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含泪的微笑——体会刘亮程的散文情绪

黑龙江小龙女

　　乡村像一座静默的山峰，它有条不紊过自己的日子，在晨烟暮鼓的迎来送往中，在漫漫光阴中历经沧桑。不管游子与过客的心思，即使随心而发的歌吟，或赞美、或控诉、或怀旧，都像环村而过的小溪边集市，用世相百态的喧闹和嘈杂映衬出乡村的寂寞与宁静。

　　这段时间，我余暇翻看刘亮程的《风中的院门》。这是我第三次读这本书，对于农村散文的表达架构和情绪有些感想，跟朋友们探讨。

　　一、一篇好散文，需要一些有质感、闪烁思辫光芒的句子穿插其间。它像布料的经纬，密则硬，疏则空。像漫漫长路恰到好处的绿荫，让疲惫的旅人有喘息机会，享受阴凉而眼前一亮，坚定前进的信心和勇气。比如《炊烟是村庄的根》，作者这样写：镰刀状的村子冒出的烟，在空中形成一把巨大无比的镰刀，这把镰刀刀刃朝西，缓慢而有力地收割过去，几百个秋天的庄稼齐刷刷倒了。从具体的烟联想到时间的流逝，笔锋与视角转换自然而流畅，不露痕迹。而在《捉迷藏》一文中提到：“当一种东西悄无声息时，它不时死了便是进入倾听。”用直观的语言，总结性地说出了一种状态，仿佛唾手可得的信手拈来。“细细密密的虫声就像水一样从地里渗出来，越漫越厚、越漫越深。”一个“渗”字，绝妙而形象地利用了“通感”手法。接近单调的乡村生活，马上就被意境优雅的诗情而笼罩了。在作者类似心灵独语的文章中，这类表达成为亮点，使得阅读能够自觉地深入下去，像雨后天晴，太阳高照，采蘑菇的人群，顺着林间的茂盛青草，呼吸清新的空气，怀着憧憬脚步不停，不觉中已拐入林中幽深之处，而最美的风景，最丰厚的收获往往在那里了。

　　二、一篇好散文，语言只是载体，思想则是灵魂。散文的语言不是一味的讲求诗意，达到唯美便万事大吉，内容苍白，灵魂干瘪，语言再华美也不过是花拳秀腿。像“打把式卖艺的”在场内耍的眼花缭乱，讨个好声，捧个人气，而上了战场在敌我对阵的实刀真枪中全无用处。刘亮程的散文，思想结晶通过朴素、优雅的语言传递，文章的魅力藏在文字背后，像顺风送入耳鼓的歌声，令人回味悠长。在《春天有多远》中，作者谈到千百年参不够、悟不透的死亡时，写下这样一句：死亡是我最后的情人，在我刚出生时，她便向我张开了臂膀。最后她拥抱住的，将是我一生的快乐、幸福。还有惊恐、无助。而在《韩老二的死》一文中，用冯三对临终人的慰藉，（类似临终的心理辅导），让人在无痛苦又充满升天堂的希望中死去，而在送葬的路上，用抑扬顿挫的吟诵，诗歌般纯美的句子，表达出对人生的留恋，而用在句子结尾的语气词“他二叔”，又呈现出对生命逝去、循环不已的达观。读到这样的文字，我的思想深处仿佛结了霜，用生命的热度焐出热气，一种透骨的凉瞬间从发梢中逃掉。结尾看似无意的一句话：“韩老二，他们骗你呢。你被放进一个坑里埋掉了。”生命内容的诸多装饰和信仰的伪装撕去，剩下的真相，残酷而真实。不用过多的感慨、评论，把无限遐想的空间，留给读者，这是最高明的诱惑，共鸣中的沉入，便心甘情愿了。

　　三、农村散文中的情绪定位。如今，写农村散文几乎成了一种潮流，远离城市的喧嚣，渴望回归，在纯朴的农村中寻找世外桃源，落后、甚至原始都是一种原生态，被讴歌被保护，艰难维系着一种寻根情结。对于城市来说，这是一种休闲，是可口的野味小餐，用它偶尔改善口味尚可，若成维系生活的主色调，运作一段时间，定会让人叫苦不迭。文字中充斥着虚假的向往原始、矫情而造作，我个人以为是此类农村散文的致命伤。而刘亮程的散文，却是萦绕在一种淡淡的忧伤中，字里行间的冷，刻骨铭心的痛，在表达中被慢慢淡化，效果上起到适应不同层次的读者需要，想回归乡村的，体会到一种野性，想了解外面世界的，又朦胧成一种鱼肚白的亮色。在《天边大火》中，寄语黄沙梁村中的几堵破旧的土院墙：“这能抵挡什么呢？人们向未来奔跑，寄希望于未来，在更加空茫的未来，我们真能获得一种强大的力量来抵挡过去？”农村的记忆和经历有种悲悯，甚至是宿命气息，在思想深处纠缠而挣扎。而在《共同的家》中，作者整理院子，跟父亲因为劳动而闹着别扭“我们太急于把手伸向院子的每一处，想抹掉那些不属于我们的陈年旧事，却无意中翻出了它们，让早已落定的尘埃重又弥漫在院子。”笔触沉重，站在一个审视的高度，乡村的一切都是深邃的具现，用灵动略有忧伤地笔调传递给读者，又爱又恨的情绪尺度，把握的炉火纯青。

　　生活不是诗歌，抒写中的平心静气取决于个人修养、对人生价值的认知和经历，这决定着一幅画的底色或者一篇文章的表达基调。刘亮程最终在城市谋得一席之地，站在全新的起点回顾过去，在以往的平淡中思索、升华，曾经的苦难成了一笔感悟独特的财富，是一种含泪的微笑和展开眉头的忧伤。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跃农

　　见识独到，先睹为快。

潇湘珍珠

谢谢龙版。等过了六月八号，就去书城掏这本书来看。

高迎春

浏亮，思辩，达观的散文评论！精彩！

一丁

问好龙女,也很想读读着本书!

敬一兵

有感而发，见解个性，确实写出了体会．支持精华！

关瑞

体会深刻，评论到位，所述几点对我们的写作很有启发帮助。
问好小龙女。

川媚

最初由 关瑞 发表
体会深刻，评论到位，所述几点对我们的写作很有启发帮助。
问好小龙女。

学习！

何也

刘亮程散文中的乡村确实很美，一种近似于沉静的大美。

雨夜昙花

写得漂亮！有深度。

十八子

我也读过刘的这本散文集，却没这么多感受，读了你这篇文章，很受启发，学习了。

闫文盛

刘亮程风中的院门是一个人的村庄的延续，有一些片什是重复的，不过写得真是不错。读过一些年了

房子

体悟独到，也非常有见地。

夏小英

读了龙版的感悟，也想去看刘的书了：）

吴安臣

读过刘的《一个人的村庄》很受启发，特别对于我这个来自乡土的人。小龙女评得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