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黑龙江小龙女 于 2016-4-4 20:18 编辑
1、控诉
她又在控诉他的儿子了,在她茶余饭后的散步闲聊中。
她除有哮喘病之外,偶尔血压升高,感觉到眩晕,身体并无大碍。她体重140斤。但儿女们以为老人过于肥胖,心脏负担重,才引起的这些症状。于是,让老人减肥就成了饭时的话题。
小两口买了猪头肉,和她一桌吃饭,她的筷子伸向猪头肉,就会招来儿子一顿训斥。“你说迷糊,是不是血压高?这么吃肉能不高么?”老母亲只能克制想吃肉的欲望,吃着咸菜减肥。
若是论起家庭的收入,生活不会这么艰苦,但是儿女认准减肥一条,并且还是年轻人喜欢的节食,这让老人苦不堪言。
她每天和邻居的闲聊都是吃,如何好吃,又如何吃不到,儿子每顿只让我吃一碗饭,还不让吃肉。听的让人感觉内心酸楚。
有倾听者出主意,你手里有老伴去世时留下的一笔钱,想吃啥就自己买呗。她说,这两个钱媳妇惦记着呢,趁我不在屋,她就进屋乱翻,我去医院打针,因为合作医疗报销需要户口本,可是户口本在他们手里,不给我……这不是逼着我自己拿钱么?我要打听下如何能把我的户口从孩子那本户口上分开,我要自己拿着自己的户口。
“你不是有女儿么?她工作好,收入高,把外孙女出国的钱都准备好了。”“那里更受拘束不说,更是要让我减肥。再说,有接户口本的儿子,又咋能去女儿家?”
这样的对话,每天重复的大意都差不多。每次聊天都从孩子多么有出息,日子过得如何好开始,到如何吃不饱饭,吃不到肉结束。
太阳偏西了,又该回家继续减肥了。假以时日,倒是减去一些体重。春天来了,尽管风大,可是出去走走,心情还是能够得到疏解的吧?
只是这样的对话真就像复读机了。“我女儿单位,年末奖金就七八万,他们又出国旅游了……”转到眼前又是:“我连饭都吃不饱啊!”
儿女为了老人健康,让她减肥,但方式和手段,显得有些过犹不及,倒有些愚。而儿媳妇惦记老人手里那笔钱的做法,则是太过分了。
2、分离
他在这条水泥路上,来回走好几趟了,阳光把他的影子渐渐拉长了。北方的春天还在路上,土地是安静的,草和树也是,像一幅疏朗的水墨画,只有呜呜的风夹着尘土,吹到脸上,身上,背景萧索,显得他越发寂寞了。
他住在他的大儿子家,老伴住在他的小儿子家。二个儿子家相距几百公里,二个儿子之间来往走动不多,新年都没有家庭聚会。两个老人的境况都不如牛郎织女,好歹他们还有每年一次的七夕。
平日的电话中两人叙离情,提到能否再见面都黯然。“我们估计活着是见不到了,再见就是在地下黄泉路吧?”放下电话,老人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衣襟上。因为是长途电话,花费高还不能总打,而老人也在邻居的闲聊中,总是以“活够了”,作为口头禅。
老夫妇原来是自己过,但是随着年岁渐长,快到八十岁的时候,一些家务,比如买煤,买面,洗洗涮涮根本就做不动了。去两个儿子家,却又因为家庭关系,生活习惯带来的种种不便,哪个儿子都不想抚养两个老人,最后二人协商公平起见,两个老人一个儿子处一个。
老人自己的房子卖了,卖房钱被分做了两份,分别带到儿子家。二个人就开始少年情怀般的相思了。
不知道老人的那个外地儿子经济情况咋样。就身边的这个儿子来说,除了种地之外,还在国家垄断企业有份合同制的工作。在农村算来也是中等收入的人家,又不是当年的核定口粮,多个老妈妈吃饭,该不会是问题。但是父母的晚年日子真就过成了这样。
有邻居给他们提思路,把卖房的几万块钱要回来,你俩自己去养老院呗!老人还有种种顾虑,钱不是很多,高级别的养老院去不起,再说这么做,就代表着儿子不养,老了老了,身边连个近人都没有了呀!权衡之下,只有彼此牺牲了老伴。
曾子提过对父母的赡养,不能像养牛等牲畜一样,给他们吃的就可以了,而要让他们的精神愉悦。养了孩子才知道父母对自己付出的价值,可是面对当代产生的牛郎织女,真是令人心酸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3、上访
她大概有70多岁,坐在政府办公室的长椅上,穿着一件红底色的花棉袄,围着一件深蓝色的头巾,露出的刘海儿都是花白的,浑浊的眼睛望着询问她的秘书。
“我要找书记,我的地被某某给种了,村干部还不管,我领着小孙子咋生活呀?”她重复说这句话,激动加着急,倒说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找哪个部门反映,她不知道该找哪个工作人员,只知道找政府的一把手。在走廊里,来来往往办事的人群里,她显得突兀又无助。
最后,秘书领她去找了相关的办事人员给以调查处理,让她回家等消息。
她在走廊挪着小步,手里拿着1元钱。她看见政府办公室相邻的房间,坐着几个女同志,便进屋说,我住的村儿离这有九里路,我坐车需要4元钱,可是我手里只有1元钱,你们谁能帮我3元钱?我实在走不动那么远,我下车还需要走几里路呢!
老人不到特别难的时候,能张嘴讨要坐车钱么?其中的一位女同志给她5元钱坐车,几人和她闲谈几句。
“外面这么大的风,天还冷,您老这么大的年纪咋还自己跑呢?有事让您的儿女来呀?”这句询问,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我的孩子都打工去了,家里就我领着小孙子,我不来咋整?”“我一个老太太争不过他们呀!”她说这几句的时候,语气含着无奈和悲愤。
“你们都是好心人哪,你还给我坐车钱,你能告诉我姓啥么?你就像我的姑娘一样呀!”女同志摇摇手,让她别放在心上。
“你们给我评评理,某某把我的地硬给种了”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在控诉却又十分地无助,经过门口的人都在侧目。
她们劝她快回去,情况有关人员已经了解,会给处理的。
她不断说着感谢的话,蹒跚地走出政府大厅,融进早春料峭的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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