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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狐 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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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29 16:2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狐 狸
          文/ 毕亮

  我们的聚会地点定在“雕刻时光”咖啡馆 。平时大伙忙,难得抽空见一面。组织这次聚会的是阿天,他刚从美国念完硕士回来,学的是热门专业客户关系管理。
  五月六日,阿天跟我、牛洋、阿超各打了个电话,约好聚会时间、地点。电话打到最后,阿天讲了一句狠话,要是你不来,兄弟就没得做了!阿天跟我们三人都是这么讲的,之后我跟牛洋、阿超写短信证实过。
  对此次聚会,牛洋有些抱怨,不是他不想来,而是实在太忙。目前他正在导演一部古装电视连续剧,是他的第一部戏,刚开拍,剧组一班人马已经开到浙江横店。抱怨归抱怨,牛洋讲他一定回来参加聚会,剧组的事让副导演先盯着。
  聚会地点也是阿天张罗的,咖啡馆室内装潢别具一格,藤条椅、木方桌,壁画全是黑白老照片,餐具是银质的,精致、讲究。用阿天的话讲,这地方适合怀旧!
  人都到齐了,只差牛洋一个人。中间他给我来过电话,讲广深高速那段路闹出车祸,正塞车,他的吉普车给夹在中间,前进不了也退不出去。我跟牛洋也有好几年没见面,半年前他才回深圳,之前一直在法国学电影。回国后,牛洋忙得脚底生风,团团转,北京上海深圳满处飞。有几次我俩约找个闲的时间见面,结果没见上,不是他没空,就是我不得闲。
  阿天、阿超和我边等牛洋边扯淡,先是聊各自的生活,后来不晓得怎么就扯到了牛洋和苏晴,话题便绕不开了。我们将谈话的焦点集中在牛洋、苏晴身上。
  苏晴是上海人,讲话轻言细语,语调像三月里的春风。关于苏晴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是从牛洋那里听来的。
  牛洋的父亲是香港货柜车司机,他家住在皇岗村。那时候我们班的同学来自全国各地,有哈尔滨的有四川的有湖南的……他们都是随淘金的父母一起迁移来深圳的。我、牛洋、阿天、阿超玩到一块,什么话都讲,比如聊当时红透半边天的香港四大天王、私底下评比班里哪个女孩胸部丰满。
  牛洋满十六岁,夜里请我们下馆子,饭后计划去唱K。结果没去成,阿天说卡拉OK没劲。我们都不晓得去哪里,坐在的士上,车绕着深南大道转圈。弄得的士司机莫名其妙。散伙时,喝了四瓶青岛啤酒的牛洋神秘兮兮跟我们讲,几天前,他见过一个女孩,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比张曼玉还好看!牛洋讲这句话时,是十一年前,当时他还不晓得女孩的名字叫苏晴,更不清楚她的身份。

  那年夏天比往年闷热。牛洋父亲母亲的关系像绷紧的弦,十二分的紧张,他们吵着闹着要离婚。问题主要来自牛洋的母亲,她老是疑神疑鬼,怀疑牛洋父亲牛飞鹏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夜里放学,牛洋从不直接回家,他在家附近漫无目的闲逛。牛洋不想回去那么早,看母亲那张充满怨气的脸。进入更年期的母亲好像跟谁都有仇似的,总拿一双牛大的眼睛瞪人,搞得满屋子火药味。
  牛洋差不多形成习惯,每次闲逛到夕阳落山,天临近黑下来,才往回家的路上赶。
  接连几天,牛洋漫步在巷道里,有个女孩与他擦肩而过。女孩大约二十岁,身上有股说不清楚的幽香。牛洋不自觉地跟在女孩身后。他不敢跟得太近,担心女孩察觉。好几次,牛洋尾随女孩身后,都把女孩跟丢了。他望着夜色里走动的人群,女孩人间蒸发。牛洋后悔不该扭头或者看别的地方,就那么一下,女孩便消失了。
牛洋怀疑女孩是狐狸变的,美丽的狐狸。
  自从遇到女孩以后,牛洋改变闲逛的习惯,专门守侯在巷口,等那个女孩。女孩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没什么特别。但她的眼睛、鼻子、嘴巴……五官组合成一张脸,那就是一张特别的脸,一张具有万有引力的脸。牛洋突然感觉到头顶上悬着一轮圆满的月亮,散发出的月光照不到世界其他角落,全照在他身上。即便是白天,牛洋也感觉到那轮月亮照在他头顶,他一走动,月亮便随他走动。
  牛洋每次看到女孩,她都是一张笑盈盈的脸。女孩不是朝牛洋笑,但牛洋觉得舒服。牛洋跟踪女孩,最远的一回,跟到女孩住的小区楼下。女孩似乎发现了他,站在楼道口,原地不动,站了快一分钟。女孩回头东张西望,牛洋赶紧抽身而退。
  将近一个月时间,牛洋不厌其烦跟在女孩身后,落雨也不例外。
  那天整个深圳都在落雨,牛洋撑着雨伞立在巷口,女孩打着一把花伞,从他旁边经过。牛洋目睹女孩眉头紧锁,额头上全是愁云。
  女孩显然是哭过。
  女孩走了一截路,牛洋跟了一截路。走到小区门口,女孩猛地转身,咯咯咯地笑起来。这一回,她是冲牛洋笑的。牛洋尴尬地站在那里,莫名其妙,他搞不懂女孩为什么突然发笑,笑得那样张狂,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厌烦。他撑着雨伞的右手软了,伞跌到地上。雨滴落在牛洋身上,他跟木头人一样,感觉不到。牛洋满脑壳是女孩的笑容。
  女孩撑着雨伞走过来,挡住落在牛洋身上的雨滴。她说,你跟踪我很久了,你想干什么?
  牛洋沉默,不作声。
  女孩狡黠一笑,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牛洋满脸通红,吞吞吐吐说,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看你到底是人,还是……。迟疑片刻后,牛洋犹豫着讲出两个字:“狐狸”。
  女孩伸出手,牵起牛洋的手,她说,你做我弟弟吧,我老家上海也有你这么大个弟弟,都懂恋爱了!
  牛洋不躲不闪,由着女孩牵他。他觉得自己握的不是手,而是一团柔软的棉花。他一路尾随女孩,闻着她的气息,到了女孩租住的房间。

  女孩住的一室一厅,进门后,女孩扔下挎包,换了套便装。
  在卧房换衣时,女孩仅掩住半扇门,牛洋瞄到女孩裸露的后背。女孩转身时,他闪身坐到沙发上,坐立不安。
  牛洋眼里,进门后的女孩变成另外一个人,先前她愁眉苦脸,现在脸色跟六月的天空一样晴朗。女孩在洗手间、厨房、客厅、卧房进进出出,嘴里哼着流行歌曲,完全没拿牛洋当外人。牛洋搓着双手,眼珠子东游西荡,不自在。
  女孩把自己和房间收拾了一遍后,才坐到牛洋旁边。女孩告诉牛洋,她的名字叫苏晴,一边说女孩一边躬身揿开彩电电源,用遥控器调了几个频道。落到一档娱乐节目,苏晴放下遥控器,立起身从冰箱寻出几样进口水果,递给牛洋。牛洋接到手里,由于紧张,他的手有些发抖。他自己也没弄明白,怎么会跟着陌生的女孩苏晴来到这里。
  电视里传来一阵哄笑声,接着苏晴挎包里的传呼机嘟嘟响,她掏出传呼,扫了一眼留言,又恢复到进门前,变得气鼓鼓的。苏晴将传呼机狠狠地扔到沙发上,嘴里骂了句粗话。牛洋不晓得是谁得罪苏晴,他不敢讲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屏幕,只是偶尔偷瞄苏晴几眼。
  捱了一会,牛洋看见站在面前的苏晴眼泪水出来了,她没有伸手揩,任凭眼泪一点一点的流,打湿了面颊。牛洋从茶几上抽出面巾纸,递给苏晴。迟疑好几秒,苏晴才接到手里。揩完眼泪,苏晴不晓得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破涕为笑。她嘀咕着,为这种男人哭,不值得!牛洋没听清苏晴讲的话,他只听到三个字“不值得”!
  苏晴跟牛洋扯了一阵白话,乱七八糟的话,比如牛洋交了女朋友没有,交过几个女朋友。谈话都是苏晴问,牛洋回答。牛洋回答不是用嘴,他用脑壳,要么点头,要么摇头。当着苏晴的面,他不好意思开口。
  天色渐晚,牛洋瞥了几眼黑下来的天空,感觉肚子饿了,他极不情愿地站起身,告诉苏晴,他要回家。苏晴送牛洋到楼下,让他有空就来找她。苏晴的手搭在牛洋肩上,牛洋觉得肩上搭的是一块烙铁,烙得他浑身发热。牛洋点点头,转身走了,三步一回头。

  后来的日子,牛洋有事没事总往苏晴那边跑,苏晴有时候在家,有时候不在家。在家时,她会跟牛洋讲许多话。牛洋经常遇到苏晴摔传呼机,摔过之后她的脸色变得铁青。牛洋还发现,苏晴笑的时候越来越少,老是紧锁眉头。
  那一次,牛洋站在苏晴房门口,敲了半天门,里屋有响动,却没人开门。牛洋大喊了三声“苏晴”的名字,又等了十多分钟,还是没人来开门。牛洋走到小区楼下,躲到街角。他猜测苏晴肯定跟什么人在一起,不方便让他进屋。牛洋甚至意识到,里屋有个男人,就是多次打苏晴传呼,弄得苏晴伤心流泪的男人。
  小区进出的居民,走进来一拨人,又走出去一拨人。牛洋等得双腿发麻,还是没等到苏晴下楼。天黑了,牛洋昂起头,望着苏晴亮着灯的客厅,看了快三十秒,他掉头怏怏的回了家。
  走进门,客厅没开灯,光线昏暗。
  牛洋看见母亲坐在饭桌前,她面前摆着碗筷,碗里的米饭没有动,饭菜都凉了。母亲像木偶一样,坐在椅子上。见到儿子牛洋回来,母亲眼泪流了出来,接着呜呜地哭起来。牛洋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他估计是父亲跟母亲吵了架。
  母亲总是以泪洗面,牛洋已经习惯。但这次牛洋察觉到不对劲,母亲以前跟父亲吵架,照样吃照样睡。这一回,母亲情绪不对。牛洋朝母亲拢过去,递了条毛巾给母亲揩眼泪。母亲没有接毛巾,她侧身弯腰拣起地板上的一坨纸,展开后递给牛洋。那是一张照片,已经被母亲捏得皱巴巴的。
  母亲说,牛洋,你爸在外面有女人了!
  盯着母亲递过来的照片,牛洋愣在那里。手一软,照片掉到地上。借给牛洋一万个脑壳,他也想不到照片里的女人会是苏晴,那个经常给苏晴打传呼的男人是父亲。
  牛洋跟母亲一样,泪水无声无息流出来。母亲看到牛洋的模样,哭声变得更大。牛洋心里兵荒马乱,他不再管母亲,拿着照片走进卧房。
  考虑了整整一夜,牛洋不晓得该怎么办,父亲伤害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苏晴。但他不能把父亲怎么样。天快亮时,牛洋迷迷糊糊睡着,做了好几个无关紧要的梦。
  清早起床,对着镜子,牛洋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生出两个黑眼圈。

  电话里,牛洋没有讲事情的详细经过,只说有事,约我在岗夏村见面。我搭车过去时,牛洋和阿天、阿超站在一棵大榕树下,他们嘴里叼着香烟,埋头讲着什么话,脸色凝重。
  牛洋把他遭遇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他的脸色不好看。有两三分钟,我们都没讲话,牛洋叹了一口长气,告诉我们,准备绑架苏晴。牛洋讲出详细的计划,差不多跟香港警匪片里的场景一样。讲完后,他问阿天干不干,然后问我干不干,再问阿超干不干。我们一点也没犹豫,一齐答应。
  租来一辆面包车,牛洋指路。车开到苏晴住的小区,我们三个候在小区门口,牛洋独自上楼找苏晴。等了一会,牛洋和苏晴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他俩肩并肩走,有说有笑。牛洋看上去有些不安,眼神东躲西藏。待他俩走到面包车旁,我们拢成一圈,围住苏晴,将她搡进车里。
  苏晴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上了车的她目瞪口呆。她朝坐在身边的牛洋笑,牛洋不理她,也不讲话。阿超额头有块疤,他摆出匪徒的凶相告诉苏晴,不是喊她出来玩的,这次是绑架她。苏晴望着阿超装出来的样子,哈哈大笑。我们身上都没有带匕首之类吓人的凶器,不晓得该怎么对付苏晴。阿天把“真相”告诉苏晴后,她才晓得发生什么事。苏晴像被点了穴位的人一样,笑声戛然而止。她的脸红了,像夕阳落山时的晚霞。
  苏晴跟牛洋一样,闷着在那里,不作声。
  面包车开到我们预定好房间的湖景宾馆,下车时,牛洋走在最前面,我们架着苏晴,警告她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呼救。苏晴一点惧怕的表情也没有,她不挣扎,不呼救,完全不像香港电影里被绑架的人。我们胆战心惊地挪步到预定的房间。
  五个人呆在房里,我们不晓得下一步做什么。指望着牛洋,他却不开口讲话,他的怒气似乎消了些,眼神没有先前可怕。
  牛洋闷头闷脑地揿开电视开关,调了好几个频道。调到一档娱乐节目,他走到苏晴旁边,要求她以后不要再跟牛飞鹏见面,不要再理牛飞鹏。牛洋不是直接讲他父亲,而是讲的父亲的名字。 苏晴点脑壳,点了三下。
  我们一直看电视,没有吃中饭,看到下午三点多钟。牛洋又拨了个电话,租车。我们不晓得他要干什么。牛洋将苏晴的挎包拎在手里,寻出苏晴的身份证,用打火机点燃。牛洋烧了苏晴的身份证。等面包车到达宾馆后,我们退房,一起上了车。
  面包车往关外宝安区的方向开去,苏晴突然流出眼泪,她哽咽着说,牛洋,我不会再找你父亲了!苏晴可能意识到什么,她感到恐惧。我以为牛洋要做对苏晴不利的事,心里隐隐不安。阿超和阿天的表情也是错综复杂。面包车一路开到关外荒郊野地,牛洋喊苏晴下车,她死活不肯。苏晴以为牛洋要对她下黑手。我们将苏晴推搡下车,她差点跌了一跤。
  苏晴一个人站在黢黑的荒地,号啕大哭。
  我们只是把苏晴抛在关外,没做其他的事。面包车走远,听不到苏晴的哭声后,牛洋告诉我们,他要让苏晴进不了关,进关要查边境证,她现在一无所有,只能回老家上海。
  在路上,阿天突然冒出一句,你们猜那狗日的女人会不会报警?
  阿天话音一落,先是牛洋惶恐,接着是我和阿超,再是阿天。后来好几个月,我们做着同一个梦,梦里都是警车鸣笛的声音,警察找上门的场景。
  苏晴并没有报警……

  坐在“雕刻时光”咖啡馆,聊了差不多两个钟头,阿天、阿超和我陷入追忆的往事里,脸上都有些不易察觉的感伤。这时候,牛洋来了电话,讲他马上到。我们一下又从十一年前回到眼下,回到装潢得具有怀旧氛围的咖啡馆。
  几分钟后,牛洋出现在“雕刻时光”,与他并肩行走的女人风姿卓越,卷曲的头发如同浪涛涌动。女人挽着牛洋的膀子,两人有说有笑。女人讲话是上海口音,语调温婉,像三月里的春风。
  面对走拢来的女人,咖啡桌前的我们惊呆了,面面相觑。女人竟然跟苏晴长得一模一样,并且不显一点老相!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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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29 17:58 | 只看该作者
欢迎新朋友,小说不错,但是版面没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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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29 18:35 | 只看该作者
语言流畅,散文的笔法,最后一语点题,好!

作为小说,结构上似有欠缺,不够紧凑。

继续努力!
4#
发表于 2006-12-29 23:06 | 只看该作者
段与段之间空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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