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6-5-20 11:30 编辑
荒念的岁月里,有臆想力灵犀做伴。幻想自己是龙鸟,披着逆光的魂灵潜质,飞上零散的枝杈,我朝我的长梦直奔而去。醒来时,发觉这究竟是我小时候常做的梦,梦里绿鹦呕呀低鸣,这幻念中的多情戏梦,终究给荒唐的现实世界,盖上一个吻一般的红戳。
终道是童年有它童年的颜色,一般的日子里,没有中流青春来的激情热辣,平淡却有飞翔的幻念。为此,不知是否在梦中,我看过松柏仑山脚下的玲珑矶鹬、蓝艳翠鸟、雄翅苍鹰、金属色夜鹭,仿若量身打造的金属蓝冠羽,暗纯的狭白色眉基,我也曾几番艳羡做只红叶枝头的“春信子”,比春花更灵动自由。当然了,从前我更是欲要做只口耳相传的蓑鶞,那是我所未曾见识过的一种鸟。在人的眼里,未曾见识过的东西,永远都抹着三两层神秘的胭脂妆粉。而今,我却不会想要成为蓑鶞,毕竟我生性胆怯,我惧做稀物,因为我惧为捕杀。
小的时候最钟爱路边摊上买来的绿鹦。起初,我是比较畏惧绿鹦之喙的,倒不因本能反应作怪,而是意识中尤觉绿鹦喙之修长与尖锋,使得我手臂疲软乏力。再者,绿鹦炯炯眼神难免令人心生几分怯意。然而小姨最初的好意,让我不得不对这只绿鹦“假用情”,不过日久了,也渐渐喜欢上了它。有些奇异,我曾以为鸡是鹦的放大体,鹦则是鸡的缩敛体,然而当我真正见到它的时候,我便不能喊它“鸡鹦”了。这生气调皮,简直出现在童话中的自在小精灵,爪勾跃动在笼杆上,一歌清明,又几番在我的梦里隐现,这是三四年间最教我感应的梦,教我懂得如《沙之书》一样“不知者无畏”的最现实想法。可是当我某天醒来,我发觉我的绿鹦已猝然不见——我再也不能听见鹦歌。几天来一直照料它的父亲告诉我,绿鹦是饿死的,因为生病导致吃不饱的缘故。父亲还对我说,善后的事还是他帮忙着处理的。我不信服这种荒诞的说法,因为之后的几天里,我似乎听见父亲对谁说过“他的鹦鹉是在后院被人毒死的”一句话。因而我也曾试着给我的绿鹦三种死法假设:被毒死、被咬死、因病死。但根据生活的迹象来看,显然这三种假设都能成立。这样朦胧超妙的世界里,终究还能不能分清事实与幻象,还能不能让我找到安心送别绿鹦最后一程的理由?但无论如何,鹦歌真真切切是一袭绿漫枝头的裘衣,把世上最通晓抑或最无知的东西,都塞在隐藏的背地里。
据说东方乌岩岭有种名叫黄腹角雉的珍奇留鸟,那么我想,我接下来的一个希望就是能见到这所谓“长寿”的信物,我虽不甚了解古印度的宗教风气,却深知禅语也有它所谓的它的伦理道法。烦躁的这个世界,我追随第一时刻映现在人生轨迹中的直觉。追随这略带灵性之意的直觉,就好似在茫茫海雾间,寻觅“锵锵戛金玉,句句欲飞鸣”,这鹦鹉洲中的大江景色,景色中鹦鹉的玲珑传说,祢衡演绎的《鹦鹉赋》,朦胧中的寂寞,寂寞下的情愁,情愁中的坚守,一辈子坚守。
“鸢”这名字还算好听,可是不比“画眉”灵动,生性亦如此——“谁作轻鸢壮远观”,鸢之翱翔,壮之美;“不及林间自在啼”,欧阳修的《画眉鸟》,画眉之美,声线美也——然而命中注定已经是鸢或画眉,凶猛与温柔,壮力与秀丽,捕食与被捕食,也别无他法,只能放开翅膀去做最真实的自己,但且生命仅自知,人生仅自控。
怪我不曾想明白,彼处密林深处的生物竟是一只孔雀,这是我自始至终不能想透的。适逢孔雀开屏,不仅觉它有如草束,如风屏,如眩目的烟花,太真太假的表象都给了我思维定势的错觉,视野转角,繁华缤纷,如何看透镜子背面的你?我的世界。
我试图孤自把持,去观探波澜一处的自然景观,却发觉无论鸟以怎样姿态呈现世人眼中,在世人的心里,它们终究只是一种比自己弱小的生物,自认拥有控制以及侵犯它们的权利,就像本地之于外地身份的关系。至此,我愿以细嫩的流年为云团,揉进灿烂的星月篇章里,愿以一道眩目的曙光作为眺望世界、析辨是非的眼眸,一千年一万年以我自己的方式,来矫正这个扭曲的自然世界、生命灵魂的栖息地。
而原先的一切和一切,都是假想和幻象,我生活的一切都平静,都安好如初,只是心里有一段鹦雀灵歌在久久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