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秘书啊，秘书

孙士东

　　　　　　　秘书啊，秘书
　　　　　　　　　　　　----一个秘书的手记

　　冬日里用水拖把拖过的楼梯的清冷的味道，陈家远至今都记忆犹新。因为就是在这个时节他通过考试告别了教师生涯，成为了政府办公室里的一名秘书。外面灰蒙蒙、阴沉沉的天也充满了无尽的诗意，像极了柳永《雨霖铃》的意境。他的同事们也和他一样天天过着无聊的日子，冬天要给领导安上电暖气，夏天则要给他们安上台扇。

　　陈家远坐在办公室里，能够听到酒厂那条路上的驴叫，那声音和他在乡下时听到的不甚一样，不似乡下的那样连贯悠扬，而是凄厉的几声干嚎，像是将要被杀时的惨叫，或许是见到了汽车之类的庞然大物，抑或是听到了能叫出类似于自己声音的警车了吧。

　　这时，他的一个在县二中教书的同学上了QQ，对他说：“找到了。”

　　他回话道：“什么找到了？”

　　“给你找了一个。”

　　“？”

　　“给你找了一个对象。”

　　“哦，呵呵。”

　　“教英语的，山师本科毕业的。长得挺好，很白净。”

　　“好的，约个时间见面吧。”

　　“好，我问问她，给你回话。”

　　三天后的下午，他的这个同学高路携女友彭燕燕以及英语老师肖婧就坐到了鸿发酒店。事情出奇地顺利，不久陈家远就和肖婧订婚，在一中的宿舍里同居了。某些无事可做的晚上，为了打发百无聊赖的时光，陈家远就和女友肖婧去超市闲逛，肖婧在一边看衣服之类的物品，他就站在那里看人家电视里放着的流行歌曲或者二人转之类的东西。

　　有天晚上特别冷，肖婧吃了点饼干，洗完脚就爬到床上坐着了，陈家远做好米饭后，还在打字卖钱，她就让他把饭端到床头的桌子上吃：“你给我盛碗饭来。”

　　“谁给你盛啊？自己起来吃。”

　　“你盛不盛？”

　　“我就不盛，不喝是不饿。”

　　“哼，姓陈的，你等着……”

　　她就坐在床上干生气，也不起来。陈家远就自己去盛了饭喝，吃完后，又坐到电脑前和一个叫“风姑娘”的网友聊天。她就更上火了。

　　“好啊！姓陈的，你敢这么肉麻地和别人聊天，你赶快给我关了，快点！”

　　陈家远恰在这时候点了视频聊天，等候风姑娘接受。当那女孩的头像显示在屏幕上时，她更愤怒了：“哼，你跟她聊就是，不给吃算完，俺家里也不是没有吃的，哼！回家啊。”

　　“我送你吧。”

　　“不用你！”

　　陈家远一看势头不好，就骑上摩托车，心想只要把她哄上车就好办，就拉着她到处跑。谁知她倒挺精明，干脆很有派头地在前面步行开了，陈家远就骑车在后面跟着。在校园里，她不走中心路，跑到路边的辅道上。出了学校，她更是走上了路边高高的台阶，陈家远说：“你跟我回去吧？”

　　她什么也没说，继续向前走，并且更加起劲了。陈家远就调回车头，回去了，转了一圈，又追上在她前面停下来，她想绕过去，陈家远就抓住她的胳膊，她挣脱不了，就被拖着走了十几米。路旁有人见了，还以为有耍流氓的呢！她是又哭又笑，又气愤又害怕陈家远出事。一会儿，就走到医药公司了，她居然还有心思进去称称体重，陈家远就觉得问题不太严重，就在外面等她。

　　她出来后，陈家远说：“你跟我一块逛超市去吧？”

　　她还是不言语，陈家远如是说了几遍，又说：“我去给你买好东西。”

　　“哼！你能买好东西？你个穷鬼，有多少钱啊？

　　“我带了300，全给你买好东西吧。”

　　她笑了：“你说你至于这样求我、讨好我吗？早盛一碗饭不就行了吗？还弄到这样，真是没有数了。”于是她就坐上摩托车去了超市。

　　这时旁边有几个小学生走过，他们饶有兴致地喊着：上学苦，上学累，不如参加黑社会，有吃有喝有地位。

　　有一天，陈家远在大街上遇见一个老头，那老头说，“悲欢离合在这世界上有时会阻止我们前进。”他感到真是不可思议，那么大的年纪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老头会说很多谣儿，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编的，还是听了人家说过之后又传播的。有的很高雅，如上面的一句。有的很朴实，比如“山高地薄睁眼瞎，男女老少没文化；要想找人写封信，半斤白酒一壶茶。”

　　快年底了，腊月二十二下午，陈家远被派到一个小区外的广场上看守年货----带鱼和鲅鱼，等待下午同志们下班后去拿。那个下午他的生命的全部价值和生活的全部意义就体现在看鱼上了。他感到那个下午过得很有意思，因为这是为同志们做了好事。他仿佛又回到了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在田地里撒野的童年。

　　陈家远这么贫困，有时肖婧也会有所不满，感到很愁烦。一天下午，在她家吃完饭，骑着摩托车出门不远，就撞到一个停下来的三轮上，腿有点疼，由于骑得慢，肖婧没有什么感觉地就倒在地上，没反应过来就听有人要揍陈家远，推着回去，肖婧帮他推了一段路，陈家远回去一看手破了，

　　回到宿舍，他自己也觉得肖婧出身于县城小康人家，跟了他却过不上好日子，从而也为她感到悲哀，特别是为了结婚问遍了两个单位的领导，都说没有多余的房子时，就对肖婧说：“你没听说过吗？所有伟大的人物在青年时代都会遭遇厄运的，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肖婧说：“我倒不希望你能成为什么伟大人物，我没那个野心，我现在就喜欢房子。”

　　陈家远说：“咱再等等，看看公家还盖不盖。”

　　“奶奶的，你就知道等，你家里也穷死了，又赶上你娘有病，真是气死我了。”说着就啜泣起来，“你要是早说你穷得这样，没有房子，俺还跟你受这样的洋罪吗？”便站起来要抓挠陈家远，陈家远一看势头不好，连忙抓住肖婧的两只手，把她推到床上。

　　第二天，陈家远推着摩托车去专修店修车。那里的人说：“防余罩和手闸都得换。”

　　陈家远问：“那得多少钱？”

　　“你先放这吧，得百十块吧。”

　　“这么贵，就这点塑料壳，不修了，不修了。”

　　“可以给你便宜点啊。”

　　“那要多少？”

　　“四五十块吧。”

　　“不修了，不修了。”

　　陈家远又推着车找了另一个地方，人家说最低三十块钱，他就放在那里修了。

　　陈家远在政府办公室的主要工作就是搞材料，写一些看起来很顺畅的套话，诸如“四个……八个……七个……”之类的文字游戏。那些写材料的人深谙排比可壮势之道，于是类似这样一些文字便出炉了：

　　刚才，某某给我们做了一场十分精彩、十分生动、十分深刻的报告，使我们深受启发、深受教育、深受鼓舞。某某的报告高屋建瓴、思想深刻、内涵丰富、理论精辟、指导性强，对我们的工作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作用，希望同志们认真学习，把这次会议精神落实到实际工作中去，认真抓好这次会议精神的贯彻落实，把思想统一到本次会议部署上来。

　　还有就是一些大而化之的套话，像是“总体上来说，我们取得成绩是巨大的，然而个别地方、个别部门仍然存在着一些问题。希望各单位、各部门回去以后，认真排查自身存在的问题，制定整改措施……”那时，凡是开会，他一听到：“同志们，……”就条件反射似的兴奋，因为这就意味着会议快要结束了，虽然全国完了还有全省全市的会议要开。一般的会议，上台的领导都要讲话，不讲显得没位置似的。而讲话的内容却都是基本一样的。他就想：人生于世，大抵总不免要在会场浪费一些青春的，大家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这就是所谓官话，是人类有史以来最没用的套话，千百次重复的旧话，放之四海而皆准，放之四海而无用的废话，谁也听不明白有时又不能不听的胡涂话，尽弄些文字游戏，绕弯弯。在这样的环境下，搞文字游戏就不足为奇了，像是“大上工业，上大工业。大力推进新型工业化，向工业化要活力，要效益，要后劲。”那时陈家远是津津乐道于这样的游戏的，还认为自己的才华终于有了施展的舞台，终于找到了工作的“抓手”呢。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官场是把简单的道理往复杂了说、把听得懂的话往听不懂了说的场所，也是把简单的事情往复杂处办的场所。

　　时间长了，陈家远在一个人的时候，就深深地感到一种压抑，一种虚无，但又很难逃避，因为这就是自己的工作，于是又重操旧业，写起了小说。他的文笔依旧是那样好，一路写来，从县到市到省到全国著名的文学杂志，留下了他一步步坚实跋涉的脚印。人怕出名猪怕壮，有的同志就拿他发表小说的杂志给领导汇报，领导找他谈话，说你有个业余爱好是很好，但不能影响工作，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注意影响。陈家远是个明白人，有一段时间真就不写了，但闲暇时刻，便又无事可做，心想我下班了自己在家写，只不过晚上不搓麻将，不打扑克，不串门子而已，管他呢。

　　在机关工作的人，大多都想当官。官场永远是耐人寻味的一个特殊场所，这里总是充满了理想和幻灭，有着太多成功和失败的故事，令人感慨唏嘘。但陈家远对此却毫无兴趣，当他对别人聊起时，人家就说不想当官你进政府干什么，他就说我是为了提高一下地位，找个对象，不过就是就业而已。

　　谁知，半年后，面临调整，陈家远就被调到作协去了，而和他同年地大多当了乡镇的副书记，副局长之类，但他对自己从文的前途充满了信心。

　　市作协主席赵刚发短信问陈家远：“你知道四大虚吗？”

　　陈家远回：“不知道。”

　　赵刚回：“四大虚，领导的讲话，秘书的稿，老板的腰子，统计局的表。”

   陈家远将此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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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姝

你好。挺好的。

蓝色的小木屋

作品不错，语言还可以再简练点。问好！

孙士东

谢谢

一了

最初由 孙士东 发表
　　　　　　　秘书啊，秘书
　　　　　　　　　　　　----一个秘书的手记

　　冬日里用水拖把拖过的楼梯的清冷的味道，陈家远至今都记忆犹新。因为就是在这个时节他通过考试告别了教师生涯，成为了政府办公室?..

认识你呀，你还知道吗？欢迎你来呀．有空再读你的作品，祝夏安．一了．

孙士东

了一朋友，我们没见过面吧，印象不深了，说说你的名字吧，我知道你们那里的乔洪涛，你们文艺圈很热闹，我们这里清冷多了。

猪儿粑

文章不错，问好士东：）

叶柄

问好1
不喜欢标题

一了

最初由 天姝 发表
你好。挺好的。

还不知我是谁呀．看一下沂蒙作家，在你之后呢．你很像我的一个同事，所以对你有一些好感在里面的．祝创作丰收．

孙士东

知道了，呵呵，有空多交流。

武诚

中国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