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秀水村三题

黄会兵

　　　　　　　　　　　　　　　　　　双　鳖　井

　　　　　　　　　　　　　　　　　　文／黄会兵  

　　洪城往西，不出百里，有个绿树环绕的村子，名叫秀水村。秀水村有口双鳖井，古色古香，因井中有一双巨鳖而得名。相传三百多年前，这儿出了个大善人，乐善好施，扶危济困，在他六十大寿这天于井中投下两只小鳖，一雄一雌。井外风雨飘摇，世事沧桑，井中这一双小鳖却无灾无难长到石磨般大小。

　　巨鳖时时浮游井面，严重影响到了村民取水，大家商议来商议去，秀水村黄姓是主姓，最后在族长首肯下，钓鳖。秀水村不远就是抚河，多捕鱼捉鳖能手。有人把大铁钩磨锋利了，串上又臭又韧的牛肠子，投放在井中，不久就有鳖吞食了，是那只雄鳖。好家伙，足有两百来斤重，三个小伙子齐心合力，才把它拉上来，雌鳖在井中疯狂地撞击着井壁，似乎要跃将出来，那声势极为骇人。

　　秀水村周围扎下了一队鬼子兵，领头的是个叫着山本的少佐，此人乃是饕餮之徒，专好水中野物，闻听双鳖井中有巨鳖，带着几名鬼子就来了，正赶上村民钓鳖。雄鳖钓上来后，村民又如法炮制钓那雌鳖，但这家伙成精了，就是不咬钩，最后一缩脖，潜到了井底，再不肯上来。

　　山本等得性起，一招手，几个鬼子兵过来就要毁井，那意思是要把雌鳖给逼上来。族长慌忙求情，太君，毁了井我们这村人就没活路了。太君不如将雄鳖先抬回去下酒，那时我们一定把雌鳖弄上来。

　　山本点了点头，让鬼子抬着雄鳖走了。山本走后，村民继续钓雌鳖，他们想尽办法也不能让雌鳖浮上来。族长心急如焚，趴在井口就号啕开了，雌鳖啊雌鳖，是大伙儿把你喂大，如今要你救一村老老小小上千口人，你却成了缩头鳖。你要还有一点良心，你就浮上来吧。说着他的泪水吧嗒吧嗒掉在井里。

　　说来怪了，雌鳖呼地一下蹿出水面，差点伤着了族长的鼻子，早就全神贯注盯着井中的村民眼明手快，将网撒出，雌鳖给网了个正着。此时正有几个八路军战士秘密在秀水村养伤，鳖裙大补，族长斗胆叫人割了鳖裙给八路军伤员炖汤。

　　鬼子兵在附近霸占了一座神社，族长带着人给山本送雌鳖去时，只见一院子鬼子兵给雄鳖撵得东躲西藏，鸡飞狗跳。山本手持军刀，照准鳖头一刀砍下去，鲜血喷溅了他一身。

　　更怪的事发生了，雌鳖猛力挣断绳索，飞快地扑向山本，将他扑倒在地，张嘴就咬上了他的耳朵。数名鬼子兵慌忙赶过来，用刺刀将雌鳖挑翻了，山本的一只耳朵也因此失去了。

　　这件事发生后，山本心有余悸，再不敢寻什么野味了，双鳖被抛尸荒野。族长叫人秘密将它们安葬在祖坟地，世代享受香火供奉。

　　不久，山本奉命围剿湘赣边界的八路军。一天夜里，他忽然狂性大发，像条疯狗似的咬伤了十几个鬼子兵，司令官亲手将他击毙了。然而几天后，这十几个鬼子兵也像山本一样红着眼睛，四处咬人。可怕的怪病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鬼子兵人人自危，困守的八路军趁机突袭，数千人的鬼子部队不战而溃。八路军取得了一系列战斗的胜利，扩大了根据地。

　　在这只八路军部队里就有在秀水村养伤的八路军战士，他们喝下鳖裙炖的汤后，身子很快就复严了。这个离奇的故事在湘赣一带代代相传，直到今天人们还津津乐道。

　　　　　　　　　　　　　　　　　　十　字　架

　　美国人哈姆森在秀水村成立了第一个基督教会，他的布道很有特色，很快秀水村村民捐资建立了西点教堂。对此黄同顺是很有意见的，有意见的很重要一个原因是他妻子刘氏常往教堂跑，一心想着成为主的女儿。刘氏颇有几分姿色，哈姆森又是一个好色之徒，终于黄同顺日夜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哈姆森在一个夏日的傍晚从刘氏领口里瞥见她肥硕的乳房，那时刘氏刚生产不久，像白玉豆腐一般秀色可餐。哈姆森心猿意马，也许晚餐时喝了一点酒，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思维也僵硬了，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念。他像头发情的公牛把刘氏抱进卧房里，疯狂地糟踏起来，任凭刘氏再三哀求也无济于事。

　　事后，哈姆森还恬不知耻地说，你这是为主献身，主会接纳你的。但中国极其保守的传统观念让刘氏并不以为这是件快乐的事，因此患上了抑郁症，也不往教堂跑了。黄同顺的心思一直吊在刘氏身上，不久便从中看出了端倪，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刘氏含着屈辱的泪水简单向他交待了过程。黄同顺性如烈火，当即就跑去了教堂，扬言要杀了哈姆森。哈姆森先吃了黄同顺一拳，但他仗着人高体大，很快就在和黄同顺的对打中占了上风，将黄同顺踩在脚下。
教堂里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秀水村村民，却没一个人去帮黄同顺，他们都想做主的儿女，自然不愿得罪哈姆森这个引见人。黄同顺从地下爬起来，口口声声说着走着瞧。

　　有一天夜里，哈姆森被人背后杀死在了教堂里。那时的国民政府软弱无能，死个外国人可是惊天动地的事，上面马上派人下来调查，不过多久就抓住了凶手。凶手是个职业杀手，供词说有人出钱请他杀人，至于那人长得什么样，因为他们都是蒙面联系，所以他也说不清，只能肯定他是个男子，本地人。

　　自然而然就怀疑到黄同顺身上，哈姆森在秀水村只有黄同顺这个熟知的仇家。黄同顺被抓来训问，大喊冤枉，他是明白人，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报仇的话只是在嘴边挂着。主审大人不敢胡乱结案，可上头催得紧，哈姆森的死惊动了美国大使馆，美国大使馆向国民政府施压。国民政府急于向“友”国讨好，几次三番几次三番指责地方官办事不力。主审大人跟几个副职一合计，大家说，就这样吧。

　　于是黄同顺成了挟嫌报复买凶杀害哈姆森的元凶，遵照美国大使馆的意思，他和那个杀手被钉死在秀水村的十字架上。从此以后，秀水村村民对于接替哈姆森布道的哈里森教士更加尊敬，村民和蔼待人，曾经成为大家口头禅的“走着瞧”三字再不见谁说了。哈里森教士在年终的工作汇报中因为成绩突出，受到了教皇的通令嘉奖。

　　　　　　　　　　　　　　　　　　　贞　节　坊

　　秀水村村中立有不少贞节坊，其中有一座是李氏秀珠的。李秀珠是黄流水的妻子。黄流水是富农，放租十几亩薄田，自己又经营着一个小小杂货店，诸事顺如流水，惟一美中不足是他妻子进门八年未给他添上一男半女。但夫妻俩的感情并没因为这件事有丝毫不睦，黄流水对李秀珠那是千依百顺，李秀珠对黄流水也是温柔体贴。

　　秀水村村民对乞丐是很大方的，但凡乞丐上门，总要为其盛上满满一碗饭或粥，还要扣上一小碟咸菜。黄流水对乞丐也是热情有加，送食送衣。这年冬天，有个白面乞丐流落到秀水村，这白面乞丐写得一笔好字，打得一手好珠算。黄流水就收留他做了自己的帐房先生，晚上就让他睡自己偏房。李秀珠以大嫂自居，对这个白面乞丐殷勤照顾，嘘寒问暖。

　　转眼年关就要到了，黄流水外出催一笔帐，地方不远，按理一天就可打个来回，但黄流水在那儿遇到一个老友，在他那儿盘桓了几天，回家时已是多日后。李秀珠小别胜新婚对丈夫恩恩爱爱，只是那个白面乞丐似乎一下对他生分了，见他时脸上有些赧然。

　　次年春天来临的时候，李秀珠怀孕了，黄流水好不高兴，当即就去了祠堂。祠堂供奉着远祖黄飞虎的石像，黄流水点了香烛，叩首谢赐。回来后，黄流水给了白面乞丐两吊钱，对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看你是有出息的人，怕咱穷地方埋没了你，你外出闯闯，要不如意还到大哥这儿来，这儿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白面乞丐接过钱感激地走了，李秀珠颇有些不舍，送出老远。

　　五年后，白面乞丐衣着光鲜地回了秀水村，他已经是个不小的老板，经营着五家木材店。这时黄流水的儿子已经有四岁多了，见了白面乞丐一点不认生，和他嘻嘻哈哈打闹着。白面乞丐送给黄家许多东西，给孩子打了长命金锁，给李秀珠买了不少珠宝首饰，黄流水一一收下了，留他在家住了几天。

　　白面乞丐是家人打信来走的，店里的诸般事务离不了他。白面乞丐走后不久，黄流水生了一场大病，多方医治无效。

　　眼看着不行了，黄流水把李秀珠叫到床前，交给他一张纸条，说，这是他的地址，我要是不在了，你们娘俩就去找他。
李秀珠呜呜咽咽地哭了，你都知道了，我对不起你，你为什么不说出来，这几年你憋屈了。

　　黄流水叹了口气，说，憋屈的是你，我有那种病，生不了孩子，可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黄流水死后，李秀珠把纸团放进棺木里，同他一块埋葬了。

　　白面乞丐再来秀水村时，是在黄流水的儿子成亲的那天晚上。李秀珠一直没有去找他，她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扯大，与邻为善，深得乡亲敬重。

　　李秀珠活到九十多岁才在一天晚上洗净了锅碗，躺在床上，含笑而逝。知道她的人，都说她是个好女人。民国时候，贞节坊是个稀罕物，但在族长带领下，村中又多了座贞节坊，这是秀水村最后一座贞节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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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楠

乡村古朴的传说，三题各有千秋，内容也充实！

蓝色的小木屋

三篇小说写得都不错，精华！

又又

很好读的故事,欣赏

黄会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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