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谎花

任意

　　在我第三十八个生日之际，像往年一样收到来自同一个的祝福。但这一次不是电话，也不是精美卡片，更不是一封传统的信函，而是一条普通而又令我的心灵像触电一样的手机短信。

　　二十多年来，他像一条影子一样尾随着我，像一个幽灵一样时常在我不经意之间撞击一下我的灵魂。我常陷入不堪的痛苦之中，心烦意乱。不过有时却也让我的心灵之弦颤动几下。为了躲避他，我一连换了两次手机号码，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二十多年来，他竟然一次不忘地在我的生日之际准时发来贺词。由一封从邮局发来的电报或传统信件变成一张精美卡片，再后来变成电话以至到今天的手机短信。我想不通，他的记性就这么好，他就这么准时地记住我的生日，我连我自己就常常忘记自己的生日。

　　我生日前几天的一个早晨，老公睁开眼睛突然对我说，老婆明天你生日，我送你什么：唉，要不别送了，我手里钱不多了。我听了突然笑起来，说你什么记性啊，今天才几号，差好几天呢。他一拍脑袋说，哎呀，瞧我这猪脑子，对不起老婆，这段时间忙晕乎了，谁让你一年才过一个生日，时间太长了，我都被数字搞迷糊了。别生气老婆，今天我给你买件衣服吧，望着他那副憨态，我心里不但没难过，反而更高兴。这些年来我们的思想几乎都被生活浸没了，别说生日、纪念日，就连几号来例假我都不记得。

　　我不想责怪他，我也不会责怪他，人有时候不免会忘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他却在我生日之际准时发来祝福，我现在几乎把自己都记不住了，然而他在我心目中早就不存在了，尽管每年给我来一次祝福。这次却令我有些激动，以前那种心烦的感觉一下子变成一种感动，一种内疚，还有一种为他产生的深深的悲哀。

　　有时候我觉得人可能很傻，有的人偏偏为执着于一个目标一个人或一种　情感而不惜一切地牺牲自己的一生幸福，甚至付出整个生命。

　　他作为我中学时代的体育老师，在当时是名靡一进的帅族派，每个早晨他从潦亮的哨声划破黎明前的黑暗，率领龙一般的队形在操场上变化无穷。他矫健的步伐，高大的身材以及他洪钟一样的声音，成为操场上一道亮丽的风景。那时候大部分女生都把他做为心中的偶像。

　　我当时属于班上最小的女生，况且我体弱多病，瘦弱得像只精猴，就是出奇的精神，我的班主任送我个雅号――小机灵鬼儿。当时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分管文艺。每次开大会的时候总要站在前台的桌子上指挥十几个班级唱大合唱。不然他们根本看不到我。当时我是文艺宣传的骨干，每个节目差不多都有我的角色，每天下午第四节活动课我们都去排练厅排练，每个晚自习都跟着学生会几个人到每个班级去查出勤及纪律情况。很多同学都认识我，走在学校的路上不少同学跟我打招呼，并且直呼我大名。可我却不知其人是谁是哪个班的。我年龄小，对爱情之类的事情懵懵懂懂的，但却经常收到一来自各个班级的情书。我根本不理那事，看完之后随手撕碎扔掉，被风吹到校园的某个角落，那些动情的文字便被人们的脚步踩得粉碎。

　　我曾不止一次地收到我班一个男生的求爱信，我也是用同一种方式对待的，可他竟然对我举起报复的拳头。这时正好被我的体育老师碰上，问明原因，他把那个男孩儿臭训了一顿，并且给予他严重警告，以后不许对我有半点轻举。临出办公室，我对我的老师投以感激地一笑。也许就这轻轻地一笑造成了他一生的毁灭，我一生的不安宁。从此我发现他深沉的目光里增添了许多复杂的东西。每给我们班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心事重重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摇头。我不明白他往日活脱脱的朝气竟不知为什么跑得无踪无影。有时见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望着前面的操场发呆。女生们悄悄地议论，体育老师是不是爱上谁了，要么就是失恋了。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当时也傻乎乎地跟着瞎猜测、瞎议论、瞎传播。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无缘无故地爱上我。校里那么多高大漂亮的大女生，他怎么会为一个瘦得猴子一样的小女生神魂倒、寝食难安呢。我更想不到我会让这样一个高大成熟的男人为我痛苦一生，执著一生

　　直到我临毕业的一天，他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红着脸递给我一张三个字的纸条，我一下子呆若木鸡，一阵旋晕，眼前一片黑暗。我的泪水顺着脸哗哗地流下来。我不敢相信事实，我被这突如袭来的爱情击得如落花流水，拼命地夺出他的办公室。躲在操场寻棵老柳树下痛哭了一场。

　　我无法接受这突然到来的爱，其实我根本就不懂什么爱情，我心中的那块处女地还一直深睡在深深的冬季。爱情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单词，况且我一向把他做为我尊敬的师长。他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在他面前我从未有过半点不恭，对于他，我从未有过超越现实的想象。尽管他是那么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当时，我真正追求的是我父母为我设置的美好蓝图，为自己成为老韩家的第一个女大学生而拼搏，我不能忘记父母我的嘱托，父母对我的期望。

　　母亲每个夜晚把弟弟妹妹揣在棉裤腰里挑灯纺织到深夜，父亲为换取我八元钱的书费和每个月六元的伙食费，每个夜晚叮叮当当到天亮，年轻的父亲早早驼了背，每逢大集，他就用一个轮子的胶轮车推着他精心制作的小木床、小方桌以及小凳子之类的东西去赶集主。这一切都像电影上的情节一样铭刻在我的心中。我不能马虎，我不能拿父母的血汗来换取自己的欢乐时光。恋爱的季节不应这么早来临，我一定要拒绝他。

　　我躲避着他，我心意慌慌地做着我该做的事情，那一年我以二十分之差没有考上大学，当时我对他产生一种无言的痛恨，我觉得我本可以有这个把握的，是他扰乱了我平静的心，这是我唯一失败的原因。我痛苦地离开了我上了三年的那所中学，为了摆脱他，我到离家二十里路的中学复课。我以为这次他找不到我就死心了，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学习去考大学。就在那年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一份鸟一样的电报伴着雪花落进我的手里，落进我的心里，凉透了我的整个身心。这一天是我的生日，在忙碌紧张的日子里，我竟然忘了自己的生日，我父母也不曾留意今天是我的生日。因为父母一年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拼命为孩子的衣食住行奔波，怎么会记得那些小事呀。然而他不知道从哪里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我的生日，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流了泪，后来我才知道他去学校的档案室里查出了我的出生年月日。

　　我拼命攻读了一年，也没有实现父母的宿愿。第二年我又以十二分之差没有走进大学的门槛。我很懊丧、很失落、很痛苦。父母没有责备我，鼓励我继续复读，继续升学。当时我的心已经很沉重了，很复杂了。一种强烈的自卑感袭上心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复读了。这个时候他又走近我，他的一封长信通过别人的手传到了我的手里。他向我表达着他至死不渝的爱，他说他一生也许只有这一次震撼灵魂的爱。是我拨动他心灵的弦，第一次发出颤动的音响。他说他等我，无论多长时间，他都爱我一生一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让他的心弦奏鸣。此时此刻我倒没有半点激动；一股强烈的怨恨突然升起，我觉得两次落榜都是因为他的缘故。是他早早在我蔚蓝的心空中罩上一抹阴影，使我无法安静攻读。我撕碎那封长达十页的信，接下来我倒在床上蒙头睡了三天三夜。

　　后来我没再去复读，那年正赶上乡里招收民办教师。我硬着头皮去应试，一篇作文震惊了联校所有的领导，我被录取了，成了乡里一名正式民办教师。这段时间，我没再收到他的来信，我们却在联校开会时碰过几次面，远远地看见过他，他深深的目光里含着一种忧伤的光，一种失意的阴影笼罩在他年轻的脸上，我不会跟他打招呼。这期间他也托过不少媒人，我表叔跟他是同事，他不止一次地往我家跑，我父母也不止一次地跟我商量这事，都被我拒绝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绝情，这么冷酷。其实后来想起来，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理由，反正凭感觉就是受不来他。

　　他命很苦，父亲是一个煤矿工作，因事故葬身于井下。母亲一手抚养他和姐姐，姐姐是我初中的班主任，他和姐姐的感情很好。后来他让姐姐找过我，并且直接向我提出求婚。这个时候我已经是有思想的人了，我不会拿婚姻做人情。经过考虑再三，还是毫不留情地向我的班主任阐述了我的思想和观点。我说我不爱他，因为他是我老师，我一辈子在他面前都不会像对待自己的爱人一样对他，因为他早早地在我心中烙下的是师长的印迹。我永远像对老师一样尊重他、畏惧他，我们生活在一起不会像其他夫妻那样自由随意自然，那样亲密无间，我想我会很累的。我的老师举了很多古今中外的一些名人师生恋的经典爱情故事，孙中山、宋庆龄，鲁迅、许广平等一些凡是有说服力的事例都拉出来了。我始终咬口不开，最的我的班主任不得不流着泪走出我的办公室，后来我跟一个同学提起这件事，她骂我铁石心肠。其实我当时并没觉得自己的心多狠，我只觉得自己做了应该做的事，说了自己应该说的话，我认为自己很对的，拿爱情当儿戏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对爱情的贬值。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被爱情的火焰烧得不成样子。他不得不亲自出马，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他拿着一束塑料鲜花走进我的办公室。我简直惊呆了，当时能送花的根本没有，只是电影上看过或文学作品里读到过。

　　看见他进来，我已不再像从前那样束手无策、惊恐万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对事物的应变还是有两下子了。我礼貌而又矜持地让座倒水，他默默地把花放进一个笔筒里，端起水喝了一点，直截了当地对我摊牌，难道我们真得不行吗？我使劲点点头，眼睛不敢再看他，他眼睛真盯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痛苦的脸扭曲着。他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吼起来，你真得心里没有我，你你你真的不爱我么？我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他，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此时我真有些害怕，这个校园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老师们都回家了，他能把我怎么样，一种恐惧感袭上心头。我真想拔腿跑掉，可那双腿挪不动半步。我看着他站起来的高大身躯和怒睁的双目，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他突然上前一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我从椅子上捉溜起来，一把把我搂进怀里紧紧地拥抱我。我拼命挣脱，在他怀里扭动着身子，可怎么也挣脱不掉他像铁链一样的手臂。我大喘着粗气，累得满身是汗，最后我不再徒劳，任他吧。其实他没有亲吻我，就这样紧紧地拥抱我，泪水流湿了我的头发，我一动不动，任他的泪水拼命顺着我的头部流向脊背。此时此刻我的心开始有些松动，我的眼泪也流下来了。

　　有人说男人的眼泪不是水是血，我知道他能在一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女孩子面前流下眼泪，况且这个女孩子是他的学生，已经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了。那一刻，如果他吻了我或强暴了我，也许我就会永远成了他怀里的尤物。可他并没有那样做，他突然把我松开，狠狠地将我推向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一种失落的感觉强烈地占据了我的心。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我一见钟情的老公。我老公是个军人，八十年代军人是农村女孩儿心目中追求的目标。八十年代最可爱的人一直诱惑着少女的心。

　　为了摆脱他，为了离他远一点，我和老公在相识的第二年春天就结婚了。我们选择了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让我们的爱情随春风一路荡漾，像春光一样灿烂，在百花盛开的时候盛开。我请了长假随丈夫去南方度蜜月，在那个四季如春的南国住了近一年的时间。我们陶醉在新婚甜蜜的幸福之中。

　　正当我老公给我置安生日宴会的同时，我在南国的军营里收到了他来自家乡镶嵌着浓浓北国乡情的一封祝我生日快乐的信。望着这封信，心中涌起无限的苦恼和惆怅，我看完就把它撕掉了。

　　这几天老公一直张罗着为我过生日，老乡战友都请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这封信。他是个粗线条的人，从来不计小节，也没问过这封信的事。这事很快在我心里就消失了。一些短暂的不愉快也就随之而过。我们的幸福无限地延长在我们的岁月里，就在又一个春天到来之际，我们有了爱情的结晶。我们的女儿悄悄地在我的躯体里由一粒种子渐渐长成一个小精灵来到这个世界上。

　　一切都那么顺利都那么美好。春天的阳光撒在我们的心上、脸上。我们一家生活在鲜花盛开的世界里，在女儿成长的岁月里，我用心地呵护着她，我的整个身心都融入到她的世界里，我几乎忘了自己的一切，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了，就连我要好的同学和闺中好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是最幸福的人，惟有让我苦恼的就是那个每年的生日祝贺，不过已经习惯，我不理去与理会它，不再在意它，权当生活路上的一块挡脚石，只要用脚一踢它就会跑远的。我根本不去顾忌任何人的苦恼与欢乐、生与死的体验。其实那个时候他一直都没结婚。

　　后来，我因生活方便调到另一个乡镇的中学继续教书。从此我便离开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离开了我成长生活的那片贫脊的土地。它曾经给过我无穷的智慧和精神，也给过我无数的苦恼与欢乐以及爱与恨。

　　工作调动之后，老公仍然在部队服役，我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日子。在相别的日子里，我除了忙孩子就是忙工作，我把每个夜晚都留给自己思念丈夫。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思念着与丈夫相处的日子，回忆着那些美好的时光。我把每个夜晚的相思之情都变成文字，书写成一行行生动的音符，用心之弦奏出一曲曲美妙的想思之歌。

　　世界也许太小了，有时候你越不想见的人却偏偏闯进你的视野，正像大海里的两条鱼，尽管海洋那么宽阔，也竟会游到一起。女儿两岁的那年春节，我因娘家过年，年前我帮着母亲去集市上置办年货，在路上我碰上我的体育老师。

　　他从我对面走过来，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穿一件褪了色的黄大衣，长长的头发有些零乱，黑瘦的脸上显出了苍老的迹痕，皱纹很清晰地刻在额头和眼角。原来那双机灵精神的眼睛变有些滞呆。三十来岁的他，竟然有些驼背了，往日操场上那个如运动健儿一样的身影早已被岁月侵蚀的瘦弱无形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他变化那么大，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说实话我是不想打招呼了，让他从我身边划过，与我擦肩而过，成为永远的陌路人。当他走近时，我只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我们的眼睛突然对视的一刹那，我的心像触电一样的感觉。他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挡在我面前，深沉忧郁的眼睛盯住我，两道目光像钳子一样紧紧地夹住我的表情，使我无法再挪一步。我抬起头怯生生地说老师你好。他灿烂的一笑，露出那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他不说话，一直这样傻笑着，从他的笑容里我窥见一种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我看见他笑着的脸上流下两行晶莹的液体。我慌乱地躲开他的眼睛，心突突跳个不停。我站在他高大的身躯面前，显得那么微弱、那么心虚，我真想马上溜掉。正在这时，他伸手把我滑在前额上的一绺头发小心的掖到耳后。我语无伦次地问他，老师还是一个人吗？他凄然地一笑说，不，有家了，还有了孩子，放心呢，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说完他就骑上车走了，把我冷冷地甩在身后。我望着他一去不回头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直到他的影子消失，消失在路的尽头，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岁月匆匆而过，心管我每年的生日同样收到他的祝福，但繁忙的工作和生活总会把它淹没的。这几年我一直都没听人提起过他，直到他发来这个信息之前。

　　前几天，我在县局开会，碰上我的同班同学，她与体育老师是同一个村的，我有意问起她。她说体育老师很不幸，这些年他从来都没打起精神过，好像被一种沉重的东西压着。

　　自从你拒绝了他，他发誓不结婚，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不理会，后来他姐哭着逼他跪在父母的亡灵前保证，一定要娶妻生子，续下烟火。他姐姐的一片苦心使他动摇了。在姐姐的撮合下，他娶了一个民办教师，婚后生了个男孩儿，是个残疾，一直都不幸福。每天晚上都酗酒，醉子之后两人就吵架，有时竟闹到学校。时间一长，两人都厌倦了，后来就离婚了。

　　离婚后他一个人生活，每天早晨起来提着鸟笼子跟一群老头儿去村南溜鸟，晚上打麻将喝酒。就这样浑浑愕愕的打发日子。很多同事都替他惋惜，那么精神的一个人，竟糟蹋成这个样子。最近他有病了，得了癌症。前几天全乡的教师和学生都给他捐款治病，听说他拒绝不要。好像他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虽然没真正爱过他，但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这些年来尽管他生活的这么不顺心，都没有忘过我的生日。每年的十一月十九日我都会收到他的祝福。我觉得他太傻了，为了一个瘦猴儿似的黄毛丫头，就值得这样牺牲生的幸福吗？我觉得有些人就是拐不过弯来，古人都知道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人，为什么非要走向绝路，一头顶到南墙上，才算碰壁呢？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要善待自己善待生活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爱情这东西不是强求的，它要的是一种缘份。不过有时候你就是说不清楚，也许人这一生就爱一个人，而这人尽管不爱他，他还那么执着。我的一个朋友爱上一个检察官，而这个检察官已经有了家庭，她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她却偏偏自我折磨，谁说谁劝都不顶用，后来她竟为了这个检察官而自杀了，我知道了很难过，难过之余又有一种悲哀的感觉。

　　回家后，我向老公说起我的老师。老公被感动的泪光莹莹，他说你还是去看看他吧。他毕竟是你的老师呀。再说他已经是快死的人了，你应该让他闭上眼睛走啊。我激动地拉着老公的手说，老公你真好。你就陪我去吧。他说我还是不去的好，否则他心里会更难受的。

　　经过一个晚上的反复考虑，我终于决定去看看我的体育老师。怀着一颗内疚的心，我终于踏上回家的那条路。

　　一路上我心情很复杂，十多年没见过他了，我都不敢想象他是否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见到他之后，我该说些什么呢，他又会怎样呢。走到他的村庄，我已无法辨认出来。这个二十多年未曾来过的村庄已经找不到原来的影子了。我在这儿上了三年的初中，当时村里的每户人家我都能数过来。可现在都变了，一切都变了。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在人生的旅途中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当你一天天走过去之后，才感觉很短暂。在这二十年平淡的生活中，找不出多少惊天动地值得记忆的几件事，就这样一转眼就过来了。

　　当我推开他家的门走近他的病床前，看到他那副骨瘦如柴的样子，悲伤的泪水从我眼里不由地流了出来。我那颗一向对他冷酷的心，此时再也控制不住一腔的潮水，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颤抖不止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直到两行干涩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流出来。此时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满足的笑容，露出那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我一下子从记忆中找到了他以前的影子。那个年轻荡漾着青春气息的形象，那个矫健洒脱的身影。

　　当我递给他我老公从银行取出的两万块钱时，他摇摇头推过来说，不用了，一切都不用了。你能在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来看看我，我心就满足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已经满足了，真的。说完他身子就慢慢地倾斜，手不由地抓住我的手。当他身子倒在床上时，眼睛已经闭上了，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手还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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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先

相当不错的题材，语言再精炼一点则更好，问好！

任意

谢谢杨仙老师。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