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财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查看: 2111|回复: 1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原创] 那年花事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7-6-14 00:2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那年花事

                    (一)
   他叫史平,人们都叫他虎子,有一个做银行行长的老爸,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外貌,着实有一群女生为他倾倒。可他却对那个天生有着大波浪卷发的女生着了迷。每到周末,他总喜欢和他一起走在那条通往她家的那条石子小路上,他对她说,他的姑妈就在她的村子里。她不怀疑,找姑妈,理所当然。只是他清楚,其实那是他的一个远房姑妈,不知是哪一代分离出来的,找姑妈只是一个借口,他只是想陪她走完这一段路。

   她成绩优秀,善解人意。他总爱远远地看着她,遥望她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模糊,有时她会不经意回头,看到他兀自站立在原处,并会对她莞尔一笑,他的心田就会有幸福溢满。他了解江云,外表亲和,内心清高的女孩,似乎触及到了她,可却远远没有,她让他产生征服欲,也产生神秘感。他对自己说,他要征服她,他不容许有女生不为他倾倒,这样他感觉自己好没自尊。可是他真的说不清,他对她是有征服的欲望,还是真正地喜欢上了她。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容易,要真正爱上一个人,不是那样简单。

    在认识江云前,他觉得学习何用,像他那样的家庭不读书也照样能有个好出路。江云的出现,让他明白,有一种女孩,她不看中你的地位是高贵还是贫贱,她们唯一欣赏的只是你身上的那种铮铮铁骨的气韵。虎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善于揣测人的心思,尤其是女孩的心思。他挑灯夜读,期末测试时,他的成绩已是跃居第五,仅次江云两名。他第一次领到了学校发的奖学金,他很欣喜,这是凭自己努力得来的,与平时花老爸的钱的感受完全不同。他用奖学金托人买了一个当时最流行的发夹,那是从泰国那边走私过来的,晶莹透亮的钢夹上,附着翡翠绿的缅甸玉石。许多的女孩都兴时用这样的发夹,而她却用一块白丝帕把长发高高扎起,那长发从脑后一直垂到腰际,随着她的步伐有规律的摆动着。偶有微风吹起,那长长的发丝并乱舞飘飞起来,飘飞到他胸前,他的心口瞬间就如水波荡漾开去。

   他想把揣在裤兜里的钢夹送她,但他怕她拒绝,更不喜欢这样突兀的表白,那样他觉得很丢人。他推说,他姐姐托人买的发夹,却多买回了一个,闲着也是闲着,给她带来了,问她喜欢吗。江云看到发夹晾在她眼前那一秒中,她的心怔了一下,她喜欢的,一直想要一个,做梦都想。只是母亲自小不要她收别人的礼物,特别是男孩子的礼物,久而久之,她已养成不轻易接受别人礼物的习惯。她说,漂亮,但不喜欢。对于她的一切,虎子觉得是个迷,学校一些无聊的学生在谣传,说她是狐狸精转世,谁挨近她,谁就将倒大霉。他不信,但他有种预感,她不属于这个村庄,她只是暂时蜗居在山窝窝里的丑小鸭,终有一天她会长出美丽的翅膀飞离这村庄。

                     (二)
   那一天周末,他和她又来到她的村庄,遗憾的是姑妈一家出了远门,江云只好把他带到了家里。外婆看到这样的不速之客,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她把他安顿在院子下面的那间楼房里。那间楼房的二楼楼梯与院子平齐,只要小小的一个跨步就进入了二楼的房间,楼下是牛圈、猪圈。这是农村人丢杂物用的房子,它和正房仅隔一个院子,院子中间的有一棵高大的野生桂圆树,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青果,把两间房一分两半,同样是两层的砖木结构,但它要比正房低了一层的高度,到不是刻意要表现人和动物的贵贱之分,只是这样的房屋布置对于农村家庭比较合理,也比较卫生,可防止那些猪鸡到院子里来吵闹拉屎。外婆对陌生男人总是有提防,特别是随着外孙女逐渐长大,这样的意识更为强烈。她不许陌生男子靠近外孙女,何况在这样的夜晚。看着结满果实的野生桂圆树,虎子表现得十分好奇,外婆说,今年又将是一年饥荒,往往龙眼越是果实累累的年份,粮食收成就会大幅度减产。龙眼是当地村民对桂圆的俗称,因为它的仁核油光滑亮,附在仁核上的那些薄薄的肉晶莹剔透,很像人的眼睛,根据村民的经验,它的果实丰硕与否直接与当年的粮食收成成反比,又称她为饥荒果,意为一年的饥荒,龙的眼睛可事先看到。

   灰暗的灯光下,虎子惊呆了,在这和猪牛羊共顶屋瓦的阁楼里,竟有这么多的藏书,水浒传、红楼梦、民间中草药全书、甚至编织裁剪的日常用书籍都一具齐全,更多的是外国文学,福尔摩丝侦探集、基督山伯爵、安娜卡列宁、傲慢与偏见……《简爱》丢在那张简易的木床上,一大半张页已被翻阅,并用桂圆叶子做书签,把那些已看过的和未看过的张页隔离开来,书面已被灰尘浸染,弥漫着暗黄的颜色,就在床头一旁静静躺着,虎子毅然想,那一定是江云在读。难怪她作文总写那么好,语文老师几乎是拿她的作文当作范文在学校的每个班级传读。他生活在生活富足的家庭里,可找遍他家的每个角落也搜寻不出这样的一本书来,他突然感觉他家除了金钱、荣耀外,却是那样的贫穷,一惯的优越感刹时有被挫伤的感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这样想着,他对江云的神秘感又增加了一些。他贪婪地翻阅着,他已感觉不到那些猪牛粪的味道,只嗅哦到了陈墨散发出的芳香。

                                 (三)
   小时候,村里人总爱说,她不像村里的孩子,那么文弱那么灵秀。有人说,那是因为她是私生子,十个里面的私生子有九个都是这样妖娆媚惑。也有人说,麻栎树下的麻栎秧,芝麻树下的嫩麻桩,龙生龙凤生凤,人家父母就是那样素质的人,才生下这样聪慧的娃。这样的闲言碎语,年幼的江云常在耳边听说,有唾弃她的,大多却对她疼爱有加。

   江云的母亲手脚机灵,针线活做得非常出色,她总显得很忙碌,在做好自家的活计时,还要帮助村里人做一些事。村里妇人不知道自己丈夫该穿多大的鞋码,做大了太松垮,做小了又阻脚,只好把男人引领到母亲面前,母亲看一眼那些男人的脚,她就从箩筐里拿出春季时准备下的那些竹笋壳,剪刀便在笋壳上飞快地旋转,随着卡嚓卡嚓地声音,一个标准的鞋样就脱手而出,那些妇人按母亲裁的鞋样作好鞋。男人穿上舒适合脚的布鞋,总要对自己的女人赞美夸奖一翻,这时的女人往往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把自己男人对自己的爱意赞美又在母亲耳旁炫耀一遍,母亲自是高兴,认为那是对自己的最好报答。寨中谁家的女儿要嫁人了,母亲又忙碌开来,当那些木匠把柜子箱子穿扣好后,新娘的家人总要请母亲在她的柜子箱子上画上桃梅喜鹊之类的花儿鸟儿,这样才显示出婚礼的喜庆。母亲总是乐此不彼,她用手指当画笔,用手指沾一些碗里的不同颜料,一副鸟语花香的景象就在柜子箱子上绽放开来。母亲最喜欢裁缝,花许多的时间为村里姐妹们裁剪缝纫,她的这一爱好却遭来村里专以裁缝为生人家的非议,他家说,母亲在和他家抢夺饭碗,背地里骂母亲是银狐狸转世。母亲的好友气不过,和那家人打了起来。母亲却说,骂就骂吧,何必和他家计较,她为别人裁缝,从不收人家好处,她心安理得。

   又是一年春季,母亲想,该给女儿做春依了。母亲从柜子里翻出一截棉布,那是父亲在去年秋季买回的一些雪白柔软的涤棉,母亲把那些棉布一叠两折、三刀四剪,随着缝纫机嘎嘎的响音,一条白色的四片裙、一件砍肩的姊妹装就在母亲手下诞生。只见母亲拿起那些彩色丝线,那些线儿随着母亲灵巧的双手,在白色的依裙上飞舞,不一会功夫,那些惨白的棉布在母亲的手中变得鲜活起来,依襟上的两只蝴蝶仿佛在白云中穿梭开来,裙摆上的月季也在娇羞的怒放。一旁的江云样静静地望着母亲绣花的手,一言不发地守侯在母亲身边。在她心中母亲是最漂亮的,她爱母亲的每一个动作,哪怕是用手指轻点她的额头对她责罚的嗔怒。直到母亲把缝好依裙套在她身上,她才像一只欢叫的鸟儿飞进那片盛开的桃花园中。那成片成片的桃花树噢,如此壮观啊,那些小蜜蜂小蝴蝶嗡嗡地在花枝上飞舞。茂密的桃林把村中的小瓦屋遮盖的严严实实,站在村边的学校看村庄,小村沉没在一片花海中。累了她坐在桃树下,任吹落的花瓣飘飞在发梢和依襟上。她看到了那棵老桃树,树上拴了那些符咒,那是外婆专为她求的符。那一年,一个道士走进了她家小院,看了江云的面相,要了江云的生辰,对外婆说,小女孩是一副贵人相,可惜犯了桃花劫……外婆按道士的指点带着小江云在桃树下杀鸡敬献,跪拜求符,并讨回一名“桃怀”,以此求得平安吉祥。从此外婆一口一字“桃怀”,并要求左邻右舍也这样称她的外孙女,试图来消除外孙女的劫数。只是那些美丽可爱的桃花,从此在江云的幼小心田里变得神秘恐怖起来。

            (四)
    她喜欢白色,一如既往的喜欢,喜欢皓月下静静的观望那些移动的白云,有时云丝毫不移,皓月也便静止下来,有时月儿似乎急冲冲地向西奔跑,云丝也紧跟其后。每每此时,她的思念也便和那些云月一起奔涌开来。父亲对她说过,虽然相隔遥远,但他们能同时赏一轮明月,也是一种幸福。父亲此时也正和她一起在望这轮明月吧,也一定和她一样在思念着他的妻儿。每年春末夏初,她都会在墙脚篱下撒下那些白红相间的靠墙花的种子,除草松土,小心护理,当那些花儿开放的时候,父亲总能回到她的身边。

   那年,为支援边疆教育,父亲从遥远的鄱阳湖畔来到滇西南的边垂小城。母亲是小城里高中部的高才生,已临近毕业。当潇洒遇上美丽,瞬间,爱在就他俩之间悄悄萌芽。毕业后的母亲在附近的一所小学任教。父亲和母亲的恋情,一如春天的暖流,一天比一天炽热,终就化作一股春风在校园里吹遍开来,吹到教育局长的耳朵里。在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陈就观念里,师生恋就如触犯天条一般,父母亲被双双停教。父亲又回到鄱阳湖畔做了一名铁道工人,母亲则回到了老家和外婆一起务农。那一年,江云啼哭着来到这世上,孩子的到来并没有给她母亲带来多少欢快,彻骨的思念和生活的艰辛让母亲迅速消瘦,更难过的是没有奶水喂养,看着骨瘦如柴的小江云,母亲的心疼痛着,常常暗自流泪。

   一年又一年,在她五岁时,母亲的哥哥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八岁的儿子。从此外婆带着外孙和女儿及外孙女生活在一起,本来就困难重重的家更是雪上加霜。父亲每年回来一次,操起曾经有江云舅父代做的活计,上山砍柴。对习惯农活的村里人来说,砍柴只是简单的小事,但对父亲这样的人,这样的活对他实属艰难。那年,父亲又和母亲一起上山砍柴,不会使用刀斧的父亲,没有把斧口劈向树桶,而是劈在了自己的左脚面上,顿时并有鲜血喷涌而出,母亲解下军用水壶的带子紧紧扎住父亲的腿部,在采一把野青蒿敷在父亲的脚面,就跌跌爬爬地回到村子求救。自记事起,江云第一次看到母亲这样焦急,母亲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有泪光闪烁。在小镇的医院里,父亲因失血过多,已奄奄一息,医生在紧急救护。医生说,江云母亲处理的很好,是她用那种古老的方法挽救了父亲的性命。

   开学了,父亲仍躺在医院里,江云往返在医院和学校之间。母亲坐在父亲床旁,身上穿着父亲给她买回的衣服,江云看着母亲,穿上这些衣服她就像那些城里女人一样。可一旦父亲回去了,她又会换回村里女人穿的那种衣服,她说穿那样的衣服方便做事。

   父亲用白皙的手指为女儿撩起额头的头发,说,我的女儿总这样娇小。母亲说,都是因她自己不好,亏欠她太多。“妈,娇小有什么不好,外婆就喜欢我的娇小,她说,女孩,牛高马大的,不好看。”江云在一旁反驳,她身体是有些单薄,但她真的喜欢自己,她深知父母对她的疼爱超过一般人家。父亲仍是那样俊朗白皙,相比下,母亲老得更多,尽管她比父亲小五岁,她手掌坚硬,骨节也较为突出,肤色几近古铜。可她的五官仍那么端庄,眉宇间透出一股俊秀。这就是母亲,如果不遇上父亲,如果不要发生师生恋,如果不在风雨中劳作,母亲也应该有着父亲一样的肤色,有着父亲一样柔软的手掌。一定的,她见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她是那样美丽迷人,否则父亲怎么会一如既往呢。

   江云喜欢父亲在家的日子,父亲总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往往此时母亲也放弃平时说的方言,和父亲同说一种话,江云喜欢听父母对话的声音,轻柔、清晰。或许她听腻了村里那种带有浓郁民族特色的方言。

   在江云十四岁那一年,坎坷了半辈子的父母,终于得以重新落实政策,父亲又重返讲台,母亲也被安排在父亲学校的内务室工作。可母亲犹豫了,她那年近八十的老母亲,用长布条来来回回裹缠的小脚,从未走出过村口的那条小河,又如何翻越万水千山抵达鄱阳湖畔。母亲最终决定留下,她不忍心丢下年迈的老母亲独自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她对父亲说,待母亲成佛后,她再随他去。那个秋季,父亲如往年一样,为全家准备好一年柴火后,带着江云的弟弟返回了江西,江云则留在母亲身边。

         (五)
    那年初秋,学校为充实师资力量,加强边疆和内地的教学交流,一批年轻的内地教师来到了这个边远的边陲小城任教。临近高考,江云的班主任因急性阑尾穿孔住进了医院。有新分来的化学老师担任她们班主任。那天,那个年轻的中高个子的男子,站在讲台上,作自我介绍时,江云觉得他的声音很耳熟,仿佛在哪听过。当新老师在黑板上写下“铜离子”,口中同时读出“dong 离子”的语调时,江云一下醒悟过来,她想起了她的父亲,父亲就是这样的声音。江云为之一震,她仔细打量起这位新来的老师,他有着父亲一样白皙的皮肤,身上散发出如父亲一样的浓浓的书卷味。瞬间,一股暖流就溢满了心间。她常常望着他出神,她喜欢上了他的一切,他的每一句话语,没一个举动,甚至打喷嚏的表情都会如录像一样,在她脑中回放。老师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常常喊她的名字让她回答一些问题,有些问题她能回答,有些问题她真回答不上来,因为她根本听不进老师刚才是在讲什么话题。能回答出的不能回答出的她通通不予回答。她明白,老师是在提醒她不要走神,便不是有意和她过不去,于是她保持沉默,老师也不再问。每次新老师走进教室都会把眼睛向着江云的座位看一眼,此时的江云又慌忙把视线移开,她如此渴望的人却又让她如此不敢面对。每次有化学课的时候,江云总有着难以克制的激动和慌乱,她不知到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是该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是任有心底的激流在脸上任意流淌。最终她还是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沸腾。

    又是一节化学课,江云打开课本,一张纸条在她面前醒目开来:“谁住我心?”急得江云朱唇微启,脸唰地变成了桃花,她迅速翻过一页,把纸条盖住。

    静悄悄的教室里,水银灯把同学们专注而安静的脸照得惨白。“江云,”一个压得再也不能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虎子用圆珠笔轻轻顶着她的昨腮,在江云转身那一瞬间,红红的线条就落在她洁净的脸盘上。“干什么?”江云紧蹙眉头,一脸的无奈。他的脸却灿烂成阳光,眼睛迷成一条缝。“这是我烙在你脸上的记号,她只专属于我”江云瞅他一眼,欲转身。“等等,诺,给你。”一张电影票就压在了江云的手心上,江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紧接着他又递过一张照片给她,江云扫一眼照片,是素有校花美称的同班同学雪纷的照片,照片中的她画了淡妆,更显美艳妖娆。江云把眼轻轻看向雪纷的座位,雪纷的座位刚好是在教室中的最上行,中间还有两排座位与她和虎子的座位相隔。

    雪纷的长发没有任何束缚地任意披垂着,一大半脸被长发遮住,看她那专注样,江云已猜到她又在看琼瑶小说。虎子顺着江云的视线轻声说,“她像不像公园里的那只母熊”。那语气有些调侃,反正江云不喜欢。那个年头敢像雪纷一样披着长发坐在教室里,是应该有些胆量的,或许明天她就又会受到教务处所谓仪表不整之类词语的批评。尽管虎子不喜欢她,但雪纷那种敢大胆向自己喜欢的男生表白心迹的勇气,江云是深深佩服的,江云自知她远没有这样的胆量。雪纷身材高窕,不仅穿着入时,那一口话语也是南腔北调,自从她的父母调进县城之后,就把小镇里的语言彻底放弃,来一口县城充满浓郁佤族口味的小城语言,上个假期到省城姑姑处住了一个月,回来后又是一口有着严重鼻音又有些可爱婉转的昆明猫腔,开始大家都不能接受她这种盲目效仿的行为,但因了她的坚持,慢慢地同学们也已接受了她的另类和怪异,她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弄潮儿,她的眼光总是向着更高的方向。江云明白,电影票、照片是雪纷送虎子的,虎子是用这样的方式向江云表白他的心迹。尽管这样的方式有些滑稽且有些不够厚道,但他还是这样做了。江云将照片影票推向他:“凭什么让我接纳她的照片?”在推让说话间,新来的邵老师来到她身边,“你出来一下。”江云的脸蓦地被一片红晕弥漫,她小心地跟在老师身后,心里嘀咕着,糟了,老师一定看到了刚才她和虎子交头接耳的那一幕。

    “这次汇考成绩很不错,教务处通知你提前报志愿,我衡量了一下,觉得你这样的成绩报考洛阳军事学校的电信专业比较合适,当然我的意见仅供参考,最终报什么志愿由你自己决定。”听到这里,一颗悬挂的心才落了下来。“有江西的学校可以报志愿么,我一直想到那边去。”她的声音很轻,似在征询。“这我不太清楚,你明早可去教务办具体问问。”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提前抱志愿,这是老师对她学习的一种肯定,不是每个学生都能报的,譬如虎子。她决定先不声张,包括虎子她也不告诉他,省得他有情绪和压力。她独自在偷偷乐着。

              (六)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的单车链条突然断了,她不得不背起书包穿过那片茂密的森林,除了在公路上骑车,这是通往她家最捷径的一条小路。同学们不喜欢这条石子路,它是当地少数民族同胞供奉神灵的地方,它太幽静,常听同学们说起,那小树林常常闹鬼,所以很少有同学在这出没。小道上阴森森的,树叶飘落的声音也会吓她一跳。“周江云。”这声音让她感到恐惧,差点让她晕倒过去,在阴森森的小道上,谁在喊她的名字,心快跳到喉咙。转身,看到老师从小树林出来,原来是新老师独自一人在那里漫步。看到江云惊讶的表情,老师也明白是他的声音吓到了她。他笑笑,对不起,没事吧。江云想起外婆说的那句话:“生人怕水,熟人怕鬼。”新来的邵老师肯定不知道闹鬼的传闻,要不,他也不会在这阴森的小径上悠哉。江云回之一笑,她笑得嫣然、笑得灿烂、笑得舒展。老师心头怔了一下,世上真有这样让人销魂的笑容,任教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初次看到她的微笑。

    从那天开始,她放弃骑车,独自一人行走在林阴小道上,每晚路过时,她总能遇上他,此时,她会对着他绽放她的笑容,他也回以微笑。很多时候没有言语的问候,一切的心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包容在他们神秘的微笑里。可后来的一连几天她再也没遇上他,她的心有些忐忑不安,她明白她已深深地恋上了她,暗自的思恋,使她不能自拔,她不敢靠近、更不想表白,她不知道这样的情感对她是缘还是劫。那晚她有些无精打采地走在那条小路上,有呢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用眼光寻去,那一幕,让她不能呼吸,那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会靠在他怀里,虽然这女人也是来支教的教师,但她从不知到他和她是如此亲密。

   那晚后,江云把那颗曾经开放的心小心包紧,耳边又听到妈妈的声音,女孩子要学会珍重自己,别轻易让男人走进心田深处。她又回到从前的日子,把车骑得飞快,向着公路的方向直视前方,从不左右顾盼。

   课间休息时,江云走出了教室,邵老师来到她的课桌旁。老师在江云的化学笔记上看到两首诗:
   1风的思念
   风总是携着思念飘然着, 迷失的是方向;           
   雨是相思的泪滴,坠落在离去的印痕里;
   月光依然胶结,梧桐独自寂寞;
   模糊的身影渐渐远去,留下的是声声叹息;
   握一丝游云寄去思念,诉说月光下的寂寞;
   遥望雁儿飞回,听到的是萧萧呢喃。

    2鱼的心情
    眼泪,被水擦干;
    疼痛,心不会知道。
    哭噻,谁能看到你的泪滴;
    痛吧,心脏不会察觉。
     借一双翅膀,只为天边的游云;
    赐一颗心吧,只想承受疼痛的折磨。
    变一朵睡莲,仰望天空的浮云;
    静卧的姿势,将是我永恒的美丽。

   邵老师甜蜜地微笑着,这女孩还真多愁善感,似乎在恋爱,似乎又不是,但他肯定,她的心是在痛着的,她在思念谁,谁又让她这样哀伤?老师摇摇头,离开了她的座位。只有江云明白,风思念是为父亲而写,鱼的心情则是她暗恋一场的写照。

               (七)
    高考的日子越来越临近,江云却整夜整夜的失眠,曾经灵动的大眼睛,被青黑色的黑眼圈笼罩。走进考场,那些熟悉的题目在眼前晃动,她有些欣喜,是她熟悉的内容,可下笔时,大脑一片空白,竟没能顺利完整地做完一道题,脑子里似有蚊子在嗡嗡乱叫,眼花、想吐,几近晕厥。当走出考场同学们都在兴奋的议论,这次题目比汇考时容易多了,江云的心如针扎般疼痛。分数下来了,其他同学的分数都在原基础大幅度上涨,而她的分数却在原基础上下跌,老师和同学都说,江云的分数一定是改卷时出错了,该去查查。只有江云清楚,那是她最真实的成绩,卷纸没有任何一点差错。

     同学们纷纷忙碌着,为新学校的生活学习作着准备。江云最好的伙伴毛毛也收到了军医大通知书,雪纷也被航空公司录取。这消息一下在小城炸开了锅,这样偏僻的小城,终是出了一个空姐,小城的人不知道空姐是做什么的,但知道那是一个很荣耀的职业,小城的人相互传递着消息,终是山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他们的激动不亚于雪纷的亲人。自然的,江云落选了,她无目的地走在那条林阴小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向着她走来。问她为什么不和雪纷一起去报考空姐,人不能受一点挫折就一焚俱焚。面对这个曾经让她魂牵的男人,江云似乎不想听什么,更不想说什么,只淡淡说到:不喜欢。就匆匆离开了那条小道。

    对于爱情她总是爱得投入、爱得执着,当一旦知道对方不爱自己,她又总是决绝地离开,不让自己做无谓的伤感。当再次见到邵老师时,不再有之前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却是变得坦然平淡,爱情真的会让人不知所措,失去了爱,却是如此平静沉着。只是这样的意识来迟了一步,要是在高考前,她决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或许她命中真有这一劫,如道士预言那样。

    外婆说,考不起也好,回家来和你妈一起做活,省得她独自一人,做活没一个帮手。此时,那些忍了很久的泪水如掘堤的江河,在她脸上肆意流淌开来。外婆不知外孙女会这样痛苦,她安慰说,你命贵,困难只是暂时的,在你出生的那天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福气的人,不关外婆这么说,村里人也全是这么说的,十二月三十一号零时,不迟不早,那是一个多么好的时辰,她们都说你是有福气的猴宝宝。她擦干眼泪对外婆笑笑,在她受委屈的时候,外婆总是这样鼓励她,她感谢外婆,她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对未来生活充满向往。至于回家做农活或是出去读书工作,她没有多想,她所有的努力只为那个她从小就为之魂牵梦绕的地方,那个养育父亲的家乡。她只想通过考试读书的方式走进那里,而不是以投奔的方式。父亲临走时对她说,希望她报考江西的学校,到那时他要带她们去看那个美丽的鄱阳湖,让她们看微雨后的彩虹,落霞秋水,水天一色的美景,她之所以伤心,是因她亲手破碎了父亲盼望亲子团圆的期盼。

    半个月后,她收到虎子的来信,开头便是:我的燕妮。江云好气,你马克思阿。信很长,江云只记得,别放气,明年继续,若你执意要放弃,那我要为你弃学从耕。江云又一次笑,还是那样贫嘴,终是改不了纨绔弟子的臭脾气。

          (八)
     转眼,十年时光一晃而过,那场花开花落的往事已成了过眼烟云。当那一拨同学又聚在了一起,惜日的虎子已是某集团公司的总裁,雪纷也提升了乘务长,只是她更为美丽更为出彩,正如雪纷所说,只要她想得到的,她一定得到,她终于得到了虎子,在几年平淡的婚姻生活后,他俩又再次分手。毛毛也带上他那风光的丈夫,开着轿车衣锦还乡,她死活不住酒店,执意要住到江云的小窝里,她说,她就因江云,才千里迢迢赶回已没其他亲人的边远小城。那个曾让江云动心的邵老师却依然单身,过着一个没人干涉的自由生活。就象张爱玲所说,得到的永远是墙上的那滴蚊子血,得不到的永远是心口的那颗朱砂痣。同学聚会似乎就是给那些年少懵懂的情感揭开那迷雾般的面纱,他们只想明白共同的一个问题,当年那样优秀的我,为何就打动不了你的心?虎子对江云是这样,江云对邵老师也是这样。

    那一晚,邵老师喝了许多酒,他带着酒劲向江云说出十年前的情怀,江云恍然,问那晚依偎在他怀中的女人。他哭笑不得,她是和他一起到小城来支教的同事,分在另一小镇任教,只因不小心扭伤了脚,呆在他处养伤,她早有男朋友在浙江工作,那一晚是他搀扶她去锻炼逐渐康复的脚裸。他的同事在合同期满后就都已回内地,只有他仍留在小城,他似乎觉得他还有一些情未了,只到他知道江云步上婚姻红地毯。只是那时他已难以回江南,就这样留在了小城。他仍然不明白,为何江云在那样小的年龄里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妻子,那年她未满十八岁。这多年来,江云从不提起她的婚姻,包括父母,她觉得自己酿下的苦酒,只有自己一人来吞,他是一个商人,大她十岁,他来到她的小镇,她们在饭局上相识,那一夜的酒后失态,让她从女孩永远地变作了女人,曾经有过离婚的念头,但一想到孩子,她一次又一次地把这样的想法打消。
   
   舞会开始,虎子邀江云跳第一曲舞,他把脸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虽然我们最终没能在一起,但你总是在我心底最深处,原来是,现在也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段朦胧羞涩的情感却让他们如此刻骨铭心,只是在经历了时间的磨砺后,那样纯洁的情感也变成烟灰随风飘散,就如流水,流过了就永远流过,不会再重流。今日的重逢只为解开昨日的迷梦。爱一个人真的好难,你在爱我,我却在爱着他,他又在爱着另一个人,循环反复,何处才是尽头。难道真爱永远是两条平行线,永无交汇的集合,面对相互钟爱的人,又为何总有那么多的误会,那么多的障碍。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发表于 2007-6-14 11:28 | 只看该作者
爱一个人真的好难,你在爱我,我却在爱着他,他又在爱着另一个人,循环反复,何处才是尽头。难道真爱永远是两条平行线,永无交汇的集合,面对相互钟爱的人,又为何总有那么多的误会,那么多的障碍。

这短话就是对这篇小说的做好图解。海萍通过一段曲折的故事,告诉我们的便是上面这个立意。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小说却不能把读者紧紧抓住。是不是写得松了点儿?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联系我们|小黑屋|Archiver|中财网站 ( 浙ICP备11029880号-1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GMT+8, 2025-1-15 22:12 , Processed in 0.246586 second(s), 20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