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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过年 [打印本页]

作者: 米饭 时间: 2006-7-14 13:12
标题: [原创] 过年
　　过年
　　文／米饭

　　我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摩肩擦过。

　　侧身站在一家商店门口的台阶上时，我看到一个个攒动的脑袋在晃动着向前移。还真他妈像个过年的样子。
　　
　　我咧咧嘴，双脚很凉，把两只手从单薄的裤口袋里抽出来，放在嘴下，呵了两口热气。
　　
　　商业街的对面，是一家很大的前卫服装店。
　　
　　我的眼睛蓦地一亮，下了台阶，撞撞歪歪地冲向对面。
　
　　好暖和啊。一进店，一股热浪冲得我有些头晕。在外面逛荡了半天儿，身子和脑袋快被寒冷的气流吹成固体了。
　　
　　店里的每一件衣服都足以让我眼花缭乱。我揉揉眼，眨了眨，伸手去轻轻地摸眼前的那件红色的点缀着三朵紫色的花瓣儿的毛衣。柔软，舒适，熨贴。我很快将手挪开。
　　
　　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看。我想，这件毛衣如果穿在媳妇身上，一定不会比眼前这些白净脸的染了淡淡黄色头发的女人们差，那些女人们凭什么那么傲气招摇，还不是因为套在身上的一件件漂亮的衣服，她们有钱，她们真的有钱吗？听人说过，好多漂亮的女人都被有钱的男人养着，她们用男人的钱来疯狂地买衣服买化妆品，套到自己的身上抹在自己的脸上，最后，她们还不是成为男人身上的一件衣服。媳妇有两年过年没有买新衣服了，所以，她成不了任何男人身上的一件衣服，她永远是自己孩儿的娘。
　　
　　回身时，我看到一个柜台里都是些孩子的衣服，花花绿绿的。

　　真好看啊。挂着的，穿在模特身上的，颜色的搭配，肥瘦长短，哪一件如果穿在女儿身上都不赖。继续向前走着，每迈出一步，都感到有一块砖头重重地拍在我的心上。

　　他妈的，如果自己当年好好学习考个大学，有个稳当的班儿上，何至于进了那个破工厂，进了工厂倒也没什么，可偏偏干了不到十年破产了，自己也下岗了，再说，去年，街道给自己找的保安的工作也是还不错的，一月五六百，怎么自己当时就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儿杵在那儿是丢人现眼呢，要不，日子怎么回过到现在的这个份儿上。
　　
　　那个男人，留着小平头，穿一身笔挺西服，腋下夹着一个手包，手包鼓鼓的，一个又靓又年轻的女子跟在身边。他们在挑选女人的衣服。
　　
　　男人的电话响了。
　　
　　男人从手包里拿出手机，讲起话来，随手把手包放在柜台上。手包的拉锁开着，我看到了里面有厚厚的一沓钱。
　　
　　我刚想向那包的位置移动，男人啪地一声关了电话，拿起手包走到女子跟前。
　　
　　怎么样？男人问女子。
　　
　　女子柔媚地一笑，点点头。
　　
　　男人去银台交钱。我跟了过去。
　　
　　男人从手包里取出几张百元钞票，随手把手包放在银台的一边。
　　
　　我回头查看通向店门口的这段路程里没有一个人。
　　
　　当我再回过头来，男人已夹起包走到女子跟前，搂着女子走了。
　　
　　失落，颓丧。我心里有点后悔刚才在外面的心软和善良。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自己做的对，自己怎么能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下手，那女孩和自己的女儿的岁数差不多，孩子的钱都是家长给的，能有多少，可那却是一个女孩过年的最大快乐。
　　
　　还是到外面的人群里看看吧，外面人多，好下手，自己不求搞得太多，能给自己的媳妇和女儿每人买上一件过年的新衣服，在买上点过年用的吃的就行了，自己以前不争气，过去了就过去了，做完这一次，过了年，自己再去找街道，求人家给自己安排个什么活儿都行，再不行，自己就去菜市场卖菜，一天卖个二三十，过日子应该不成问题。
　　
　　唉，家里目前还有五百多钱，媳妇数了好几遍了，再过四天就是年三十儿，媳妇说，给你和女儿买件便宜点的衣服吧。我说，给女儿买件吧，再买点女儿爱吃的。可是，那钱一分至今也没动。
　　
　　准备向店门口走时，两个妇女进入我的视线。
　　
　　她们在试穿衣服。她们把套在外面的裤子已经脱下，正要往身上套新裤子。两个黑色的包儿挂在商店的一堆衣服中间。
　　
　　我一阵激动。那两个妇女分明是农村来的，农村进城的妇女们是专门来购过年的衣服什么的，身上带的钱绝对少不了。
　　
　　全身的血一下子冲到头上。
　　
　　我挪动着脚步，假装着在一件件悬挂着的衣服上摸着，眼睛却斜视着那两个黑色的包儿。两个妇女正低头查看自己身上的裤子。

　　我用身子挡住那两个包儿，一手伸出，轻轻地将两个包儿抓在手中，一转身，闪到一堆衣服的另一边，急速地向店门口走去。
　　
　　穿过密集的人群，进到一个胡同里，我边走边查看包儿里的东西。两个身份证，果然都是农村人，离城里有一百多里地呢；共有两千五百多钱。我看看四下没人，把两个空包儿扔进一个垃圾箱里。
　　
　　当我又一次来到那个前卫服装的对面商店门口的台阶上，我看到了对面店门口冲出了那俩个农村妇女。她们涨红着脸，茫然地向攒动的人群张望着。
　　
　　她们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人流熙熙攘攘，我却听到她们撕心裂肺的哭声。

　　妈的。我心里烦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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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一楠 时间: 2006-7-14 15:50
写出了一种氛围和小人物的命运！

作者: 武诚 时间: 2006-7-17 06:31
好！

作者: 叶柄 时间: 2006-7-17 07:52
精致！

作者: 蓝色的小木屋 时间: 2006-7-19 20:39
小说写得短而精。学习了。
http://cul.sina.com.cn/s/2004-11-02/90845.html

作者: 米饭 时间: 2006-7-19 22:48
多谢版主和朋友们阅读。问好大家。

作者: 邱天 时间: 2006-7-19 22:53
“我”的这个年好过了？

作者: 王草 时间: 2006-7-21 09:40

最初由叶柄发表
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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