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都市恋歌

黄会兵

　　　　　　　　　　　　　　　　　　　　　都 市 恋 歌

　　　　　　　　　　　　　　　　　　　　　文／黄会兵

　　　　　　　　　　　　　　　　　　　　　　　一
　　一天夜晚，杨西就路过一片树林。他是市玻璃厂工人，下岗半年多了。为此，他老婆丽英多次埋怨他是个“窝囊废”。为了女儿玲玲，杨西就让着丽英，每天早出晚归找工作。可在这个讲求文凭的时代，他一个可怜的初中毕业证连给人家看大门都不配。

　　忽然，杨西就听到一声微弱的呻吟声，可再仔细一听，又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四下搜索，终于在乱树丛中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她身子几乎是赤裸的，只用一些衣服的碎片胡乱地掩着羞处，左手手腕处正汩汩地往外淌血……

　　“救人要紧！”杨西就顾不得多想，先从地下抓起一把烂泥止血，又用布条包扎好，然后脱下衣服把她裹起来抱在怀里拔脚就向医院狂奔。他一口气跑出上里远，深秋天气，单薄的衣衫却给汗水浸透了。

　　快到医院时，杨西就被一块石头狠狠绊了一下，脚被蹭掉一大块皮。他趔趄了一下，顾不得钻心的疼痛，脚下加紧。

　　进了医院，当值班医生把人接过去，杨西就才长吁了口气，无力地倒在长椅上，闭着眼，张着嘴，像条鱼搁在沙滩上。过了好久，他打开眼，拿过身边的坤包。这是那个女人的，坤包里有个化妆盒，一个钱夹。杨西就在钱夹里找到个身份证，知道她叫郁芸，23岁，刚才没好好看她，照片上的人很漂亮，甜甜地笑着。

　　杨西就叫住一个打身边经过的护士，把包交给了她，交待了几句。

　　回到家，只见门洞开着，屋里没人，乱糟糟的，东西这儿丢一件那儿丢一件。杨西就大脑一紧：丽英哪去了？玲玲呢？出什么事了？

　　隔壁胖大娘进来，说：“丽英带着玲玲回娘家了……”她好像犹豫了一下，又为难地接着说，“她走时叮嘱我，要你看看写字台抽屉里的东西。”

　　杨西就火急火燎地去写字台抽屉里找东西，却是份离婚协议书。他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狠命一搓，又一搓，揉成一团，然后手一扬就要扔到窗外，忽然又半空中打住，手重重地跌落在桌上。良久，他就着桌子，重又把纸团展开，摩平……

　　　　　　　　　　　　　　　　　　　　　　二

　　经过抢救，郁芸醒了，周围几张亲切的笑脸和他们身穿的白大褂使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大叫大嚷起来：“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救我？让我死！让我死！……”她拼命地挥舞着两手，仿佛要把自己的生命抓碎似的，又昏了过去。

　　郁芸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午后，一个50岁左右的老妇坐在病床前，黑发中杂着不少银丝。

　　“妈——”郁芸嘶哑着声音轻声唤道。

　　老人回过头，看着她，泪就下来了：“孩子，你咋这么傻呢？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妈会疯掉的！芸儿，告诉妈，是不是伟子欺付你了？”

　　“我……”郁芸欲言又止，那可怕的噩梦般的一刻历历如在眼前。

　　郁芸是市环湖路小学的老师，由于城建改道，那片树林成了她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昨天下午，她因为辅导一个后进生，回家晚了，在树林里被一伙流窜作案的歹徒劫持了。她反抗，可是无济于事，最终被玷污了。她一时想不开，就……

　　郁芸看到母亲脸上过早爬满的皱纹，双眼的泪痕，脸因痛苦而扭曲着。她现在很感激那个救她的人，母亲年纪大了，一旦失去女儿，她能挺得住吗？

　　郁芸问：“妈，谁救了我？”

　　“听医生说送你来的是个30岁左右的男人。”

　　“男的！”郁芸想到自己当时的狼狈模样，一阵脸热。

　　“他现在在哪？妈，我要当面谢谢他。”郁芸挣扎着就要起床。

　　老人连忙扶住她，说：“那是个好人呀，医生说他一听到你脱离危险就离开了，连名字也没留下。”

　　郁芸坚持要在家里休养。这些日子，李伟可累得够呛。他是市化肥厂技术员，平时工作忙，下了班还要赶来陪郁芸。两头奔波，真难为他了。但他心里却美得很，能在女朋友和未来岳母面前表现表现。

　　郁芸心里痛苦而矛盾，连日来她一直在思量该不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李伟。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伟子，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母亲是自私的，为了保护她的女儿，可要郁芸违心地去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她做不到！爱情是真诚的，不是相互欺骗。于是，郁芸故意拿脸色给李伟看，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一天，李伟来晚了，一见郁芸就抱歉地说：“对不起，阿芸，被些琐事缠住了。”

　　郁芸感激地看着明显消瘦的李伟，说出的话却是冷冰冰的：“你可以不来的。”

　　“伟子，吃梨！”母亲推门进来，手中的托盘里放着几个削了皮的鸭梨。她责备郁芸，“芸芸，瞧你，又板着一张苦瓜脸！”

　　郁芸装没听见，老人叹了口气：“这孩子！”对李伟说，“伟子，不要怪她，她也许是病糊涂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李伟连忙说：“伯母，是我不好。”

　　老人正要转身走开，郁芸叫住她：“妈，你不要走……”

　　老人疑惑地看着女儿，郁芸接着说：“妈，我已经想过了，与其闷在心里，不如痛痛快快地讲出来。”

　　“芸儿——”

　　“妈，你不要再劝我了，长痛不如短痛，我决定了，你就不要再阻止我。”郁芸打断母亲的话。

　　李伟莫名其妙看着这对母女，最后目光落到郁芸脸上。郁芸略略移开目光，平静地叙述着，心中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李伟脸上晴到多云转阴，勉强笑着：“阿芸，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郁芸摇了摇头说：“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母亲跨前几步，老泪纵横：“伟子，这不能怪芸儿啊！”

　　李伟默默走到窗前，突然“通”的一拳砸在窗棂上，伴随着一阵玻璃落地的碎裂声，窗棂上留下斑斑血迹。

　　母亲哽咽着退出房间。

　　过了好久，李伟才转过身来，定定地盯着郁芸，目中流露着复杂的神情。他说：“阿芸，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说完机械般地走了。

　　郁芸扑在床上，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三　

　　离婚，杨西就争得了玲玲的抚养权。丽英尽管也舍不得女儿，但为了她的生活理想，只有忍痛放弃了。

　　玲玲虽然仅是个六岁多一点的小女孩，却已模模糊糊地懂了一些事。她常常问爸爸：“我们为什么不跟妈妈住一块儿了呢？”杨西就心如刀绞，哄着女儿：“妈妈只是分开一会儿，就会跟我们住一块的。”说着呜的一声学起了火车，架着玲玲满屋子跑，直到把她逗得开心地大笑。

　　找不到工作，手头上越来越紧，为了不委屈女儿，又样样得花钱，杨西就干脆走街串巷揽起了生意。以前怕的是难为情，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每天一大早，他就驮着工具箱，拉着一辆破旧的平板车出了门。车把上的铃铛发出“叮零当郎”的声音，他一路吆喝着：“装玻璃啰！谁家要装玻璃啰！”几个星期下来，他统计了一下，发现虽然辛苦一点，挣钱却比原先在厂里多多了，他兴奋得几宿睡不着觉。

　　一天，杨西就来到一户人家，户主说她女儿房间有几块玻璃要装。在女孩的闺房，杨西就看到了一件工作服，被洗得干干净净用熨斗熨平了挂在墙上。他在衣服前站了站，不禁想起那个惊魂之夜。

　　郁芸恰好进来看见，奇怪地问道：“这件衣服有什么特别吗？”

　　“哦，哦……”杨西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以前在市玻璃厂干过，这是我们的工作服。”

　　郁芸兴奋地说：“是吗？同志，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找寻这件衣服的主人？”

　　杨西就故作不解地说：“这衣服不是你的？”

　　郁芸说：“不是。这个人曾经救过我，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对他说声谢谢！”接着她简要地述说了事情的经过。当然，把自己的受辱说成是犯了头疯，神智不清。

　　杨西就决定敷衍到底，一边装玻璃一边说：“他没有把姓名留下，自然是不想要你报答。”

　　郁芸无限感慨地悠悠道：“如果找不到他，我心不安。”

　　杨西就临走时，郁芸相送说：“杨先生，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十天后，杨西就按照约定时间来到郁家，见桌上摆满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忙退到门外：“你家有客？”

　　“要说有客，这客人就是您呀！”郁芸伸出手来，作了个“请”的手势。

　　杨西就有些局促不安地被推在上座。

　　几杯酒下肚，郁芸问：“人找着了吗？”

　　“没……啊，找着了。”杨西就本来是想告诉郁芸人没找着，但看到郁芸一脸的真诚，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虚伪。

　　“他是谁？”郁芸迫不及待。

　　“不瞒你说，那人就是我啊……”

　　郁芸看着杨西就，看得他勾着头。

　　“你不会认为我是个骗子吧。”

　　“我能感觉到是您！”郁芸激动地说，“我能感受到您的气息，那天我并不是个死人……”

　　郁芸和杨西就攀谈起来，当她知道他不久前离了婚，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儿时，坚持要替杨西就照顾玲玲。

　　杨西就不答应，郁芸说：“女人总是要比男人细心周到，我又是老师，玲玲跟着我强过跟着你！”

　　　　　　　　　　　　　　　　　　　　　　四

　　郁芸对杨西就的热情让李伟耿耿于怀。自从那天离开后，他再没来找过郁芸，他和郁芸一样活得并不轻松，爱情使他痛苦。是的，他爱郁芸，但他又不能接受郁芸，他只要一想起那些男人，那件事，他就恶心。他疯狂地喝酒。酒是个好东西，每天每天，只有醉了后，他才能暂时从痛苦的阴影中挣扎出来，但是酒醒后带给他的却是更大的伤悲。

　　这时出了个杨西就，犹如当头棒喝，李伟清楚了郁芸在他心中的位置。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他不能失去她。他所以一直不急于作出选择，也许是因为他相信郁芸永远是他的，谁也抢不走。而今情敌就在眼前，爱情出现了危机，李伟清醒了。人这种动物就是这样奇怪，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才倍觉可贵。

　　这天晚饭过后，李伟下定决心来找郁芸。快到郁家时，他刚好看见郁芸送杨西就出来，不禁一阵怒火中烧。他不问青红皂白，冲上去就是一拳，正好打中杨西就鼻梁，鲜血立刻涌泉般地出来。他大吼道：“你娘的，吃了豹子胆了，我的女人也敢要！”

　　郁芸一把推开他：“你说什么？你给我滚！告诉你，我不是谁的！”一边说一边掏出手绢要给杨西就擦血。

　　杨西就接过，把手绢绞成麻花条，塞住鼻子。

　　郁芸已赌气进屋了，李伟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

　　杨西就说：“你就是李伟？”

　　李伟用鼻子哼了一声。

　　杨西就也不理他，自说自话：“你跟郁芸的事我都清楚。郁芸是个好姑娘，你不要一错再错，丢了手上的金子。我看得出，郁芸非常爱你，你拿出一点男子汉的风度吧，跟她好好谈谈。我想将来你们会很幸福的……”

　　第二天，郁芸来看杨西就的伤势，知道没什么大碍才放了心。

　　杨西就劝她说：“其实，我看得出来，李伟是相当爱你的。你应该去找他和好，不要再犟了！”

　　郁芸忿忿地说：“西就，你是个好人，请你不要把别人也看得跟你一样！昨天晚上，他竟动手打你，简直就是个流氓，你还替他说话？”

　　待郁芸的话停下来后，杨西就才语气平静然而十分严肃地说：“前些日子，我看到丽英又找上了一个大款，看到他们那亲热样，当时我心里很不好受，因为我是个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跟了别人，会冲动，甚至干出了一些出格的事，这是人之常情。如果没有这种反应，那一定是个傻瓜，不是男子汉。我相信，你绝不会欣赏这种人……”

　　杨西就见她不作声，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起了作用，便不失时机地提醒她：“李伟动手打我，正说明他在乎你呀！”

　　郁芸默默地低着头……

　　　　　　　　　　　　　　　　　　　　　五
　　生活终于起了戏剧性的变化，李伟和郁芸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

　　原来，李伟用蒜头擦眼，哭得跟泪人似的，打动了多愁善感的郁芸。事后，他告诉郁芸，郁芸取笑他，他认真地说：“我对你的爱情却丝毫不假！”郁芸相信他。在情感旅途上，他们已经历风风雨雨，彼此都更加珍惜对方。

　　与此同时，杨西就也得到一个消息，生活又给丽英开了一个玩笑，她一心要嫁的大款是个骗子，不久前扔下她跑路了。她悲痛欲绝，找了根绳子上吊，幸亏发现得及时，才没死成。

　　杨西就到郁家接玲玲，碰巧李伟也在，他高兴地说：“看来你们已经烟消云散了，我等你们哪天请我喝喜酒。”

　　郁芸觑了李伟一眼，羞涩地笑笑。

　　他们聊了一阵，杨西就站起来，说：“玲玲她妈出了事，我想带玲玲去看看她。”

　　郁芸和李伟忙问：“出了什么事？”

　　杨西就简单地一说。作为一名女性，郁芸关心地问：“你还会与她复婚吗？”

　　杨西就点点头，说：“只要她同意，我没意见，玲玲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李伟有点不平地说：“西就，这事你要考虑！”

　　杨西就说：“我已考虑得很清楚了。丽英现在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帮助，如果我也不管她，她会更加……”

　　杨西就牵着玲玲出门去，郁芸像在对李伟说，又像在对自己说：“他是个男子汉，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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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小木屋

故事很清晰，杨西这个好人写得也很感动人。里边有个别错字，或是没有排好版。

黄会兵

最初由 蓝色的小木屋 发表
故事很清晰，杨西这个好人写得也很感动人。里边有个别错字，或是没有排好版。

谢谢版主指教！

一楠

小说布局不错，内容比较充实感人，教育人也启发人！

陌笛

结局挺好。让人看到了阳光的东西。

叶柄

最初由 陌笛 发表
结局挺好。让人看到了阳光的东西。

叶柄

最初由 陌笛 发表
结局挺好。让人看到了阳光的东西。

一楠

小说下半部分转折很好，没有落入俗套，有积极意义！精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