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一早醒来时，左手边离她半臂之远的老公还在酣睡，脸朝着阿秋的方向侧卧着，双眼微隙，黑且大的鼻孔深隧地朝上喷张着，厚厚的唇泛着一种男人少有的粉红。从窗帘缝隙处漏进一缕早晨的阳光正好投射在他的白且结实的左肩上。阿秋屏气吃力地坐起，弯腰小心地将老公斜搭在自己胯部的左腿轻轻挪开。
阿秋记得昨天老公嘀咕说好久没吃老婆做的蛋炒饭了，于是洗葱打蛋切了一只通红的小西红柿，将一根火腿肠细细地切碎了，红红黄黄地炒了用微波盒满满地装了，连同一瓶冰牛奶顺手放在了微波炉里。末了如往常一样，细心地将微波炉的门大开着，好让粗心的老公一眼能看见记着热了吃。
阿秋自己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的，脱下睡衣叠好放在枕边，换上自己平时最爱穿的那条紫色连衣裙，对着镜子细细地化了淡淡的妆，提上小拎包，一手拿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钥匙香喷喷地下了楼。
今天的阳光不错，有风轻轻的佛着，阿秋甩了甩脑后的长发，对今天的天气很是满意。骑车上路，不紧不慢地骑出了小区的院子。“早！““早啊，上班哪！“一边和熟人打着招乎，一边叮铃铃地摁着自行车铃当驶出了家门口那条不算短的小巷拐上了大马路,汇入了大股赶着上班的人流中。
再骑一会就到老公上班的那家医院了，老远地看着崭新的外科大楼雪白发亮的顶高高的耸在蓝白蓝白的空中。阿秋对今天的天气越发地满意着，并不是每个早班都能轮上这么好的天气的啊，阿秋蹬车的速度渐渐快起来，有几秒钟，她甚至闭上了眼睛，细细地感觉着迎面扑来的带阳光味道的风。前面是个很热闹的十字路口，加速，拐弯……
在疼痛的一刹那,阿秋是有那么一会失去了知觉的,但只一会会儿,她就看到了大股人流停顿下来,连同迎面而来的那辆中型货车,停顿的人流涌动着,喧哗着围着一个中心挤成了一团好大的花儿的形状。这个形状不站在一定的高度是看不完整的,花心里的具体情形也不是花心外的人都能看清楚的，阿秋正好能看得很清楚。
阿秋没想到如同电影里常看到的，她竟然也看到了：她的自行车这会儿歪拧着，残花败柳般的可怜地挤在货车轮下，而阿秋的身子被抛在了离自行车五米外的此时的人群中心里：让阿秋有点害羞的是尽管她的姿势不算太难看，可连衣裙边翻卷得太高了点，露出了她雪白的腿的大部分，似乎有点不太文雅。“快！哪位打个急救电话！““好象还活着，快点还来得及！“阿秋看见阿秋的身体下很快洇出了一小滩血，紫色的裙摆染上了血后显得黑紫黑紫的不太好看。有血从阿秋的耳朵里，鼻孔里，嘴角处细细地流出来。阿秋看着阿秋的身子，知道是没得救了，她有点同情地看着围着阿秋身子转并不停叫喊的人们。
阿秋跟着阿秋的身子，数着从阿秋身子里一路滴落出来的血迹来到了老公的医院，此时老公应当是在享受着阿秋为她准备的早餐吧，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味口，阿秋真的很希望老公能安心地吃完早饭。
老公的同事们以极快的速度摆弄着阿秋的身子，进行着最积极的抢救，有几个护士是认得阿秋的，讶异之余叹息着丝毫未影响她们的工作效率。对老公同事们的努力，阿秋心里真很受感动。但阿秋知道他们的努力将会是图劳。她的身子一定是要死去的。
等医生们停止忙碌的时候，有轻轻的啜泣声在手术室里响起，有医生在轻声提到阿秋老公的名字，认得阿秋的那两个护士小姐边落泪边给阿秋的身子做着清理，血不再流了，阿秋的脸色是有点苍白，但擦净血迹后的脸竟然在安详中透着一股子不经意的微笑。阿秋看着自己的表情，忽然间安心了许多。她在等，等待一些人，等她年迈的爸妈，等她憨憨的老公，等她那些同事亲朋。
老公先到的，他高大的身躯突然就扑倒在阿秋的身子上，一条腿跪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五官因突来的悲痛拧成很结实的一团，听着老公扯心裂肺的嚎哭声，看着老公耸动不已的宽宽肩膀，阿秋心里酸楚起来，老公平时总是提醒阿秋上班早十分钟出门，别总骑快车，她知道这个男人真的是很爱她的。爸妈在亲朋的搀扶下如风中摇摆的朽木一路呼号着过来了，阿秋伤感地注视着她亲爱的爸妈，聆听着妈妈的哀号，看着爸爸眼底压抑着的伤痛，阿秋地心
也揪缩成痛苦的一团，一时竟无法再舒展开来。同事们扶着随时可能被悲伤击倒的两位可怜的老人，说着些宽慰的话：“节哀，保重！“阿秋妈瞪着失神的眼不停地重复着：“让你骑车当心啊，当心啊！“阿秋单位领导红着眼睛握着阿秋老公沾满湿泪的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摇摆着，一遍遍地喃喃着：“多好阿秋啊，为了赶个早班，唉！太意外了，太意外了啊！“
随着正午的到来。阳光俞发的灿烂起来，不知何时几个白色身影轻轻地环绕着阿秋，陪阿秋默默地关注着眼前的一切，阿秋伸出手将自己交给其中的一个，“你们是要带我去天堂还是地狱呢？”“理应带你去地狱的，因为你是蓄意已久地存心自杀，可念在你为亲朋好友一番苦心的份上，我们也认为这纯属一场意外。跟我们去天堂吧！”阿秋平静地看一眼她决意留下的身后的一切，感到自己的确是尽了力了，尽管亲人们的悲痛使她有些内疚，但在阿秋的努力下，亲人们并未能洞察阿秋之死的狰狞面目，至少这给阿秋带来了一点点安慰。
平静地回首再看一眼身后决意要放弃的，阿秋心理一阵轻松，感到身子轻轻的向上缓缓地升腾，升腾，随着天堂使者的引领，安详地飞向更高，更洁白，更宁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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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4-28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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