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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午夜的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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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9 11:5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次偶然的饭局,苏秦认识了苏晓春。

  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原本陌不相识的两个平常人,却因一段传奇的往事,把两个人带进了一个非现实的猜想中。

  那天宴终人散,苏秦从热闹的酒场上撤下来,像刚从水里捞出的鱼,扔在那河滩,干渴着,失落着。

  一桌子喝酒的人不知怎么分的手,反正这时只剩他独自一人,当初邀他来吃饭的朋友老魏早已屁颠颠地跟那群狐朋狗友搓麻将去了。像谁刚才饭局上开玩笑说的,这年头,吃喝嫖赌俱全才是男人的完整生活。妈的,什么狗屁理论。他心里自语说。与那类人一对比,他认为自己还算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

  转身走了几步,在饭局上刚认识的苏晓春在街道转弯处小白杨似的立着。街头缤纷的霓红灯落在身上,像抽出的七彩叶子。他一边以画家的审美情趣欣赏着,一边摇摇晃晃走了过去。整个晚上他看到她一直是圣母玛丽亚般的微笑,那张圆月样的脸上一直春光融融,一双很会说话的眼睛水波荡漾,既妩媚又让人不可侵犯,用那一桌子男人的话说,她属于很有女人味的那一类女人。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仿佛生命中曾经与她照过面似的,竟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那双水波流荡的眼睛是那么的似曾相识。更奇的是,她居然和他一样,都是从新疆石河子来内地的。这一认同,居然勾起了他的一种想象:或许当年在同一个学校读过书,或许某一天在街头相遇过,或许是他原先石河子的某个朋友的朋友……这样一想,他对她格外多了些内心的温情。

  他也从她眼睛里读出了一份友好,可乱纷纷的酒局,一直没机会跟她多说句话。

  “晓春。”他含浑不清地叫了一声。如果不是喝多了酒,他百分之二百五不敢冒然跟一个还不太熟悉的女子打招呼。

  那女子有点失惊地回过头,并没有他所期待热情。她客气地对他说:“你,喝多了。快回家吧。”

  “我没喝醉。我……送你回家。”

  苏晓春身体保持一种矜持的姿态说:“不了,有人来接我。”

  “我…想和你说说话,就是想说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跟她说什么,只是特别想找个人演说。醉酒的男人内心里都有一肚子酸水。

  苏晓春有意退开了几小步,很有分寸地拒绝着他。她保持着一个女人惯常的戒备心,警惕着一个被酒精灌饱了的男人的危险性。她不想在这深夜里和一个醉鬼在街头纠缠不清。

  苏秦还想赖着不走,她已经和她告别,走向另一个方向去了,一个男人迎来将她搂在臂弯里.

  他望着她俏丽的背影从容优雅的走去,心里叹息说,真是个有姿有态女人啊。想到她即将和那个狗男人上床做那龌龊事,心里有种揉碎了一幅珍品的刺疼。转而一想,自己也实在太自作多情了,仅仅一面之缘,对她有多少了解,她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嘛。他懊悔地直想扇自己两个嘴巴。

  他记得刚才的饭局上,一个刚认识的小官僚握着他的手,勾着他的背,一再称道他苏秦多么有才气,他的画多么有个性,一再说如何相见恨晚。一桌子目光都像镭射灯一样聚集到他的身上,“艺术家”这一玄目的光圈,让他格外陶醉,忘乎所以。而一个男人一旦忘乎所以,就必然头脑发热,一桌子男人和女人的敬酒,来着不拒,全都一饮而尽。也是这个苏晓春,一个甜甜的微笑,一句“五百年前是一家”让他喝了几大杯酒,而且几乎承包了她的输酒。其结果是说了一大堆言不由衷的废话,听了一大堆头昏脑热的酒话,装了一肚子该喝不该喝的酒精。那时那刻,他感觉在江湖还活得像个人。

  此时此刻,曲终人散,刚才暴光过度的底片显出原状,他还是那个只能在白纸上涂抹两笔颜料的苏秦,循规蹈矩过日子的苏秦。一时之间,他恍惚明白,所谓的朋友其实很虚拟,逢场作戏,彼此吹捧,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填补某种精神的需求罢了。刎劲之交、患难之交、生死之交、君子之交的时代已成过往。此时,他是一个刚从热闹繁华中败下阵来的暴发户,繁华落尽的空白,让他更加空虚和孤寂。他像众多压抑的男人一样想找个朋友说说内心的孤独和寂寞,在心里一个个数过认识的人,如过江之鲫,竟找不到一个可以随时随刻倾诉衷肠的朋友。他握着手机,翻出老魏的电话,拨出去。响了两声,挂断。再拨,已是关机。

  “狗屁朋友!”他骂出了声。碰面两个喝了酒的小青年拦住了他,以为他在骂他们,揪住他就要打架。他也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酒助英雄胆,一时头脑发晕,胡里糊涂就跟他们绕在一起。可他哪有半点反抗能力,两个醉鬼几乎没费多大气力就将他放翻在地,胡乱踢了几脚,骂骂咧咧扬长而去。

  苏秦昏昏沉沉躺在人行道上。昏睡中,脑子里蒙太奇一样闪过许多往事。一年夏天,他从遥远的新疆石河子农场跑到这个城市谋生,先是在街头卖画,勉强糊口,而后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看中了他,想请他到公司搞设计,苏秦正好走投无路,便到了广告公司,做了一名小小的美工。但他不满足于就此草草了此一生,梦想有朝一日自己像个真正的画家出人头地,让自己的大作留传于世。为此,他私自偷偷地画,拼命地练,也不失时机地参加了几次画展,并且在一次全国性美展中获了个铜奖,也是西北唯一的获奖者。渐渐,他以浓郁的西部风情和忧郁的个性寄托在美术圈子里有了点名气。一出名,他的画就成了附庸风雅者的向往,向他索画者一天天多起来,开始他是来者不拒,白送还要赔上笑脸,没完没了地应付索画让他渐渐生烦,他便明码标价卖起画来,这样一来,曾拍肩称兄道弟的好朋友一个个敬而远之。这时的苏秦早已辞了广告公司的差使,自办了美术培训班,领着一群学生学画,一年的收入还足以丰衣足食,但自己总觉得像一根不死不活的芦草,在石崖的夹缝里里生长。

  昏睡中,他的脑海里一会儿又跳跃到恐怖录像片里被人追杀的场境,许多人围着他,逼他交出钱财,交出收藏的名画,还有人直接伸手撕他的衣服。他本能地出手去拦,摸到一只毛茸茸狗头。夜游的狗狺狺叫了几声,溜走了。苏秦潜意识突然惊觉,自己是躺在冰冷的路上。他心底里还清醒,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睡着,一旦睡着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他强打精神爬起来,擦了一把脸,满手粘糊糊的,不知是血还是呕吐液,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昏头昏脑就走。边走边满脑子想着苏晓春,这个女子哪里见过呢?怎么这样熟悉?

  街道上已经路旷人稀,凄清幽冥。路灯忽暗忽明,稀稀落落的几辆出租车一闪而过,经过他的身边时,司机要么探出头来瞅他一眼看,要么职业性问一句“坐车不?”。他一概不理,哼着早几年里记住的摇滚乐歌手崔健的歌词,摇晃晃走在西北小城的夜里:“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要从黑走到白……”

  黑暗的小巷里,几个洗头房的小店粉灯朦胧,透出一股扑朔迷离、富有肉感的气息,他好奇地朝一个小店瞅了一眼, 斜倚在门口的一个妖媚女子马上娇滴滴的对他说:“帅哥,进来嘛。”她那裸露出一片胸白的身体摆出挑逗的样子,苏秦含糊不清地说,没钱。他听一个做生意的哥们说过,有天晚上路过洗头店,也是这样的情况下,不过跟小姐开了个玩笑,马上围上几个小姐,硬把他拖进店里,洗光了身上的钱物。这见多识广的哥们感叹到,这世道,处处陷阱啊!那女子还是笑咪咪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柔软温热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上,软声软语说:“帅哥,看你醉成啥了,洗个头轻松一下好啵。”

  苏秦看着那张桃花般灿烂的笑脸,还想着刚才酒场上俏美的苏晓春,便含糊地叫了声“晓春”。那女子嘻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姐的名字?我叫晓兰。”苏秦一听是晓春的妹妹,顿然有了一种想破坏什么报复什么的念头狠狠滋长起来。在小姐的拉扯下,他半依半就走进那一片朦胧的粉红洗头屋。屋里像神怪电视剧中的仙境魔窟,弥漫一种腻人的芳香,三个穿着很露小姐,周身彤红,流光溢彩,嘴唇像花朵一样鲜艳欲滴。苏秦忽然周身躁热,有一种迫切想亲一下的冲动。晓兰脸对脸狐媚地笑问:“先生,你想要哪种服务?全身的,还是半身的?计时的,还是包夜的?”苏秦从末光顾过这类地方,一时听不明白她说的意思,不知所措。另一个高挑个儿小姐走过来,轻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说:“看来这帅哥还是个新手哦,妹妹我好好开导一下你了。全身嘛,就是做那事儿呗,半身就是只摸不做了。计时嘛,看你身体棒不棒了,能弄几个小时,包夜就是把你相中的妹妹领去睡。”边说边讲了做哪种各是什么价格。苏秦听人家这么赤裸裸地谈着这种交易,自己先有些脸红了。晓兰依然恬不知耻地把身子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嗲声嗲气地说:“哥哥,让妹妹来陪你好啵?”那边两个笑骂她:“小骚货,不要脸了。”她也不恼,只是拿柔软的胸脯在他后背上蹭来蹭去。苏秦便有些拿不住了。他仗着酒气,竟然鬼附了身似地浪说:“我要把你们三个都要了,咋样啊?”那三个小姐马上笑作一团,一个对着晓兰说:“这一个小骚货就把你折腾个半死了。还三个,嘿嘿。”晓兰说:“快点吧,去哪?”他说随你们的便。

  晓兰便牵着他的胳膊朝屋里走去。掀开一个粉红的帘子,里面竟还有一个小套间,朦胧看见只有一张单人床。晓兰一进门,就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得精光。直挺挺躺在床上。苏秦大不自在,不知所措。她见他半天没动静,顺手摸了一下他的下面,那地方顿时雄壮勃起。他俯下身,想亲一下那张樱桃样鲜红的唇,突然,他看到那张灯光下光鲜的脸现在居然苍白得如同骷髅。他惊叫一声,转身就逃。

  那两个小姐自然挡住了他。全然没了刚才的喜笑颜开,一个个脸若冰霜,用最可薄的话语奚落他:“还要三个!哼,你就不是个男人!干这么个活都没胆,一看就是个窝囊废!你这样的男人白送都没人要。”那两张脸,一旦没了明媚的笑,居然像石膏雕塑的一样死板,显出与她们年龄不相衬的苍老。在两个小姐的奚落下,他感到自己的尊严简直不如一条丧家的犬。一会儿,晓兰出来,冷冷盯着他看了半天,冷冷说,让他走吧。他赶忙掏出一百块钱,扔在桌台上就走。

  走出洗头房,仿佛从一个梦幻世界回归到了另一个危机四伏的空间一样。酒精作用下,他的思维全都是被放大的幻象,仿佛这夜色中下都市是险象丛生的密林,满世界人人都是可疑的狮子老虎一类的禽兽。他只想赶快逃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走过不远,他听到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空旷的马路上,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和一个女子大声吵架,男人粗野地骂着,女的死死抱住电线杆不放,那粗野男人死拉硬拽,骂骂咧咧。这么晚了,这一男一女之间肯定没什么好事,他觉得都不是什么好鸟,置之不理。接下来,那男人突然非常粗鲁地扯住女人的头发,将头往电线杆上撞,苏秦感觉那头发像是一缕缕被扯下来了,心里有股揪心的疼。男人趁女的松手的刹那,拦腰抱起女的摔出三丈远,女人的身体“咚”地一声磕在冰冷的路面上。她呻吟起来。那男人依然不依不饶,上前野蛮地踢她。一些过路人围了上来,远远看看,却没有支声。他问一个路人这是咋回事?那些人只摇头,不说话。苏秦气愤填膺,禁不住大喝一声:“住手!没王法了!”

  那野蛮男人回头盯了他一眼,啐了一口,指着他恶声恶气说:“妈的!活得不耐烦了,管老子的闲事!老三,过来,给我教训教训这小子!”不远处,两个小青年快步走来。

  苏秦一看不妙,好汉不吃眼前亏,拔腿就跑,边跑边吓唬他们:“你们等着,110马上就到。”

  后面两人紧追不舍,苏秦拼命地跑。人在紧要关头,潜能居然奇迹般地发挥出来,他稀里糊涂地跑了一气,终于甩掉了那两个尾巴。

  刚才一阵猛跑,气喘吁吁,胃里的酒精直涌上来,止不住一阵呕吐,头脑愈加发昏,浑身困倦,直想睡觉。抬头看看四周,只有,一片昏暗,冥无人迹,他不知到自己跑在了什么地方。按理,这个不大的县城,他应了如指掌。但黑夜里,一切都如同幻景。仿佛到处充满了鬼魑,恐惧,让他直想奔跑。

  他坐在路基上,垂着头打起盹来。忽然,旁边传出嘤嘤哭泣声,朦胧的月光下,一个白衣女子依着一棵柳树掩面而泣。

  沉寂的夜里,这一声突兀的哭泣如锥划铁,苏秦不由地毛骨悚然,浑身一阵惊悸。他看了一眼表,已经午夜2时过了。心里暗自嘀咕,今天怎么总是遇上这类怪事啊。

  这深夜里,一个孤身女子,怕是遇上什么想不开的事了吧?他头朝那女人问:“怎么了?”

  那女人惊魂未定的样子,幽幽说:“大哥,我怕。”

  “怕什么啊?”

  “我怕的要命。”女人答非所问。

  苏秦笑笑说,“别自己吓自己了。你还不回家?”

  女人说:“我无家可归……”

  苏秦冷哼一声,暗笑一个女人的无理取闹。

  她无助地哭泣着。

  苏秦叹息一声,刚要走开,女人带着哭声求他:“大哥,你别走啊,我真的害怕。”

  “我总不能一晚上陪你在街上站着啊。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我真的害怕……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完行不行?求你了!

  苏秦细细打量着她,看不清面容,但侧面怎么看都极像酒场上的苏晓春呢?细俏的身材,说话的声调,也像是苏晓春。

  他不由地多了份好奇,顺势坐在路基上,说,你讲吧。

  这是一个很长的恶梦。那女人长叹一口气,仿佛在梳理记忆。停顿时一下,说,虽然你不认识我,至少应该听说过我的事,在这个小城里,二十年前称之为美女的为数不多,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是一个乡下暴发户的女儿,十五岁那年到城里生活,我家在城里卖了房子,我进城上高中。优越的生活让我少女时代便花枝招展,处处得宠,一大帮小子围着我大献殷情,今天阿雷约我看电影,明天小芒陪我跳舞,我心里一清二楚,那些男生们时常为我争风吃醋,但我从不说破,我喜欢和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让他们争风吃醋对我来说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我和一个乡下堂姐作伴,老爷子忙着做生意,天南地北四处跑,没空管我,老妈在乡下看老房子,根本不知道我在城里做些什么。乡下表姐叫腊梅,她只不过比我大一点点,我从来没叫过她姐,一直叫她的名字。她是我大伯的姑娘,从新疆来内地读高中,寄宿在我家。腊梅文文静静的,从不像我那样疯玩疯闹,而且一直对我认为风光的生活不屑一顾,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便在家里指使她干这干那,把她当佣人一样使唤。她也一直是低眉顺首,让干啥干啥,做饭、洗衣、搞卫生,甚至连我的鞋子也是她刷。我当时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份的地方,她住我家,吃我家,用我家,理所当然要做点事,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已经从这此小事中看出我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脾气了。她渐渐从刚才的惊悸中平静了下来,还自顾自笑了一下。苏秦头昏脑涨,对她的讲述并没有多少兴趣,只盼着她快点讲完,赶快回家睡觉。
你心里一定觉得这些旧事是毫无趣味了,但愿后面的事不要吓着你。

  鬼知道呢,我刚才就差点吓破胆。苏秦嘟嚷一句。

  任何人都有脆弱的一面,你受的那点惊吓,远远比我的噩梦差远了。她像是洞悉一切,让苏秦悚然一惊,四周更加阴森恐怖,几只蝙蝠嗖嗖嗖飞过去,吱吱叫了几声,空洞地回响在暗夜里,一切都更加虚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实。

  如果没有什么变故,我自己都意识不到生活的感觉。真的,那种甜言蜜语、花枝招展的日子,在我来说,既无甜美,也无疼痛;既不觉得幸福,也不觉得乏味。日子一天天流水一样远去,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们乡下邻居一个叫向北的高个子男孩居然经常来找腊梅,两人站在门外一聊就是大半天。这个男孩人长得挺帅,学习也相当出色,每次见了我顶多点点头,话都不多说一句。我知道他是和堂姐一类的人,眼里似乎看不起我的生活。看着他和腊梅的来往,我竟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我身边的男生们尽管对我大献殷情,我却一个都瞧不上,这个向北却让我耿耿于怀。人这东西就是有点贱,轻易得到的东西从来不加珍惜,不易得到的东西费尽心机也要去争去拼。自从有了这个心思,我马上变得不可理喻……
苏秦心里暗笑,又一个泡沫情感故事啊。生活中这类故事太多太普遍了,以至让人失去听讲的耐心。他有点不耐烦地说,后来的结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就是两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反目成仇,机关算尽反误了你的青春。对吧?

  ……后来,我是和腊梅为一个男人反目成仇,其中的细节不说你也能想到,青春男女之间的那些破事,反正就是那样的版本。有一点你肯定猜不到,那就是骄横自私的女人最恶毒。为了一个向北,我不惜毁坏堂姐的名声和清白,用了最下三烂的手段,让我的马仔在我家里强奸了她。她从此对我恨之入骨。正当我和腊梅把向北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那暴发户父亲出了事。他一直在南方做生意,那年春天走后,大半年底没有音讯。紧接着,一个个讨债的找上门来,我们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城里的楼房,还清了债务。可父亲杳无音讯,一个大活人突然就失踪了。我的生活也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窟里,连以前鄙视过的人,都反过来嘲笑我。那些曾经吃我的喝我的热情拥戴我的公子哥们,要么避开我,要么蔑视我,还有的让我委身于他。唉,落汤的凤凰不如鸡,孤儿寡母,债务缠身,能有什么办法呢?要想翻过身来,只有找到父亲,找到父亲的大笔存款。老爷子是那时西北到南方做生意最早的人,应该有很大一笔钱的,我们想。

  为了寻找父亲,我投靠了马胖子。他是黑社会的老大,曾经是我父亲的酒肉朋友,他找上门来答应一定要帮我找到父亲。作为一个弱女子,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这样把自己做为赌注压在这上面了。你说我是自暴自弃?你不知道当时那种从云端落到泥潭的滋味有多难受,生活顿然没有了一点阳光和色彩,四周都是嘲笑的目光,我根本无力改变一切啊。马胖子开始尽心尽力帮我寻找父亲,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那只不过是在我面前装装样了,等到对我失去兴趣,早已把当初的誓言抛之九霄云外。那时,我满脑子都充满了仇恨。我憎恨一切人,憎恨整个世界。我变着法子报复一切。首先凭我的姿色,借助另一个团伙让马胖子从这个世上消失了。然后,顺藤摸瓜找父亲当年的生意合作伙伴,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破产。我所有的资本就是自己的姿色和身体,我在出卖自己,当然每一个卖主都不得不为买而我加倍付出代价。我那时所有的乐趣只剩下玩这一套借猫捉鼠的游戏了,寻找父亲倒不再是目的。我成了幕后操纵罪恶的最恶毒的女人。我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仇恨已经毁灭了我的正常生活。从那时起,便开始了无休止的逃亡生涯……
苏秦刚才还恹恹欲睡,一听“逃亡”二字,立马浑身一惊,原来自己一晚上在陪一个亡命之徒消磨时光啊!

  远处几声鸡鸣,天越发地黑了。苏秦什么也不敢多想了,只想赶快逃走。

  “我唯一一件心事就是要我堂姐原谅我。想拜托你。”

  “我答应你。”苏秦说。

  “我要走了。”那白衣女子轻叹一声。

  苏秦尽管昏昏欲睡,但还是担心这个女子有什么不测,强打精神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那女子突然灿烂地笑了。刚才还愁云凝结,转眼就忘记了心痛。

  苏秦好不容易拦住一辆出租车,问那女子到哪,她说是城西八里堡。司机一听,说啥也不去那儿。苏秦给了他双倍的租金,司机勉强答应。

  上了车,苏秦觉得只是打了个盹的功夫,便到点了。

  苏秦忽然想了什么,急忙问:“你怎么像一个人?苏晓春你认识不?”

  那女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幽幽叹息一声,说:“难得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善有善报……”

  随后,往他手里塞了点什么,飘然而去。

 
  天亮时,苏秦醒过来,发现自己竟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在这儿的,对于一夜发生的一切也懵懵登登,恍惚演绎了一场梦境.

  护士长进来查房。苏秦眼前一亮:这不是苏晓春吗?

  “醒来了?”果然是苏晓春。

  “我怎么到这儿的?”苏秦还是不太确定昨夜陪着说话的是苏晓春,就模棱两可地问。

  “一位好心的出租车司机送你来的。”苏晓春说,“你怎么跑到城西八里堡去了?”说话中故意隐含了昨晚和他在一起吃饭喝酒的话语,用他俩能听懂而旁人不晓的话语问。

  苏秦一时懵怔,他还以为苏晓春话里藏话,说着昨晚的另一件事。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八里堡?”苏秦问。

   苏秦愣愣的发呆.八里堡是城西的一大片墓地。

  “当然是出租车司机说的。你让他送你到八里堡,然后又回来。还拿这个给人家当的钱。”说着,苏晓春出示给他两张崭新的阴票子。

  苏秦心里一惊,忙问:“他说是我一个人去的?”

  “是啊。”苏晓春奇怪地看着他。“怎么醉了一场酒,神志不清了?”

  “有一个人你认识不?”他问。苏晓春是谁,他说叫不出名字,但和你长得像。

  她神情一时凝重起来:“你说的是苏晓兰吧?”

  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他的朋友老魏风风火火来看他了。

  苏晓春礼节性地冲他们笑笑,对苏秦说:“抽空我再和你聊。”

  老魏挤眉弄眼地冲着她的背影说:“才见一面就有来电了?”
苏秦不搭理他的话,问:“老魏,你相信缘份不?”

  老魏哈哈大笑。摸摸他的额头,说:“该不会把脑子烧坏了吧?怎么神神道道的了?哦,昨晚去八里堡做什么?碰上鬼了?”
日怪,自己才醒过来,怎么这事却满世界传得都知道了似的?苏秦一时糊涂了。从醒过来的时候起,他的脑子里好像就没有清醒过,一直是一团迷雾。

  他再抬眼看满病房的人,不管病人健康人,似乎都是几个身影的复合体。老魏也是。他从老魏的身上看到了以前没看出的东西。他能清楚分辨出来的面孔其码有三个:一个是留着络腮胡子的画家老魏,这张面孔十分体面,看着舒服;第二张是谄媚的脸,对权势、金钱、美色一脸向往;第三张萎缩的脸,低声下气的样子。这样一看,他心底里越来越乱了。

  老魏看他精神不对,安慰了几句便走了。


  苏晓春怎么也没想到,昨晚才第一面认识的苏秦,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那忧郁的眼神望着她时,让她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而又不明确是什么。她在医院和外人打交道多了,哪怕是那些好色男人热辣辣的目光盯着她,也不会让她脸红心跳。更奇怪的是,刚刚在酒宴后分开,凌晨,却又在她值班的医院见了面。
当时,出租车司机把他送到医院,背进救护室时,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司机是个话多的人,也不管有没人愿听,自顾自地说:“这个男人太不正常了,说是到城西八里堡去送什么人,可就他一个人坐车,一路上自言自语,什么晓春晓兰的,鬼迷心窍了。也没见他送什么人下车,他却说到了。回头给我车钱,手里却攥着两张阴票子。你们说是不是神经出问题了?”别人都嫌他罗嗦,谁也没注意听,苏晓春一听,心里不由地“咯登”一下,愣了半晌神。

  所以,当苏秦醒来,想问她那个问题时,她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她想确证一个猜想。从他惊愕的表情,她猜想的晓春晓兰估计与她有关。如果他知道自己青春年少时的事,那么他又是谁呢?一个谜沉在她的心底。

  检查完病房,苏晓春交了班就可休息了。她忙完一切,急切地去看苏秦。

  苏秦也正要出院,两人对视了一下,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苏晓春一见他的面,突然又不想知道那么多了。凡事太明白了,反而成了负担。如果是一个谜,就让那谜底永远不要揭晓。
她往外走。苏秦无声地跟着她。
  
  她就要往家属楼方向转了,转过身,对他说:“希望再也不要见到你。有什么条件你说。”苏秦脸涨得通红,看着她,说:“你别误会。就和你说几句话。”

  这时,医院里丁香花正开的盛,微风吹送着一缕缕浓郁的花香。苏晓春觉得这花香太过于甜腻,一直不喜欢。苏秦像看透了她的内心,说:“你不喜欢丁香花。”接着又说,“你一直在躲避。”

  她愠怒地望了他一眼,硬硬地问:“我躲避什么?”

  他却问:“昨晚你在哪?做什么?”

  她有点恼火了,没好气地说:“我在哪干什么你管的着吗?”

  他做个打住的手势,说起另一个话题:“我曾经肯定见过你,但想不起在哪。”

  她揶揄地说,“你大概是做梦吧。”

  他讪笑着,说:“一定隐藏在记忆的哪个角落里,而且肯定是一个很有意味的事件。”

  “那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他又说:“昨晚我见到晓兰了。”

  “什么?”她显出十分惊讶样子,“你碰到鬼了!她早死了好几年了。”

  他终于能确定,这个苏晓春,正是当年的腊梅。她的话语里依然是一腔怨恨。

  他不相信。他说:“我知道她在哪儿,会给你找到的。”

  苏秦又从昨晚那家酒店出来,凭感觉一路走去。

  黑夜让一些东西彰显,白天却让一切归于无形。苏秦走了几条街,怎么也找不那片朦胧的红灯区。他打电话问几个朋友红灯区在哪,大家告诉了他一条街道,他跑到那里,倒是有几家洗头房,但在大白天既没有朦胧的红灯,也没有穿着裸露的小姐。他一家挨家问有没有一个叫晓兰的,那些洗头房都不搭理他,至多不耐烦地说一声没有。

  他不死心,继续去找有一棵柳树的街。他清楚得记得,那一棵柳树非常繁茂,柳丝垂下来,正好荫住她的头。

  找了半天,终于在西城边的新建区看到了记忆中的柳树。柳树边有一栋小楼,他问一个清洁工,这是谁的房子?清洁工讳莫如深地小声告诉他:这房子不干净,谁住谁倒霉呢,几年了一直没有卖出去。

  苏秦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小楼,也没看出什么不祥之气。
他打的走到八里堡去。穿梭在一片陵墓中,终于看到有一个墓碑上写着:“苏晓兰之墓”。

  他对着墓地说:“苏晓兰,你的心愿了结了。安息吧。怨气太深只能让自己受伤。”没有风,却似一种籁籁的风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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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8-4-9 14:01 | 只看该作者
拜读了,人物性格展示得不错!
3#
发表于 2008-4-9 14:21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赵振王 发表
拜读了,人物性格展示得不错!



学习,问好!
4#
发表于 2008-4-9 22:16 | 只看该作者
拜读学习,问好!
5#
发表于 2008-4-10 07:05 | 只看该作者
雪亭问候柯英老师。早晨好
6#
发表于 2008-4-10 17:57 | 只看该作者
来欣赏柯版的小说,对半醒半醉的苏秦的心理刻画很细细腻,构思新奇,结尾出人意料.问好!
7#
发表于 2008-4-10 20:30 | 只看该作者
有点长,明天接着读~~
8#
 楼主| 发表于 2008-4-11 08:37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赵振王 发表
拜读了,人物性格展示得不错!

问好朋友!感谢支持!
9#
 楼主| 发表于 2008-4-11 10:55 | 只看该作者
请各位多批了!
10#
发表于 2008-4-11 15:04 | 只看该作者
精华作品!
11#
发表于 2008-4-11 16:01 | 只看该作者

文字掌控功夫相当好

叙事也很有章法,只是没想到柯版也会想讲鬼故事,呵呵
12#
发表于 2008-4-11 19:35 | 只看该作者
小说运用魔幻手法,读来另有一番味道。我们鼓励这种艺术上的大胆探索。精华支持!
13#
发表于 2008-4-14 07:46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小说运用魔幻手法,读来另有一番味道。我们鼓励这种艺术上的大胆探索。精华支持!


写得扑朔迷离,是一篇新<聊斋>,不错!
1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4 11:18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吕永红 发表
学习,问好!

问好!你很勤奋的,学习!
15#
 楼主| 发表于 2008-4-14 11:18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汤如浩 发表
拜读学习,问好!

问好,如浩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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