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34 编辑 <br /><br /> 非虚构的一小时
七点半,打开房门。透过窗户漫进来的橘红色光芒就骄傲地扑到门外了,我的身影在温暖的光圈里移动。门拉上了,光转眼消失了。手在老式的把手上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轻轻地推开,再使劲地拉过来。门在快速合上的瞬间,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这声音让我心惊肉跳,却没有办法。
下楼,走过小巷,就看见不远的操场边,住在我楼下的老人家拄着拐杖在慢慢地挪动,心里稍许的安慰,刚才关门时巨大的响动没有惊扰到老人家。 这个早晨,我要从城的最北边步行赶到城的西南去。八点半,我要出现在那里的某个房间里。每个月总有一到两天,我和一群人在那里学习,然后赶回各自的岗位继续工作。
绕过马路,穿过蜿蜒在商铺和楼群的小路,再跨过横穿过市区的铁路线,就到了这座城繁华的商业区了。这个时间,这里还寂寞着,一片枯萎的树叶晃晃悠悠地飘过眼前,抬头便可以望过去的树枝上,卷曲的灰黄色树叶依旧挂在树枝上。去年的秋天,风不曾肆虐过,春天了,风依旧懒洋洋地不肯来。树叶只好在枝头,栖栖遑遑地等待着凋落。
落下来的树叶,在空中飘过,随着风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在路上翻滚着。一辆缓慢行驶的三轮车经过,坐在后面的男孩忽然抬起身,扭过头去看经过的路面。显然,那是有些专注的眼神了。然后,他就诧异地笑了。我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坨屎稳稳当当地坐在街边,起初我以为那是一枚硕大的梧桐树的叶子饱满地落在那里。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的错觉了,于是,我也笑了。
接着我看见一只狗跑过来,对着那坨屎仔细地探询着,鼻翼翕动,接着舌头出来了。忽然就有人大声地断喝,狗惊慌地跑开,却又在不远处留恋地回旋着。狗改不了吃屎,这是人们一直在说的话。我曾经是不相信的,我固执地认为,只要给狗吃饱了肚子,它是不会留恋一坨屎的。
可是宝宝不这样想。宝宝是一只狗,一只白色的纯种西施犬。它在壮年时,来到我们家,很快成了学龄前的儿子最好的伙伴。 我一直觉得身为一只狗,那段时期,也该是宝宝幸福快乐的光阴吧。宝宝随我们搬迁了几处住所,都在平房里,平房有自家的小院子,还有门前宽大的院落。院落里有盛开的花朵,奔跑的孩子,还有另外几只狗。狗分别属于不同的人家,叫黑虎的狼狗守在靠近院门的地方,因为它的主人经营运输,它要看护那些车。一只叫贝贝的板凳狗要么依着墙角嗮着太阳,要么在院子里扭着肥嘟嘟的屁股来回地溜达,它的主人有一家肉铺,所以它的体型越发的像猪了。壮年般的宝宝总是精力旺盛地窜来窜去,招惹来一些发情的母狗留恋在院门外。时常会窜出了院子,不见了影子。
我总是在大院的门口高声地喊叫:宝宝!宝宝!总要到声嘶力竭,才看到宝宝白色的身影飞奔而至。偶尔夹带着一些难闻的气味,却还是关不住窜出去的影子。有一天,忙碌之中,猛然回头的一瞥间,看见宝宝正低伏着身子,悄无声息地经过身后,就要进到房间了。宝宝异常的举止让我顿生疑心,仔细看过去,宝宝却乖顺地低下头,更低地伏下身体,近乎于匍匐着挪动着四肢。我轻唤:宝宝,它黑亮的眼珠转过来,却是怯怯的警惕的。于是我伏下身子,一坨恶心的东西叼在宝宝的嘴里。我立起身,大喝:宝宝!然后顺手卷起一本书,狂扇宝宝的身体。
这个落叶飘过的画面里, 恍惚又看见了那天,宝宝在院子里逃窜,却始终舍不得丢下嘴里那块风干的屎。当然,这是行走在路上的一个场景,以及偶尔幻化在我脑海里的过往。如果我告诉你,其实这个早晨,那个孩子是不存在的,甚至狗也没出现过。你会怎么想?但是那坨屎真的在街边,真的像树叶。当然,叫宝宝的狗是真实的,它偷着吃屎也是因为真的喜欢。我这样说,你相信吗?
就像这样真实存在的非虚构以及虚构的情节,是不是就是故事的起源呢?反正,他们就这样自然地出现又自然地消失了。而我胡乱地想,继续在路上走。
那个女人迎面来,骑着电动车,精致的妆容,高高挽起的发,还有得体的衣着。如一幅流动的画转眼掠过。为什么没有笑容呢?她的影子刚刚闪过,我就这样自语了。是啊,为什么没有笑容呢?那张精致的脸,姣好的容颜还有贵气的衣服,还有如风般驶过的车,一起迎着温暖的太阳,还有将至的春天,为什么是生硬的表情呢?
于是,我又看见了另一幕,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走进一间店铺,放下怀里抱着的纸箱子,笑着朗声说:累日塌了,大雪天里跑来跑去,就为挣句好听的话。另一个中年的女人接着说:老周,你看你像一只日风的母鸡,大清早就扇着膀子来了去了,谁看见不说句好听的话呢。 关于日风的母鸡,那是另一个段子。而我在这个非虚构的一个小时里,发现很多事是可以诞生和重现的。就像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我发现要迟到了。于是,我快步地走,脚上的鞋子有些垫脚,我不得不注意姿势了。昨天的那双鞋要轻盈舒服得多,它被换下来,放在阳台了,因为鞋的边缘开了一道缝,我怕某个不在意的瞬间,它会忽然地裂开了帮。
想到鞋,就想到了修鞋的人。想起那天读到的散文里,一个患了心脏病的人如何在命运的际遇里,成了修鞋人,还有他对同样患有心疾的作者说的话:“我患的阿·斯综合症和你过去偶尔发作的心绞痛,它们可以是一种麻烦一种宿命甚至是一头野兽,但不必是背在我们身上的沉重十字架。”
回忆这段话的时候,想起在鲁南的这座城里,我不知道哪里有修鞋的人,所以,鞋子破了,只能将就着穿或者干脆丢弃了。只是,生活里有什么事是可以将就的,有什么又是必须认真的呢?就如同在路上的遇见,眼前闪过的,会不会又印在心里了。而心里的,不知何时溜出来,幻化在眼前了。
八点半,我准时坐在了教室里,一个小时,总有一些事发生了,变化着。只是,谁又路过了你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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