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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江故事[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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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0 09:0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木祥

  6连属于公路工程2团5营。1971年,6连刚组建好就开进了怒江修公路;第一段工程在怒江边一个叫亚河的地方。6连的人,类似现在的民工,既没有“农”转非,也不是正式单位,但他们却以此为骄傲,怒江是边防前哨,一般的人是能来的吗?6连的民工,当时不知道怒江峡谷是东方第一大峡谷。那时候不大爱讲这些,这几年才讲起来的。但他们对毛主席的一段语录背得熟,就是“为了帮助各兄弟民族,不怕困难,努力筑路”这一段。他们还把这段语录用红油溱写在江边的一堵悬崖上。写这段语录的时候,连队的文书拴着安全绳从山上荡下来,在崖壁上描抹了好几天。

  6连有30%的女民工。起初,女民工和男民工混编在班排里,这样便于施工。后来,张连长对何指导员说,连队里都是些年轻人,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好比干茅房草见火,岂有不燃的道理。何指导员也怕出那事情,按张连长的话说,就是怕出现“小民工”。因此,两人一商量,就把6连的男女民工分开了,单独成立了个女子排。女子排成立后,张连长仍然很强调“小民工”的事情。张连长为发明“小民工”这个新名词很动了些脑筋,足足花了他三月的时间。因此,他觉得有必要把它讲深讲透。张连长每当说起“小民工”这个新名词来心里就成生快意,但神情上却显得很严肃,鼻孔里还不是“突突”地吐气,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打响鼻,他想用这个方式表达他的严肃。这一点连里的干部群众都知道。连里的干部群众也觉得张连长发明的“小民工”这个新名词既简单明了又意义深刻,也觉得为避免出现“小民工”,成立个女子排是很有必要的。

  6连女子排共有二十多个年轻姑娘,其中年龄最大的叫杨菊英,刚好24岁;年龄最小的叫小丫,才17岁。女子排的姑娘都拿小丫当小妹妹待,上工地干活,她愿意使锄头就使锄头,愿意抬撮箕就抬撮箕,谁也不和她争。在女子排里面,数杨菊英对小丫好。女子排的姑娘全部住在一个大工棚,杨菊英特意把小丫安排在自己里面睡,好照顾她。小丫夜间起来解溲,非得要个人和她做伴,才敢出工棚,杨菊英每次都主动陪她去。起初,小丫胆太小,解溲时还要用一只手拉着杨菊英的裤角边。陆续胆大一些,又觉得当着人解溲有些害羞,就不拉杨菊英的裤角,而是要躲在江边生长的小树丛后面,让杨菊英在一旁等她。杨菊英也发现了小丫的这些变化,觉得小丫长大了一些,心里便产生了一点莫明的惆怅,嘴上却说,躲什么?都是一样的!说得小丫在树林那边“嗤嗤”地笑。

  小丫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长,不免有点“娇生惯养”。虽然修路是苦力活,但她可以出工不出力,所以她的手不粗糙,脸蛋也细皮嫩肉。相对来讲,她的时间也宽余,每天,她爱把头发泡在怒江水里洗一次,然后扎两个羊角翘,调皮地甩在脑后。在穿戴上,她的变化最大。初到怒江时,穿的是“姊妹装”,显得土气,后来就改穿“小开领”。她喜欢把白衬衣花衬衣的领子翻到外衣领的面上,喜欢把衣服袖子挽到胳膊上来,那风度很像登台的演员。杨菊英对小丫的打扮不太满意,说小丫你不要老是标新立异,这样爱招惹是非。小丫对杨菊英的话似懂非懂,也就没有十分听进去。张连长也在背地里对何指导员说,小丫是个危险人物。何指导员说,不可能,这姑娘还小。张连长说,不信你等着瞧。

  这天,张连长沿着6连的工棚“”地吹着哨子,通知全连开大会。张连长吹哨子的时候眼睛鼓着,嘴巴噘着,边吹还边急躁地迈着步子,好象有一肚子的不耐烦。从张连长嘴上滑出的哨声和他的性格一样短促快捷而有力量。哨声响过,民工们陆续朝江边走,只剩下女子排的民工站在工棚门口,她们在等小丫。小丫刚才还在工棚里的,现在却不知到哪里去了。女子排的姐妹都很着急,想先走了,又怕小丫找不到开会的地方。杨菊英说,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等她。其他姐妹就先走了。杨菊英又等了好大一阵,小丫才从江边上来。杨菊英恼说地问,小丫,你哪里去了?小丫说,我身上又动了,在江边老耽搁。杨菊英马上轻言细语地对小丫说,以后你一个人不要走得太远,急死人了。小丫说,好。

  这次,6连载会的地点先在怒江边的一片沙滩上,沙滩上的沙子细软而洁净。只是江水吼声大,因此,张连长讲话的声音很大,不在就盖不过江水声,民工们就听不见。杨菊英和小丫赶到会场的时候,张连长正在嘶声力竭地强调连队里不能出现“小民工”。他说,连里出现了“小民工”怎么办?连里出现了“小民工”倒底怎么办?!说到这里,张连长习惯地用手提着前衣襟抖了抖,然后满怀深意地作目光从会场左边扫到右边。最后,张连长的目光在小丫所在的那位方位停留了一分多钟。

  小丫却没注意到张连长怎样说怎样看。张连长的话只有小丫从来不好好听,好象张连长的话与她不相干。小丫坐在杨菊英的后面,扶着她厚实的背膀,把她的发辫打天一股,重新编好,然后又打开一股,再编。杨菊英顺从的由小丫摆弄,没有干涉。小丫隐隐约约的听到张连长“小民工小民工”的声音夹杂在怒江流水的吼声里不停地传来传去。小丫把头歪在杨菊英的肩上小声问,菊英姐,什么是小民工?杨菊英嗔怪地说,还问,也不知道害羞!小丫悻悻地不再吱声,知道“小民工”不是好话。

  张连长训过话后,又去连队医务室找徐医生。6连的医务室只有徐医生一个医生,业务上只是为民工擦擦红汞碘酒,医务伤风感冒。连队里有时病号多,张连长就去帮一会徐医生的忙,张连长在农村时曾经当过“赤脚医生”。这天,张连长找到徐医生,很神秘地问道,怎样才能及时发现怀上“小民工”的人?徐医生听见张连长又用鼻子“突突突”地吐气,知道张连长的态度很认真,就说,怀上40天以后就可以用听诊器听诊或号脉查出来。张连长说,那好,以后女子排的来看病,一律要号脉或听诊。徐医生说,有时候我忙不过来。张连长说,这个简单,你可以把方法教给我。

  从此以后,女子排的民工看病找药,徐医生和张连长就要给她们听心脏或号脉搏。其中,徐医生常用的方法是号脉搏,女子排的姑娘们不惧怕,只是有点纳闷,有时候手脚破点皮上点红药水,为何也要号脉搏?徐医生号脉的认真劲,姑娘们也好笑,总是头偏着一点,嘴噘着一点,不时的点头摇头,一副城府很深的样子。张连长听心脏,姑娘们就有防备。你要听,好,隔着衬衣或背心褂听,不许直接接触皮肉!张连长也不强求,反正以听得着心脏跳动为原则。

  女子排里边,就只小丫没有被号过脉和听过心脏。小丫年纪小,身体好,加干活也不碰手脚,药也不吃,红汞碘酒也不抹,徐医生和张连长也不好找她的麻烦。小丫不生病,却喜欢和大姐姐们去看病,望着徐医生号脉张连长听心脏怪有意思的。一天,医疗室里看病的不多,张连长说,小丫,我给你检查一下心脏。小丫说,张连长我又不病,不需要检查的。张连长说,我们的方针是预防为主,治疗为辅,来,听听有好处。杨菊英当时在场,也叫小丫不要听。不料小丫想了想说,既然都听过了,我也听一下看看。杨菊英不好多阻挡,只好由小丫。张连长把听诊器的接触病人部分放在手心里温了温,然后搓了搓手,才轻轻地伸进了小丫的心窝。小丫不知道姐姐们听诊是隔着衬衣背心的,所以她没有要隔。张连长认认真真地听完了,把听诊器从小丫的衣服里帛出来,用很有权威的神情说,你们女子排,就数小丫的心脏好!在场的人听了,都向小丫投去羡慕的眼光。小丫被看得脸红到脖子根上。

  ......没过多久,6连的民工大多数得了槭树毒病,都因是接触了槭树枝叶引起的。中了槭树毒的民工,全身又红又庠,有的人皮肤都抓破了。徐医生和张连长整天忙打针送药,总算把病情控制下去了,但多数病号又浮肿起来。徐医生说,病号药吃多了,针打多了,营养又跟不上,属于营养不良性浮肿。张连长建议买狗来杀,给民工改善生活,说狗肉特别补。这天,张连长亲自去买狗,并且把小丫也带上一块去。张连长要带小丫的理由有两条:一是她没有中槭树毒,皮肤好,再遇上槭树也有抵抗力;二是她上工不上工都不影响工程进度。杨菊英对小丫买狗很不放心,何指导员说,跟领导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杨菊英便说不出理由来。

  张连长带着小丫沿怒江边走,不一会就走到一架溜索旁。张连长说,我们过溜索到江那边去买,江那边没人修路,狗便宜。小丫说,我不敢过溜。张连长说,我带你过。张连长请一个光着上身的本地男子把他和小丫绑在滑轮上,小丫望着那男子汉棕黑色的皮肤和凸出的肋骨大气都不敢出。男子汉把张连长和小丫的双腿交叉开面对面绑在滑轮上,然后把他们往江心一推,他们便随着滑轮“吱吱吱”地往江那边飘。飘到江中间,滑轮就不动了,原来溜索成弧形,两头高中间低。小丫先是闭着眼睛的,她现在睁开眼,只见高耸的山峰和蓝天上的白云都风车一样旋转起来。她感到头眩,忙掉头往江中看。江中翻着白浪,急乎乎地往前淌,好似带动着溜索也朝前面飞起来。她只好又闭上眼睛。张连长就在这怒江的仔细地端详着小丫的一举一动。他发觉闭上眼睛的小丫比任何时候都美,长长的睫毛,圆圆的脸,略为显厚的嘴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怒江上空,会有一股巨大的热气在他的身上涌动,差点让他憋过气去。稳定了一下情绪,他想吻小丫,但没有成功。江边汉子捆绑他俩的时候,绑成了X形,他想了好些办法都无法接触到小丫的嘴唇。他不敢解动绳子,那样,弄不好就会掉进怒江里去。在江上面溜索上晃荡了好一阵,张连长双手抓住溜索努力向上攀援带动着小丫移向江岸。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到了对岸,张连长脚尖一踏上岸上的崖石,便极快地解掉了捆绑他和小丫的绳子。这时,小丫已软成一滩泥。张连长抱起小丫朝江边的芦苇丛走去,脚步是高一脚低一脚,蹒蹒跚跚。好不容易才把小丫放在了芦苇丛中的青草坪上。张连长气喘吁吁地想继续他的动作。小丫本能地用双手紧紧地拉住张连长的前衣襟,张连长无法辨清小丫的动作是出于反抗还是出于紧张。这时候,张连长突然冷静下来,他觉得如此冲动下去将会永远失去小丫……于是张连长改变了原来动着的姿势,用右手的大拇指掐小丫的“人中”。小丫慢慢地松开了双手,睁开眼望着陌生的世界。张连长见小丫清醒过来,说,小丫,刚才你“晕溜”了。小丫很温顺地点了点头,很像一只漂亮的小猫。又呆了一会,张连长说,小丫,我们去买狗吧。小丫把自己的手递给张连长,心中充满着信赖感和依靠感。张连长把小丫从青草坪上缓缓拉起来,两人便手牵手朝江边的一个村子走去……

  把买到的狗拉到连队的炊事房,张连长和小丫就分了手。小丫急匆匆往女子排的工棚走去,刚进工棚门,杨菊英就拉住小丫,像久别重逢一样,不眨眼地望着小丫的脸庞,细心地寻找有没有什么变化。小丫红朴朴的脸没有瘦也没有胖,她脑后的羊角翘不停地颤动着,依然流露出一份天真。这时候,杨菊英好像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并且告诉小丫,今晚要和她睡在一张床上。晚上,小丫侧着身子睡下,乖乖的把背靠在杨菊英的怀里。杨菊英象搂孩子似的搂着小丫,她们俩都卷曲着身体,每道曲线都很谐调的吻合。杨菊英还不停地轻轻抚摸着小丫的臀部和胸部,惊奇的发现小丫已经发育成熟。她还觉察到小丫身上散发一种难于名状的气味。这一切,让杨菊英十分感慨,她说,小丫,你长大了,应该找个对象了。小丫并且问答道,菊英姐,你都没有找,怎么要我先找?杨菊英说,人和人不同,你比我漂亮,成熟得又早,找个对象,也算是找个保护吧。听到这里,小丫不做声了,沉默了一阵,才说,菊英姐,我要找对象的话,就找张连长。杨菊英听小丫这么一说,放开搂抱着的小丫,翻身坐起来,低声骂道,小丫你疯了!张连长那么历害,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的!再说,他天天讲“小民工”的事,你难道听不见?!小丫这时不急不躁,把杨菊英拉着躺下一,盖上被子,神态动作比杨菊英显得成熟。等杨菊英平静了一些,小丫才说,菊英姐,你不是要我找个保护吗?我觉得只有张连长才保护得了我,再者,我想他以后不会再讲“小民工”的事了。杨菊英气得再没说出一句话来,她觉得张连长可恨小丫不争气,她认为有必要想个办法让张连长死心,要一然小丫就完了。

  张连长自买狗回来后,就再不讲“小民工”的事,这一点,已被小丫说准了。杨菊英也在佩服小丫的同时更不放心小丫。张连长也在不停地追小丫,只是不敢公开,但逃不脱杨菊英的眼睛。杨菊英和小丫总是形影不离,有意地为张连长和小丫设置障碍。张连长便想办法解散女子排,目的是要把杨菊英和小丫分开。张连长去找何指导员说,其它连队都没人女子排,偏6连有,看来影响不好。何指导也觉得女子排是个累赘,工程进度老上不去。不如把女民工分在男子排里,帮帮带带的,工程进展就会快些。两人这么一商量,女子排解散后,杨菊英分配在3排1班,小丫分配在1排3班。杨菊英她们的排长名叫黄加清,很爱唱现代京剧样板剧中的选段,如《沙家浜》里郭建光唱的“朝霞映在阳澄湖上“,《红灯记》里李玉和唱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等等,他都记得词,唱得准音调,而且声音能高能低。按现在的说法,黄加清等才是6连的歌星,人人都佩服的。杨菊英分到了排后,人虽然和小丫分开了,但心却惦着小丫。她打主意把小丫介绍给黄加清,她觉得黄加清比张连长强多了,而且和小丫很般配。也只有让小丫喜欢上黄加清,才不至于落到张连长手里。

  黄加清实际上早就对小丫在单相思。黄加清在工地干活,在工棚里睡觉,脑子里随时闪现的是小丫的身影。这些事情想多了,黄加清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但他觉得心里有很多的话要说,于是就选择了唱歌。但他在怒江边上嘴里唱着京剧“样板戏”,心里却想着所有唱段都是唱给小丫听的。他唱了几段戏后暗暗地观察小丫的表情,但从小丫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儿他需要的东西。他觉得想象中的小丫和他越来越近,现实中的小丫却越不断越遥远。随着怒江公路一段段贯通,他对小丫越来越失去头信心。就在这当头,杨菊英提出要黄加清去追小丫。黄加清说他一点把握也没有。杨菊英说,三排长,你不能失去信心,小丫的事我作一半主。黄加清说,我不好意思和她谈,杨菊英说你先写封信给她。

  黄加清把小丫的信写好先让杨菊英过目。杨菊英看后说有几介地方要修改一下,在信上说话要含蓄一些。黄加清妄自尊大干脆你帮我修改好,我再去抄一遍。杨菊英想了想就同意了,把信修改好,让黄加清去抄。黄加清把信抄好后好长时间没有递给小丫。他和小丫虽然都在一个连队,但总不能把爱情信在工地上递给人家。再说,在光天化日之下面对面把信递给小丫,他也感到勇气不足。杨菊英见勤俭加清一筹莫展,便出主意说,三排长,你最好是在电影场上把信递给她,人不知鬼不觉的。黄加清说,万一她不接怎么办?杨菊英说,你就不会先拭探一下?黄加清问道,怎么个试探法?严区英犹豫了一会说,在电影场上,你先靠近她一些,扑看她是不是回避你,你就可以递信了。杨菊英说着,自已就脸红了。黄加清也红着脸点头。
  
  那时候看电影是在露天地是看。电影队每个月下连队一次,每个连队都要转 。虽然每次各个连队放的都是同一个片子,但民工们都要到挨近的连队去看,看几次才过瘾。当然,这其中也有别的原因在里边,像黄加清专门选择电影场上递情书给小丫之类的情况。这次,黄加清揣着信跑了三个连队都没有把信递出手,原因是小丫总是喜欢站在电影机旁边看电影,电影机旁边太亮,行动不方便。到第四个晚上,终于有了机会,小丫站在场子后面的人群堆里,是杨菊英拉她站到后面去的。黄加清鼓足勇气挤到小丫身边。小丫见了黄加清,说道,三排长你也来了?黄加清说,来了。黄加清觉得身子有点发抖,但还是装出很不在意的样子,伸出手在小丫的手掌上触了一下。小丫很警觉地乜了黄加清一眼,没有看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看电影的神情似乎很专注。黄加清觉得小丫没有反对的意思,胆大了一些,便把信拿出一,住小丫的裤兜里塞了进去,表面上却是很认真看电影的样子。小丫也装作不知道。黄加清先是认为事情办得很成功,慢慢地又担心自己没有把信放牢靠,手又往小丫的裤兜里去摸,结果只摸到一把瓜子。信早被小丫转移到上衣袋里去了。

  小丫收到黄加清的信,就拿给杨菊英看。杨菊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把信浏览了一遍,说,小丫,我看黄加清很不错的,歌又唱得好。小丫说,我感觉得黄加清做事惊惊慌慌的,没有张连长沉着镇定。杨菊英说,黄加清人老实,靠得住;张连长太狡猾了,你和他谈我不放心。小丫说,那倒不至于,对他们俩个,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天菊英说,先别把话说死了,再仔细权衡一下又说。小丫,我也不忙的。

  黄加清在追小丫的情况,张连长早就已经知道了。张连长不但知道黄加清在给小丫写信,而且很清楚黄加清在电影场上的行动。张连长还了解到,黄加清和小丫的事是杨菊英出的点子。张连长却又不敢名目张胆的追小丫,他认出连队领导谈恋爱,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张连长认为要使自己不失身份又不失去小丫,最好的办法是制服住黄加清。于是,张连长处处给黄加清找麻烦。工程任务,黄加清他们排得最重,张连长要他带头加班加点,让他没有时间去找小丫。工地上有险情,张连长指定要黄加清去排除。张连长见黄加清去掏哑炮时,总是盼望哑炮突然爆炸起来,黄加清随着腾飞的崖石飘上天空。然而,张连长的愿望没有实现,黄加清仍然不失电动机地在和小丫周旋。张连长每当见到黄加清和小丫在一起妒火就升起来,他恨不得冲上前去用双手死死地掐住黄加清的脖子,让小丫亲眼看到黄加清从此翻着白眼出不出气来......

  其实,小丫并没有和黄加清好。小丫从内心深处喜欢上了张连长。但是,自从那次买狗回来,张连长和小丫来往并不多,这使小丫对张连长的心思摸不透,因此对黄加清的态度也就含含糊糊。小丫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和黄加清有了来往,张连长才不把她们的关系明朗起来?小丫同时感觉到,在怒江,在6连,定婚成亲似乎是很遥先的事情,或者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她发觉6连的人都好象要打扮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想了这些,她决定先和黄加清把关系断了,再不要留下任何藕断丝连的痕迹。这样,即使她和张连长的事不成了,也好轻装上阵重打旗鼓另开张。

  这天晚上,小丫约黄加清往怒江边走去。小丫走在前面,黄加清的行动完全由小丫带领。小丫比黄加清年纪小,看上去也没有黄加清成熟,但小丫却轻而易举的操纵黄加清,这倒底是什么原因?他们俩人都来不及去想个明白。他们很快就走到怒江边的一大石头旁边,面对江水站住了。站在江边,面对高黎贡山,小丫老早就想了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现在才明白,既然决定和黄加清中断恋爱关系。那么,话说得再好也还是伤害感情的事情。然而,小丫也怕自己说出的话伤害黄加清。小丫觉得,在这怒江峡谷,在6连这么个环境里,黄加清有她也实属不容易。但是,眼前所处的实际情况,小丫又不得不把话挑明白。鼓了好大的勇气,小丫才掉过身来,面对黄加清说,三排长,我们的事,看来不能继续发展下去了......我们都还年轻,等到公路修通了,走出怒江,离开6连,回到家乡,到那时候又去考虑这些事情......黄加清听小丫说了第一句话就没有听清她后面讲的是什么,他只见小丫的嘴唇在轻轻地动。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失去了听觉,但又好象感觉得到怒江流水的轰鸣声。他顺着滔滔江水,往怒江的上游抬起头,江东的碧落雪山和江西的高黎贡山把怒江的天空挤成一条河,天很蓝,晶亮的星星似闪烁的渔灯。抬头仰望好大一阵,他觉得心胸开阔了一些,他低下头来对小丫说,小丫,我和你断断续续相处这一久,我越来越觉得配不上你。我也很后悔,不该对你说这件事情。我怀念我的从前,我能在美好的梦想中过日子。现在却是连梦想都破灭了......黄加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自言自语。小丫却是句句都听明白了,她没有想到黄加清有这样丰富的内心。小丫已经怕在这江边再站下去,她伸出手来和黄加清握手告别。黄加清用钳子般的手攥住小丫的手,攥得“咯咯”直响。小丫感到手掌非常的疼痛,但她始终从容地忍耐着,坚强地不吱一声。黄加清终于放开了手,让小丫上路回工棚,他有意让小丫走前面,天已经晚了,小丫走后面他不放心。

  小丫抬脚沿路往回走,刚离开黄加清两三步远,忽然发现不远的树丛中闪出一个人影。小丫看那人影很像张连长,便马上意识到很可能权发生可怕的事情。小丫停下脚步,又发现那人影有了一个甩手的动作,很明显是在往这边甩东西。小丫一惊,下意识地转身扑向黄加清。就在小丫用身体挡住黄加清的一刹那,一个小碗大的石头正好打在小丫的背上。小丫觉得心口发闷,想呕吐,但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口中有点咸涩味。她的脑袋耷拉在黄加清的肩头上。黄加清这时才发觉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灾祸,他大喊一声“救命”,便双手抱起小丫冲向连队的医疗室......

  连队的医疗室里没有病床,小丫就被放在徐医生的床上。小丫昏迷不醒,口里喃喃地说着张连长的名字,这让黄加清大惑不解。张连长也来到了医疗室,听到小丫昏迷中叫唤着他,使他胆颤心惊。他立刻叫徐医生说,她昏说乱讲,给她打镇静针水。徐医生嘴里答应着,好,实际上却给小丫推了一支维生素C。徐医生知道,小丫现在需要的是清醒,而不是镇静,镇静针水下去,很可能会置小丫于死地。杨菊英守在小丫身边哭泣。一边用手绢把小丫嘴角的血擦干净。她一边哭内心也感到十分内疚,仿佛是自己害了小丫。
到了第二天,小丫清醒了过来,之后,病情恢复得很快。小丫从不考虑这一石头把她打得怎么样,因此可能病魔也害怕她。小丫伤好以后,连队马上成立了专案组,调查处理“江边案件”。专案组组长是张连长。那时候,公检法都被“砸烂”了,这类案件靠“群众专政”。专案组要小丫“交代”问题,小丫什么也不说,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只是这“江边案件”对小丫的“个人问题”影响很大。黄加清是被小丫“否决”了的,加之小丫在昏迷中呼唤着张连长的名字,让他难以接受,因此,他从此再没有提那话。张连长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也从此不和小丫好了。连队其它人,提起小丫就想起“江边案件”来,不免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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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0 09:22 | 只看该作者
又见成师好文,劲赏。
3#
发表于 2008-3-20 16:11 | 只看该作者
本篇采用传统手法,描写当年筑路工地上的生活故事,有纪实文学的味道。生活基础相当扎实,笔法颇为老道,叙述从容不迫,作品有吸引读者一口气读下去的魅力。精华作品!
4#
发表于 2008-3-20 17:3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本篇采用传统手法,描写当年筑路工地上的生活故事,有纪实文学的味道。生活基础相当扎实,笔法颇为老道,叙述从容不迫,作品有吸引读者一口气读下去的魅力。精华作品!


支持精华!
5#
发表于 2008-3-20 18:28 | 只看该作者
慢慢欣赏学习:)
6#
发表于 2008-3-20 18:38 | 只看该作者
欣赏,问好!
7#
 楼主| 发表于 2008-3-20 21:16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吕永红 发表
欣赏,问好!


谢谢楼上朋友阅读!
8#
发表于 2008-3-20 21:20 | 只看该作者
成师,梦游的信箱是:ynljlmy@126.com
9#
发表于 2008-3-21 08:31 | 只看该作者
一个我们熟悉而又陌生的领域。
欣赏了!
支持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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