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的哥的故事

花满楼的人

的哥的故事

      晓峰开出租车五年了。这其中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和惊吓且不必说，单车就由奥拓换成夏利，又由夏利换成现在的捷达王，就足见其不易了。
　　他是我的师弟，早年我们一起习武。同我这个穷教书匠比，他过得还是满潇洒的，几千元一顿的饭就是他请我吃的。可是一想起今年过年我们相聚时的情景，我对他真的又有了深一层的了解。
        那天在我家喝酒，他醉了，说起这些年开出租的经历，堂堂铁骨男儿竟然泪流满面，而我也被他深深地感动了。
        几瓶啤酒下肚，他有些激动起来，一手赚着啤酒瓶子一手拍着我的肩膀说：“师兄呀，今儿个喝的痛快，兄弟我就给你说说心里话吧！” 我点点头，和他碰了一下瓶。他扬头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师兄呀，你瞅着我们的哥好象挺风光，挺能挣的，其实这里头难啊，真难！辛苦点不算什么，想挣钱你就得吃辛苦。可是，你听过没有，现在的的哥不是怕吃苦，而是有三怕，一怕抢劫，二怕醉鬼，三怕妓女耍赖皮。”
        说到这里，晓峰停了停，又猛喝一阵酒，染后拉开了话匣子一路说下去。 我静静地坐在旁边，专著的听着他的故事。
　　晓峰说几年来让他记忆最深刻，也最心痛的就是他的朋友老马遇劫被害的事。
       去年七月的一个傍晚，他开车正在马路上“飞圈儿”，突然，前面吵骂声四起，一个小子挥舞着刀子且战且退，后面二十几个人各持扳子、螺丝刀等紧追不舍，但由于那个小伙子有刀，追的人都不敢上前。
    “出事了！”晓峰心理咯噔一下，因为他认出来，追的那群人都是常见面的的哥。他马上冷静下来，悄悄地把车凑到那小子身旁。他清楚地看到那小子手中的刀正往下滴血！准是哪个的哥遇害了，晓峰想。
       此刻，那小子正面向着人群张牙舞爪地叫嚷：“谁上来，老子就捅死谁！老子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一条命！来啊！来啊！”对后面的情况毫无察觉。
     晓峰待那小子退到他车门旁时，猛地踹开车门， 将那小子一下子撞了个趔趄！晓峰趁势跳下车，扑上去拧住那小子持刀的手向后剪，并伸脚使了个绊子。那小子“妈呀”一声摔倒在地。的哥们一拥而上，对着那小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等“110”赶到时，那小子已经被打得不会动弹，直接被随后赶来的急救车送进了医院。直到这时晓峰才知道那小子抢老马的钱，老马反抗，被扎了一刀。附近的的哥看到后立刻招集同行，一面把老马送到医院，一面追捕歹徒。
        凶手和被害人被送到了同一家医院。夜里，医院传来消息：凶手被打断了几根肋骨，已经脱离危险，但老马却因一刀刺中心脏，终于没有抢救过来。
　　老马是这个城市里第一批的哥，已经奔五十的人了。老婆下岗，儿子又刚刚接到某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家人全靠老马开出租维持生计。现在，这个家的顶梁柱倒了，天也塌了。
　　两天以后，的哥们自发为老马举行了葬礼，二百多辆出租车组成了庞大的送葬队伍。晓峰行驶在车队中，想起与老马相处的种种往事，禁不住热泪盈眶了。
        老马是个热心肠的人，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借给过晓峰备胎，凡是和老马打过交道的人，有谁没得过他的帮助呢。可是，这样一个好人就这样走了。
        老马还是个极具正义感的汉子。他疾恶如仇、抱打不平。曾经组织的哥“互助会”把收保护费的混混儿打得落荒而逃，一举名震出租界，不少的哥还慕名加入了他的“互助会”。他还带头抵制行业歪风，揭露不法司机的骗局，如“协同抢劫”，“中途加价”等。
       “协同抢劫”的对象多半是夜里下火车、飞机的外地人。上车后司机要价很低，可是行驶到僻静处时，就会突然冲出几个人，将司机和乘客一块儿洗劫。其实，司机和抢劫者是一伙儿的，作案地点及乘客情况都是他事先通知的。
        “中途加价”也多半发生在深夜单身走长途的人身上。开始司机要价较高，让你认为是夜里打车的正常现象。当乘客坐上车后，就会出现另一个乘客要和你一起打车。本来一个人的钱，现在两个人摊，乘客一般不会拒绝。可是当车开出市区时，后来的乘客就会拿出另一张价格表，而这张表上的价格通常是讲好的十几倍，甚至更高。乘客人单势孤，担心遭抢劫或毒打只好就范。
        老马经常向乘客，尤其是外地乘客介绍这些骗局及防骗的手段，因此也遭到了一些人的嫉恨。
        现在，最让晓峰感到难受和担心的还是坐在他车里的哭得几乎昏死过去的老马的遗孀。老马没了，儿子马上又要上大学了，眼下还差着大笔的学费没有着落，你让她一位下岗在家的妇女怎么办啊？后来，还是出租公司搞了个“一日捐”的活动，很快募集了三万多元善款，才解决了老马家的困难。晓峰那天拉了五百多块钱，除加油的外都捐了出去。
        车队行进到老马遇害的地方时，一起鸣长笛致哀。市区内是禁止鸣笛的，但这次一向执法甚严的交警并没有干预，而是神情肃穆地向灵车的方向敬礼……
　　讲完老马的故事，晓峰眼里已盈满了泪水，他忙举起酒瓶猛灌了几口，然后说到：“师兄呀，老马的遇害让我很伤心，也萌生了退意，在家里蹲了三天。可是没办法还得去跑呀 ，毕竟这是咱的饭碗，老婆孩子都靠这个吃饭呢。师兄呀！不是兄弟吹，在出租行业里我还是很有经验的，往往开晚班比很多人白班挣的都多，因为咱有 窍门呀。我每天晚上6点到10点之间在市区里‘飞圈儿’，10点以后就到东海大酒店门前等活儿，这样既不疲劳，效益又很好。所以呀，兄弟我就爱晚上跑车。但这晚上出车也麻烦，虽然说的哥最怕抢劫的，但抢劫的毕竟不常遇到，其实最怕的还是醉鬼和小姐耍赖皮。”
        晓峰说完看看我，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笑了笑又开始讲他的故事。
　　他说前一段时间，有一天他刚把车开到酒店门前，同行小王就从车里探出头笑嘻嘻地叫他过去。晓峰问：
　　“你小子有什么好事儿了？”
　　“我老丈人被我摆平了。”小王鬼鬼地说。
　　晓峰知道小王当年和爱人谈恋爱时，老丈人就是坚决不同意的，后来结了婚关系也不好。 不知这家伙有什么能耐扭转乾坤？于是好奇地问道：
    “摆平了，恐怕你小子又出什么阴招了吧？”
    “嘿嘿，不瞒你说，前天，我把老丈人拉到了浴池，洗完澡后给老头开了个包房，然后叫来了两个小姐，让她们好好折腾折腾老头子。你猜怎么样，昨天，我老丈人就给我打电话来了，要我们过去吃饭呢，现在对我可好了……”小王说得眉飞色舞。把晓峰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狠揍了小王一拳说：
　　“你小子怎么谁都阴啊，这损招儿也亏你想得出来！”
　　二人打闹的时候，晓峰的电话响了。电话是他的一个老顾客——东海大酒店的小姐娇娇打来的，娇娇坐晓峰的车已经快两年了。晓峰收起电话说：
　　“娇娇要回家，我去送她。”
　　“哎！”小王叫住他，说：“娇娇那丫头够正点的，你该上就上吧！”
　　“滚你的！狗嘴里吐不象牙来。”晓峰骂咧咧地回到自己车上。
　　不多时，一位穿着惹火的妖艳女郎从酒店里走出来，直接上了晓峰的车。晓峰给她点了支烟，问：
　　“娇娇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啊？”
　　“切！崩提了，今天跟个傻子配对了。刚上去不到一分钟就泄得哪儿都是，晦气！晦气！今天不干了。” 娇娇放浪的说着，深吸了一口烟，而后挑逗性地喷到晓峰脸上。
　　晓峰无奈地摇摇头，发动了车子，二人说着闲话，来到娇娇家楼下。娇娇从包里取出一张五十的票儿塞给晓峰。晓峰正要找零，娇娇拦住他说：
　　“别找了。”
　　“娇娇姐就是大方！”晓峰感激地把钱揣起来。娇娇刚下车又把头探进来，说：
　　“要不你跟我上来吧？”
　　晓峰摇着头，笑道：“我怕我也比那傻子强不了多少。”
　　“靠！你这人怎么总是那么没劲啊！”娇娇扭着屁股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晓峰想象着娇娇惹火的样子，下体不由一阵躁动。在他拉过的小姐中，娇娇是最大方的。这丫头似乎和钱有仇，心情好和不好的时候，都要拿钱出气。
　　晓峰正想着，前方又有人拦车，看来今晚的生意还不错，他忙停下车。
    “先生您要去哪儿？”晓峰礼貌地问。
    “你，你，你管我上哪儿呢。”上来的人面红耳赤，眯缝着眼睛凶巴巴的说道。
    晓峰这才发现，原来是个醉鬼。看来这人喝得不少，他明白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少说话为妙。晓峰小心地开着车，沿着大街行驶。
　　“大回！大回！”……“小回！小回！”……醉鬼盯着前面的路面，眼珠连转都不转，不时的发号施令！
　　车子在市区转了个圈儿，又被指挥到原处。晓峰忍不住了，说：
　　“先生，虽说你是给我钱的，但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你到底上哪儿吧？”
　　“老子有得是钱！让你怎么开你就怎么开！”醉鬼叫嚷着。
　　“好好好！”晓峰苦笑着不再说话。又开出了二百多米，醉鬼说道：“汽车厂三区，十五号楼！”
　　晓峰哑然失笑，直接开了过去，他把车停到路边，从计价器上扯下单子递给对方，道：“一共82块4，您给我80吧。”
　　“哼！老子坐车从来就没给过钱！”醉鬼说着，把单子扔回来，下车就走！这下可把晓峰惹火了，抓过单子冲了出去，一把扣住那人肩膀，道：“你还没给钱呢！”
　　醉鬼也不答话，回身就是一拳，晓峰急闪身，飞脚把他踢出两米多远，扒在地上。他冲过去揪起醉鬼的脑袋就要往地上撞。
　　醉鬼经这一摔反而清醒了许多，连声讨饶。
　　“算了！”晓峰兀自叹了口气，把单子塞到对方手里，道：“给钱吧！”
　　醉鬼乖乖地掏出车钱，然后撒腿就往楼里跑。
　　“坏了！”晓峰暗叫一声，飞身回到车里。果然不出所料，他刚钻进车里 ，就从楼里冲出五六个小伙子，还有人拿着啤酒瓶。
    晓峰一看事色不妙，急踩油门，车子箭一般冲了出去，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啤酒瓶子在车后炸开的声音。总算是有惊无险，他来到安全的地方把车停下，点了支烟吸着。他越想越不对劲儿，对方肯定记下了自己的车牌号，如果他们恶人先告状，诬陷自己是抢
　　值班民警做好记录后，严肃地说：
　　“这只是你一面之辞，首先打人就是不对的啊。有事可以找警察解决嘛！”
　　“我怎么打人了？我那是正当防卫！”晓峰大声地辩解：“再说那种情况下，我上哪儿找你们！”
　　“你把身份证拿过来，我做下记录，还有把电话也留下，以便随时和你联系！”民警不耐烦地说。
　　吵闹声把所长引了进来，问：
　　“怎么回事啊？”
　　听值班民警说明了情况，所长说着拿过晓峰的身份证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刘晓峰？……哦，对了，你是不是前些天见义勇为抓住那个杀害出租车司机的刘晓峰啊？”
　　“恩，是我。”晓峰答。
　　“你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啊！局里还要表彰你呢，哪天你去一下吧。”所长说着，态度和蔼了很多。值班民警见状，态度转变得更快，笑呵呵地说：“既然是见义勇为的英雄，那就没什么事情了。”
        所长和值班民警亲自把他送到门口。晓峰心理热乎乎的，看来，人还是得多做好事！
　　晓峰说， 象这种情况毕竟还是好的，起码没有损失什么，有些时候可没这么幸运。头几天，他拉了个醉鬼。那人上车后说出个街道名称后便呼呼大睡，忍凭晓峰怎么叫都不醒。一条街道十几里长，到底把他送哪儿去啊？晓峰没办法了，只好把他扛进了派出所。这样的事，他也没少经历。
　　不过和醉鬼打交道久了，晓峰也学聪明了。看到喝得酒酣肝胆尚开张的，虽然说话云山雾罩，但只要你恭维几句，通常出手很大方。如果遇到喝得酩酊大醉的，呵呵，对不起了，我惹不起躲得起。实在躲不过去的，也总不能让人投诉你拒载吧，于是，一定要趁他清醒时问清详细地址，即使他睡着了，也可以把他送回家。而他家人在痛骂其没出息之余，对你还是很感激的，要是碰到大方的还能得些小费。
　　对付醉鬼，晓峰自认有一套办法，可是遇到妓女耍赖皮，晓峰说就没那么简单了。说实话，一般情况下，的哥还是比较喜欢拉妓女的。因为只要你嘴甜点儿，她们一高兴还能多给些钱；如果把她们哄得再高兴点儿，免费处个“铁子”什么的也说不上。当然，妓女耍赖皮的也不少，如果遇到这样的小姐，你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晓峰就没少遇到小姐耍赖皮，通常都是空手而回。一次夜里两点多，他把一个小姐送到地方。小姐笑嘻嘻地背起皮包，说：
　　“实在不好意思，你看我没有带钱，要不你跟我上楼取吧。”
　　若是以往，晓峰就会说句“算了，下次一起算吧。”之类的话了事。可这次跑了六十多！就这么算了实在舍不得，他明知拿回来的机会不大，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那小姐倒热情，打开门邀请他进去坐。晓峰留了个心眼儿——万一里面埋伏着几个人，讹你一下就算是轻的了。于是，他笑了笑，说：“我就在这儿等吧。”
　　“随你便吧！”小姐“咣当”一声关上了门。晓峰就站在楼道里抽烟，一支烟吸没了，里面还是没动静，他忍不住了，上前按铃。门开了，那小姐身穿透明的睡衣，酥胸半裸地依在门上，打着呵欠：
        “你怎么还没走啊？我家里也没钱。要不你就进来，我陪你一夜，就当车费了。”
　　晓峰苦笑着，转身就走。
        “傻冒！”身后传来小姐轻佻的笑骂……
　　说到这里，晓峰又拿起酒瓶，仰起脖子又是一阵猛喝。 喝着喝着，一下子从椅子上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家伙醉了，我急忙上去想扶他起来，却被他推开了。他就坐在地上嚷嚷：“哥！师哥！我……我没事，我的故事还没说完呢。最精彩的还没说呢，你坐下，听我说。我给你再说说哪个娇娇吧。”
        “好吧，哥哥听着呢，你说吧。”我不再拉他，也跟着坐在地上听他说。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终于听明白了。
        他说的那个娇娇小姐前阵子终于洗手不干了，据说是嫁给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老头儿的儿子比她还大三岁！晓峰失去了一个固定的财源。娇娇最后一次坐他车时，塞给他500块钱，而晓峰也终于去了她的房间。二人喝啤酒，醉了，晓峰就睡倒在她怀中。
　　晓峰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在还沉睡在梦乡里的娇娇的额上轻吻了一下，把500块钱放到她枕边，悄悄地走了。
　　唉，没想到，他还真是一个有情有意的人！我还想继续听他更多精彩的故事，可是半响没有动静儿，回头一看，这家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醉意中沉沉睡去了。我吃力地把他抱到床上，自己却睡意全无。
        我似乎看到一轮火红明媚的朝阳正从楼群的遮掩中缓缓升起。而都市中滚滚的车轮在转动，生命也在转动……

田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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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砚

眼睛都读痛了，请在段与段之间空行，空首低两格。

叶柄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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