡下了。
　　我听见燕妮姐辗转反侧，低声地唤我，忻予，你的问题我现在有了答案。
　　他是偶像，不适合成为爱人。

　　（四）
　　燕妮姐婚礼那天，《后会无期》正火热上映，韩少已更名为囯民岳父，各大媒体统一战线似的把《小时代》与《后会无期》或关联或对比着评论，他们问，未来中国究竟是小时代一样的浮华世界，还是永远在路上疲于奔命后会无期？
　　这怎么能撇得清？
　　我面临择业前，妈妈严肃而认真地找我谈话。问我现在是否还痴迷偶像张文。我竟然没有了百分百的确定，支支吾吾说不清其中的变化。妈妈说，她自始至终不建议我走进娱乐圈或半娱乐圈，很多身不由己的付出带来的不是真实的成绩，有可能是更加浮华的心。年轻时不觉得，等清醒已经走偏。
　　其实，6个多月的实习，给了我真实的体验，燕妮姐执着于文字里的游戏，以她的功底与甘于编写一职的内敛性格，自成一个世界，外面的人事影响不到她。而我一心向往的是星光大道，这其间的浮沉我也略明白几分。妈妈强调的是历程的不同，叶苇，记得吧？张文的前女友，走了这一步，就是一颗棋子，身后有无数的力量推着，她没有时间思考对错，因为她已经陷入了一个推动她运作的机器里。
　　好吧，我承认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我最后选择了去艺术学院当一名教师，因为我知道我内心倾向于囯民岳父成长里真实的喜悦与疼痛表达。财势通天的闺蜜好友可能随时背叛你，恋人可能不辞而别，就连你信赖的合伙人都可能陷你于不义……这不是仅仅属于我们的浮华，是被名牌、名车、豪宅和唾手可得的巨额财富放大的空洞，没有人希望自己被这样的空洞卷没。
　　妈妈是燕妮姐婚礼的证婚人。证婚辞未了希望两新人“当普通人，做正经事”。唉，这要了命的老派思想真让人忧愁，您是全盘否定这新时代的新生职业么？
　　而多年后在半坡村的酒吧里遇上张文，让我真正开始回味妈妈的坚持。新入学的学生约我给他们剧本课提些建议，已是孩子妈妈的我对酒吧有些排斥感，忍不住四下里打量。张文窝在临座的沙发里，俊朗面容现了几分瘦削，竟有了中年人的疲惫感。我一时纠结要不要起身去打个招呼，学生们团团围住，向我争相传递他们年少的热情与故事。
　　我几度望去，不得不感叹，偶像不再，星光不再。（END）
　　2016年3月13日
　　

熊荟蓉

文笔洒脱，意绪飞扬。喜欢~

戏笑九宫

学习顶上！
问好

碣石清风

不同年龄的人，信仰理念爱好自然有区别，有排斥，也有相承，去掉浮华，追求本真，务实生活，才是硬道理。小说通过人物纠葛展示时代气息，耐人回味，韵致不错。欣赏。

风的秋天

熊荟蓉 发表于 2016-3-13 13:12
文笔洒脱，意绪飞扬。喜欢~

感谢蓉版评阅，这喜欢让我好生喜欢

风的秋天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3-13 18:04
学习顶上！
问好

谢谢九宫，问好~~~~~~

风的秋天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3-14 09:41
不同年龄的人，信仰理念爱好自然有区别，有排斥，也有相承，去掉浮华，追求本真，务实生活，才是硬道理。小 ...

感谢清风版主的评点与欣赏，荣幸又激动，会继续努力

枫落吴江

时代的差异，感情的纠葛，岁月的变迁，人生的洗涤，都在变幻莫测的岁月里，小说读起来引人深思。
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