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讨厌的母亲

云朵儿

[原创]

         
　　
　　我讨厌我的母亲
   
　　我讨厌我的母亲。
   
　　18年过去了，我还是讨厌我的母亲。
   
　　直到今天……我还是讨厌我的母亲。
   
　　那年我10岁，妹妹8岁，弟弟6岁。父母半夜就套上牛车一起赶集市去卖大蒜，80多里路，不半夜走不行，晚了就没摊位了。又一个半夜父亲才回来。回来时只有父亲，我问父亲：“娘哪里去了”，父亲说“跟别人跑了”，10岁，已经理解了“跑”的含义，母亲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接下来我就成了一个微型的家庭主妇。妹妹弟弟包括父亲的衣服脏了、破了都是我来洗，我来补，手洗、手补，农村哪有洗衣机和裁缝店？有，可咱花不起那钱。衣服不光是脏和破，还要淘汰。换季、缝年过节都是我带领弟弟妹妹包括父亲去集市上买衣服。这也造就了我砍价杀价的本领。还有做饭、地里的农活、里里外外只要我能干的总少不了我。我不干行吗？不行。我是弟弟妹妹的姐姐，是父亲最大的女儿。干，不干不行。不记得因为扎了手哭了多少回，也不记得因为拿锅盖不稳掉在沸水锅里挨过几回烫……只是记得那份疼痛仍赶不上厌恨母亲的程度，我厌恨她抛弃了我们，厌恨她把这一切都抛给了我。
   
　　因为家里需要我这个人手干活，也因为家里的拮据，12岁我就辍学了。虽然不想离开学校，虽然我想再念“桂林山水甲天下”，虽然我想再做一个圆面积的应用题，但是一切都是虽然。
     
　　16岁那年母亲突然又回来了。母亲的回来没有给我任何的欣喜，相反，她的到来打乱了我的生活。我忽然无所适从起来，我好像成为这个家庭的多余，我总是跟她吵来吵去，因为衣物的叠放次序，因为蒸馒头的火候，因为菜的咸淡。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你走吧，再跟别人跑吧”，我歇斯底里的冲她吼道。母亲没有言语，没有反抗，只是泪水簌簌地落下来，她撩起衣袖擦拭眼泪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手腕深处都是伤疤。

　　我记忆中她没有伤疤的啊？疑问还是被我咽了回去。只是从此我们没有再争吵过，我们母女关系依然冷淡、冷淡中还有一丝我对她的敌意。
     
　　作为补偿，父母亲允许我参加了一个夜校班，我的知识又得到了一点，然而终归是那有限的一点。
   
　　26岁，我出嫁了。
   
　　婚后一年我的女儿出世，又过了一年，女儿一周岁生日。中国人讲究“抓周”，咱也抓它一回，一生不就这一回么，这可是能看出女儿将来的前途呢！这天，我和丈夫从早晨一睁眼就开始忙碌个不停，吃的、玩的、用的一样不落的运了回来。油条、包子、烧饼、新衣服、算盘、杆秤、书本、钢笔、钱，一堆东西横七竖八地堆着，可怎么摆？正犹豫着，父母推个破自行车来了，来了就来了。“一周岁的孩子也就是抓个近处，别把那些吃的玩的放孩子跟前，把书本、笔放得离孩子近点，孩子抓了书，将来会有出息考大学的”，母亲说道。“我当时不是也抓的算盘么，可是有用么？”，我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这一下说到了母亲的伤疤上，我看见她眼里噙着泪水，不过当着丈夫的面，她还是忍住了。我想那是活该，做母亲的随便抛弃了孩子，让我从不敢听“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的，不就是她么？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抛弃我的女儿，我时常这么想， 不，天天这么想。
   
　　周，终于抓了，女儿伸手抓了个包子，当然这是我故意的，我想让女儿抓包子，我更想让母亲知道，抓了算盘的没有上大学，抓包子的将来未必就上不了大学。
   
　　饭毕，丈夫说“丫头还没照过像呢，咱去给她照一个吧，都周岁了”，我说好。丈夫让我先收拾下碗筷，他带女儿先去。父亲说他要去买烟，他们就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她，除了收拾碗筷的叮当声和一两声狗吠，没有其他声音。突然她呜咽起来，开始是呜咽，后来是嚎啕，再后来就停止了哭，却慢慢地脱下她的衣服，当她的身上只剩下内衣的时候，我几乎不敢呼吸了，那是怎样的一个身体啊！？大小不一的伤疤布满了她的全身，大的小的；长的短的；颜色深的，颜色浅的；有缝痕的，没缝痕的；有被烟头烫过的伤疤，有被……
   
　　我似乎不为她所动，舍弃孩子跟人跑的就该这下场。
   
　　但是，事情却不是这样。

　　“那天我跟你爹去赶集，后来想上茅房，你爹说我看着摊子，你去吧。我就自己去了，走了很远，找到一个茅房，出来后却不记得路了，走了很远还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我问一个人去菜市场怎么走，她说先来家喝碗水再走，这里离菜市场还有一段路呢，我走了那么长时间也渴了，就去喝了碗水，可是喝了水却没有走出来。醒来的时候，就有一个生脸汉子，我问他这是哪，他说是家。我就跑，他就拉住我，求我跟他过一辈子，我还是跑，他还是拉，还是求。我还是跑，他还是求，还是拉。我还是跑，他急了，问我跑个啥，我说我想我的孩子，我的三个孩子，10岁、8岁、6岁的孩子。他说孩子可以再生，我说我就要我那三个孩子。他还是求我，我还是跑。他又急了，就打，拳头，脚踹，棍子，烧热的锁，刚换出来的蜂窝煤，烟头，镰刀，还有别的。”

　　“爹没有找你去么？”
   
　　“去了，你爹找到天黑，终于打听着我的下落了，说我跟一个汉子坐车往南走了。”
   
　　“那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不假装跟他过，再跑出来么？”
“不行，我不能，我有三个孩子，一个10岁，一个8岁，一个6岁。就象你不舍得丫头一样。”
     
　　丫头？丫头呢？

　　 ……

　　 我讨厌我的母亲，直到今天。
  
　　 讨厌她的傻，讨厌她的执著。我呢？若是我，我也会被丫头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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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崧

没有排好版，每段空两个格，段与段间空一行。用全角格式。

叶柄

呵呵,没有排好版哦,请新朋友看一下置顶的帖子！

田瞳

欢迎云朵儿飘来！已帮你排好了版，下次要自己学会呵。
小说不错，很顺畅，稍显简单了点。期待你的新作。

脂砚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欢迎云朵儿飘来！已帮你排好了版，下次要自己学会呵。
小说不错，很顺畅，稍显简单了点。期待你的新作。

如老师所说，小说是简单了点，但简单中，句子的重复中，把一颗女人的心，刻画得入木三分。

开篇重复我恨我的母亲，是真恨，因为不懂。结尾我恨我的母亲，却是爱，因为懂得。

那颗女人心，脂砚也懂得。

精华鼓励！

叶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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