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的丧事是《红楼梦》中写到的贾府第一件“泼天大事”，作者用了整整三回的文字来对这一事件进行描写。值得注意的是，这段文字与小说中其他或清雅脱俗、或繁缛华丽、或俏皮有趣、或沉痛哀婉的情节大不相同，而是极尽夸张渲染之能事，写得特别怪异奇特、不通常理，甚至是漏洞百出，以至有人说有关秦可卿的故事是作者的败笔。实际上，这也许恰好是作者希望达到的效果，因为作者在这里想要表达的内容，并不仅仅是一个美丽少妇的不幸夭亡，而是在其中隐藏了一段令人心酸的亡国血史（王贾薛史四大家族，不就是“亡家血史”的谐音吗），秦可卿所象征的是那个虽在情感上“可亲”、却在政治上可叹的明朝亡国之君崇祯皇帝。
首先，这一点可从书中秦可卿发丧时用以说明身份的铭旌上略见一斑。上面写的是“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奉天”是“奉天承运”的简称，这一称呼最早起源于明朝，一向被作为圣旨首句以表谦卑奉顺、敬奉上天之意，“洪建兆年”实际上分别是太祖洪武、惠帝建文和神宗万历三个年号的省略。“冢孙妇”指长房孙媳妇，神宗的长房长孙是熹宗，熹宗无子，传位给弟弟崇祯皇帝，所以用长房孙媳妇来代称崇祯，以表明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无怪乎在秦可卿死后，贾珍痛哭流涕地感叹说：“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这样也才能解决铭文中为什么说秦氏是“享强寿”，古人认为年过30方为强寿，崇祯皇帝死时35岁，算得上是“享强寿”。而实际上当时凤姐不过20岁，贾蓉的母亲尤氏也只有30多岁，秦可卿死亡的实际年龄是不会超过30岁的。
其次，可卿的死亡和崇祯的死亡也有很多相似之处。两人都是被逼无奈上吊自杀，而且又都死于高处：可卿死在天香楼，崇祯死在煤山；可卿死后她的丫环瑞珠也触柱而死，崇祯死时太监王承恩也对面自缢而死。秦氏托梦时所说话语似与崇祯死前遗诏也有所关联。她说：“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常保的。兴旺之时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并预言性地指出“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甲戌侧批道“此句令批书人哭死！”蒙府本侧批则说“天生人非无所为，遇机会，成事业，留名于后世者，必有奇传奇遇，方能成不世之功。此亦皆苍天暗中扶助，虽有波澜，而无甚害，反觉其铮铮有声。其不成也，亦由天命。其好人倾险之计，亦非天命不能行”，反复强调“天命”之不可违。崇祯御笔衣带血诏上则说“朕自登极十七年，致敌人内地四次，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也认为导致大明破亡的主要原因是“诸臣之误”，是天命所致。在庚辰本第11回还有这样一首批诗：“一步行来错，回头已百年。古今风月鉴，多少泣黄泉！”这一步之错，也许指的就是崇祯的自杀，因为如果崇祯不自杀，逃到南京重整旗鼓，再振朝纲，也就还有光复大明的希望。
再次，从可卿死后送殡的队伍的庞大也可证明她的身份非同一般。东平、南安、西宁、北静四大郡王和诸王公贵族均来送殡，诸王孙公子更是不可胜数，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摆出三四里”，客人中还有贾府的六家世交：牛清、柳彪、陈翼、马魁、侯晓明、石守业等之孙。脂批解释说“牛,丑也,清属水,子也。柳,拆卯字,彪拆虎字,寅字寓焉。陈即辰。翼火为蛇,己字寓焉。马,午也。魁拆鬼字,鬼金羊未字寓焉。侯猴同音,申也。晓鸣,鸡也,酉字寓焉。石即豕,亥字寓焉。其祖曰守业。即守镇也,犬字寓焉,所谓十二支寓焉”，足可见作者用心之良苦。此外，秦可卿下葬时用的棺材是“万年不坏”的樯木，这里的万年不坏实际暗指“万岁”一词，书中还特别借贾政的话点明此棺“恐非常人所享之物”。在樯木之后脂批说“樯者舟具也，所谓人生若泛舟而已，宁不可叹”，这里实际上暗藏了一个典故：明太祖朱元璋有一次渡江时，遭遇危险，幸亏船上的樯桅才得以脱离危险。后来他做了皇帝后便令在京城清凉门外树此樯以祭之，并在后来成为一种制度。
有意思的是，书中还写到了“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也坐了大轿，打伞鸣锣，亲来上祭。“大明宫”，与明朝相关联；“戴权”，是“大权”的谐音，众所周知，明代是一个宦官专权的朝代，崇祯同样也是一个宠用宦官皇帝。作者让戴权这个人物在秦氏葬礼中出现，一方面点明连宦官对崇祯也存爱戴之情，甚至他死时太监王承恩也在他对面缢死；另一方面也借戴权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痛斥宦官专权对大明王朝带来的灭顶灾难。值得注意的是，作者还故意让戴权去“逗蜂轩”喝茶，脂批提示说“轩名可思”。显然，这里的“蜂”暗指的是清代那些文字狱的制造者们，说他们是刺人的毒蜂。“逗蜂”就是逗逗这些清朝残暴的统治者及其手下的鹰犬败类，这样高妙的文字又岂只一个“情”字所能包涵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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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2 0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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