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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哺乳期的女人(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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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9 09:2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九月盛菊 于 2016-8-19 09:39 编辑

       那是一条狭长的沟壑地带,谷深不知几千里。圪坨寨坐落在离谷底大约三丈高的东半坡上。谷底一条溪流日夜不断地向南流淌,寸数高的蒲草毛茸茸,绿茵茵的,如同一块儿地毯,铺展开来。几十匹骡子散洒在蒲草地上,红的,黑的,青的,个个膘肥体壮,油光发亮,宝石一样的耀眼。

       一条通往遥远之处的弯弯曲曲的水泥公路,铺在寨子背后的山腰上,高出住户的屋顶也就两三米,距离户人家的房皮也就四五米。公路两边是铝合金护栏,绕着山崖,猛看像一条银蛇屈曲盘绕在半山腰。站在谷底,仰望公路,又像一条白练,飘飞在圪坨寨的上空。

       马兰坐在门前的大青石上,怀里抱着个孩子,露出半个雪白的乳房。孩子的小嘴儿允吸着奶头,那旺盛的奶水呛得孩子轻轻咳嗽着。马兰望着公路来往的车辆,侧耳听着大小车辆的滚动声。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这种声音像男人的鼾声一样响亮而有节奏。即使在夜里,她也喜欢这种滚动在头皮上的轰隆,否则,她睡不安稳。她早已把这声音当成了催眠曲。

    她又低头看看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块绿草上的那匹大红螺子。骡子也抬头看着她,打了一个“特儿”,好像要和她说话,然后,在原地转了两圈,将半个身子横在她眼前。暖暖的阳光下,骡子肚皮下那个吊着的黑不溜秋的家伙,像如意棒一样,越伸越长,直到竭尽无余。那棒槌一仰一俯,来回颤动,好像故意给她看。她的眼睛有些直,似乎忘记了羞涩,不由得焕发了青春欲望,身子也有些燥热,脸也随之发烫,下身有些潮湿。暗自笑笑,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啥用也不顶,还装象。似怒似嗔道,咋,看老娘顺眼,你也动情了?

       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人,不说那水灵灵的眼睛和鹅蛋型的白净面容,就那副凸凹有致,线条分明的身板,就足以迷倒一大片男人。骡子是有灵性的动物,或许是被她的美色所动也说不来。

       怀里的男孩已经三个月了,充足的奶水涵蓄得白白胖胖。马兰的奶水很旺,孩子一次只能吃一个,余下的一个鼓囊囊的罐子一般,憋足之后,奶水便自动流出,浸湿了马兰手里的一块毛巾。马兰怕把奶水憋回,只好让孩子轮流吃着,可小家伙偏不吃奶的第一口,他承受不住那奶水决堤的汹涌。

       她骂儿子鬼精灵,从小就像他爹一样的精,然后,将奶头用手指捏着挤出奶水,射在眼前的空地上。

       马兰看着那骡子,奶头又被儿子小嘴吸允着,不由得心潮荡漾,有些饥渴难耐。从坐月子到现在三个多月没有和男人做过爱了,她还真有那个想法了。心里娇嗔道,死鬼,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懂得回来看看,就记住挣钱,也不想老婆孩子。

       马兰有些生男人全虎的气。心里说,这东一个,西一个,牛郎织女似得,算啥夫妻?两地分居之苦确实是难熬的岁月。她多想进城买一幢楼房住,可男人总是找着借口,说啥住楼房开销太大,什么物业费、水电费、管理费、垃圾费、电梯费、取暖费,每年下来没有万数八千是不行的。还有城市的屁都贵。全虎说,一把豆角就三块钱,一块水豆腐三块钱,一年的生活费没有个三两万也是下不来的。她是过光景节俭的女人,从内心就不愿意花这些冤枉钱,因此,进城的事也就不再多唠叨。其实,她知道男人是咋样想的,每次男人从城里回来,就在枕边给她吹风,说,他见过城里的那些所谓的窈窕淑女,金枝玉叶,在他的眼里全是伪装的画皮,真正要品味出女人淳朴的自然美,他还没有看到一个超出自己老婆马兰的。又说,城里的女人是盆栽的花,那种美是修剪出来的,而自己的老婆是山野的花,那种美是纯自然的,不能相比。她知道这是男人奉承她的话,男人是高中生,就会耍嘴皮子,见啥人说啥话,一笑两龇牙,别看人长得不大,个头不足一米六,心眼多,可鬼精的哩。男人出去没几年,就成立了自己的装潢包工队,他还是小老板,领着一帮人。全虎又说,他长年在城里包工揽活儿,见过不少进城的乡下女人,都被那些油头粉面,膀阔肚大的大款搂进了被窝,好好的家庭分崩离析,悲剧酿成的苦酒,让那些乡下的穷汉碎了心肠。她又懂得这是男人敲山震虎的话,也是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他小心眼,怕失去他的美娇娘,他才不愿意干那种捧着自家的玫瑰花送别人的蠢事。

       十几年来,男人挣了不少的钱,全都是男人存着,她放心男人,钱在男人手里比保险柜还保险。她在盼望儿子快快长大,男人说过,等儿子能上幼稚园就买楼房进城居住。她渴望离开山仡佬成为城市人的愿望再有三四年就要实现了。

       马兰虽然想着家里的破事,可眼睛始终盯着那骡子,神魂再一次飘起来。心痒痒的就像猫抓,一股暖流在全身蠕动,不由得燥热起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红成了鸡冠。潮水漫溢,激流喷射。她有些按耐不住,狠劲夹紧大腿,身子轻轻的颤动着,仰着头,眯着眼,张着嘴,轻声喘息着。

        一种渴求,难耐的渴求。她有些醉。

        二嫂,二嫂。一个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猛然惊悸,吓出了一身冷汗,欲望一下子化为乌有,赶紧举头一看,是隔壁本家小叔子三豁牙。

        马兰镇静了一下,缓了一口气,骂道,三豁牙,过来也不说一声,吓死人了,还以为你妈死了呢?

       三豁牙怀里抱着个孩子,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着急地说,二嫂,啥也别说,快给我看看孩子咋了?就迷瞪,不知咋得了?你看看,看看。

       马兰让三豁牙蹲下,腾出右手,撩开蒙在孩子脸上的毛毯子,也许是母性的本能,她一下子心疼了。孩子瘦得像只半死不活的猫,脸色苍白,两只眼睛被眼屎糊着,小嘴唇干燥发白,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眯着两眼,昏昏欲睡的样子。她大声问道,你咋把孩子弄成这样了?

    三豁牙着急地说,你赶紧给看看,到底咋了?我怕他……那个“死”字没有说出口,他的身子就寒颤了一下。

       马兰让三豁牙靠近,掏出一只奶,挤出奶水冲在孩子的眼窝上、小脸上,然后,拿卫生纸轻轻擦去眼屎和脸上的泪痕,孩子的眼睛睁开了,像晶亮的星星一样,又圆又黑。孩子也许是条件反射,看见奶头,小嘴就嗫嚅着。马兰二话没说,将自己的孩子放在左大腿上,伸手接过三豁牙的孩子放在右大腿上,将右边的奶头喂进孩子嘴里,小家伙还真是饿了,咕咚咕咚便开始吞咽奶水,咽了几口,便放声大哭。马兰说,奶水旺,呛得。

       三豁牙瞪大眼睛,看着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而下。

       墓里愁饿成这样了,你咋不给孩子喂奶?马兰嗔怪三豁牙,他没有了妈已经够苦的了,你这爹是咋当的?

       墓里愁刚生下三天,她妈因为大出血抢救不及时就撇下了男人和孩子走了。这里的人们把这种悲催遭遇的孩子都叫墓里愁。言外之意,这样的孩子就是个妨主货。

       远处的山坡上埋着墓里愁的妈妈,只有一个一米多高的大土堆,那土堆便成了他的妈妈。

       三豁牙说,他不会喂孩子,奶子的冷热掌握不住,孩子也不好好吃,就哭,昨夜哭了半夜,大清早就睡着了。醒来后就成这样了。

       马兰看看三豁牙那可怜样子,又看看墓里愁那渐渐变红的小脸,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股心酸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看你还是给他找个奶妈吧,多好的孩子,就是命苦。

       上哪儿找呀?全村的年青人基本都出外边了,就剩下死老人死老汉。哎,真是老天要杀人,没有办法呀!三豁牙两手抱着脑袋,无可奈何地低垂着头。

       要不这样吧,每天前晌这个时间,后晌的五点左右,你把孩子抱这里吃我两次奶,行不?

       三豁牙猛然抬起头来,泪眼望着马兰,感激地要磕头。

       墓里愁每天上下午到了吃马兰奶水的时间,就睁开黑豆般的小眼睛望着天花板,小手和小腿扑腾着,呜呜哭闹着。三豁牙每逢此时,就用毛毯子包着孩子抱了出去。

       炎热的夏季,连风都是热烘烘的。这天上午,马兰像往常一样定时坐在门口的大青石上,上面铺着一块儿绣花垫子。她今天换了一身服装。上身穿着一件白底色圆领口背心,背心右半边绣着一朵粉红色的芙蓉花,芙蓉花被汹涌的乳房鼓起,显得肥美而富丽。下身穿着七分黑纱短裤,里边白色内裤的边沿线条映衬得格外分明。这一切在三豁牙的眼里都是大饱眼福的美味佳肴。

       三豁牙的眼睛安在了马兰那浑圆而嫩白的两条大腿内侧,那两腿间夹着的玉沟璧壑,把他的眼睛都拉直了。涎水随着大脑的胡思乱想从他那厚实的嘴唇流下,而且拉的很长很长。

       马兰开始只顾着奶孩子,没有注意到三豁牙觊觎的眼神,等孩子吃饱了奶,正要伸手往下放撩起的半边背心时,才发现三豁牙的眼睛像蚊子盯着她的下身,咬着不放。马兰吃了一惊,脸色绯红,你要干啥?三豁牙惊悸地抬起头,说,我抱孩子。马兰看着三豁牙掩饰不住的窘态,就笑着说,奶水不多,够两个孩子吃就不错了。三豁牙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就说,嫂子,你就是墓里愁的再生母亲,等孩子大了,让他叫你妈。

       马兰斜着眼睛看了三豁牙一眼,笑笑,说,你个三豁牙,孩子白吃我的奶不说,你还歪想着。说着,扬起手假装着打三豁牙的头。三豁牙歪歪脑袋,说,嫂子太美了。然后,笑了笑,站起来,抱着孩子回家去了。

       孩子安稳的睡在炕上,三豁牙给孩子盖了一个薄薄的褥单。孩子安稳了,三豁牙却不安生了。心潮翻滚,浑身的热血在沸腾,马兰身上的每一处都是那掀起浪涛的鱼,撩动心窗的风。


    墓里愁夜间没有原来那样能哭嚎了,三豁牙喂的奶水,墓里愁喝上一两口就饱了,然后安然睡去。三豁牙知道这是孩子吃饱了马兰奶水的缘故。高兴地骂道,小家伙,吃了几顿马兰的奶就好的没事人一般了,哭声还好像小羊羔一样的咩咩叫着妈妈。

       这一天大清早,三豁牙早早起来,将墓里愁安顿睡着,就跑去小卖部一箱子方便面,一箱子纯牛奶,称了三十几斤鸡蛋,十几斤各样的水果,大包小袋,手里提着,肩上扛着,一路小跑,直奔马兰家。

       马兰听得敲门声,以为是西隔壁二大娘来取塑料桶了。昨天下午,二大娘为马兰摘回一塑料桶西红柿,马兰当时没有放的地方,就把二大娘的桶也留下了,并说,明早让二大娘过来取。

    马兰急急地起了床,大声应承着来了来了,简单地穿了衣服,就拿着大门钥匙,趿拉着拖鞋跑出去开门。

       马兰打开门一看,傻了眼,是三豁牙。又看看三豁牙手里提着的那大包小包和箱子,就惊讶地问,你大清早的来干啥?

       三豁牙傻愣愣的看着马兰身上没有来得及包裹住的地方,犹如被钉子钉住了一般。他可是大开眼界了。马兰上身只裹了一个白色抹胸,下身只穿着白色短内裤。那优美的线条,凸凹的有致的体型,再配之以披散的秀发,简直是亭亭碧玉态势,窈窕杨柳淑姿。

       下凡的仙女啊!

    马兰发现三豁牙的眼神不正常,才低头看自己的穿着,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大叫,三豁牙,流氓!赶紧就关门,企图将三豁牙拒之门外。三豁牙哪里还能控制得住,手里的东西不自觉的掉到地上,用力推开门,不由分说,就将马兰推在院里,紧紧抱住,厚实的嘴唇捂着马兰的秀唇,马兰咋能吃得住三豁牙大力气的挤压,她一时间喘不过起来,欲要挣脱又不能,可恨三豁牙的两只胳膊紧紧锁着她的双臂。马兰“呜呜”着,说不出话来,顿感三豁牙的口水蜜一样的甜,她有些动情,欲火“腾”得燃烧起来,身子发软,喘着粗气。两个舌头相互缠绕着,眼看一场情戏就要酿成。马兰忽然蚂蜂蜇了一般,顿时惊觉,不顾一切地狠狠咬了三豁牙嘴唇一口,三豁牙一声惨叫,马兰乘机用力挣脱,拿起立在墙根的铁锨,将三豁牙撵了出去。

       真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三豁牙原打算给马兰送些薄礼,以示感恩,还想让马兰给墓里愁多吃些日子奶,可没有想到欲火烧昏了脑袋,把好好的事情砸成了一滩稀牛粪。

       三豁牙是夹着尾巴跑回家的,着忙中,拿起儿子的尿布就擦嘴上的血,可忘记了尿布里边还包着儿子的粪便,他糊涂了一嘴,呸呸了几口,又呕吐了一阵,赶紧用水冲洗干净。墓里愁可能感觉到爹很幽默,咯咯地笑着。三豁牙骂道,还笑,臭死人了。墓里愁好像有些冤枉,就踢腾着两腿大声嚎啕,咩咩的要妈妈。三豁牙后悔得闹心,拿起菜案的切菜刀要割腕自杀,墓里愁的哭声更大了,蝎子扎了一般,也许小家伙已经预感到连爹也快要没了的悲伤。三豁牙终于失去了自杀的勇气,沮丧地放下菜刀,转身一头顶在墙上,还不解恨,就张开两手在自己脸上,啪啪啪,一连打了二十几个耳光,直到鼻青脸肿,头昏眼晕地跌坐在地上,才住了手。墓里愁也不哭了,肚皮朝下,爬在炕上,瞪大眼睛看着爹,可能是被爹的英雄行为惊呆了,也可能是觉得爹做了丑事惊奇的。

       马兰赶走了三豁牙,赶紧将大门紧闭,从里边上了锁,跑回家里,坐在炕沿边,一手托着炕沿,一手捂着狂跳的心,喘着粗气,浑身瑟缩,冒着虚汗。气愤愤地嘟囔道,三豁牙,这个没良心的,竟然欺负起我来了,这个挨千刀的。你那墓里愁别再想吃老娘一口奶,流出喂了狗,也不给你儿子吃,看饿坏了墓里愁,你咋伤心?

    马兰一天没有出门,将自己锁在家里。饭也很少吃,电视也不看,陪着孩子睡觉。几次想拨通男人的电话诉诉苦,可几次又放下了,她怕说漏嘴让男人生气、担心。路上车那么多,一旦出了事……她不敢往下想。

    三豁牙想让马兰继续给孩子吃奶的念想一下子断了,他没有脸面再去见马兰了。可墓里愁不这样想,到了吃马兰奶的时间吃不到奶,就“娃娃”的大声嚎啕着要妈妈。三豁牙将热好的奶水瓶奶头喂进孩子嘴里,孩子吸允两口,便吐了出来,继续嚎啕,还踢腾着两腿,抓挠着两只小手,哭得三豁牙心烦意乱。

       夜里,墓里愁更是不安生了,发着特大脾气和爹哭闹着。三豁牙冷手抓不来热馒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家里热的厉害,三豁牙干脆将窗户全部打开,墓里愁的哭声在夜空传得很远很远,那星星都快要掉眼泪了。

       马兰白天睡得时间比较长,到了晚上却心亮如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孩子已经睡了,小家伙睡得很香,很踏实。墓里愁的哭声越过墙头,穿过窗户,钻进了马兰的耳朵,像鼓锤一样敲击着她的耳膜,吵吵得蚊蝇一般,她心烦意乱,睡也不能,坐也不能,干脆用被子蒙住脑袋,可不一会儿就是一身汗,憋得喘不过气来。她多想拒绝这种声音,希望此时自己是个聋子,她拿卫生纸将耳朵眼填住,心里说,看你再吵吵。可那声音似乎有着穿透能力,声音是小了些,还是隐隐约约的不消停。她赌气了,干脆坐起来,将两耳的卫生纸掏出,说,你吵,你吵,看你能把我吵死。

       声音更大了,好像就在窗前。她的眼泪来了,墓里愁的小脸在她眼前浮现了。奶精了,憋得鼓鼓的,像个大罐子,有些疼。

       她终于坐不住了,开了灯,看了儿子一眼,披了一件外衣,趿拉着拖鞋出了院,三豁牙家里的灯光亮堂堂的,照在马兰院子西墙的半墙上。东墙头不太高,但她还是看不见三豁牙的窗户,她悄悄搬了梯子,架在墙上,又慢慢一节一节蹬上去,一切尽在眼前。

       三豁牙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裤衩,怀里抱着孩子,在炕上转圈子。孩子哭得声音都要哑了。她几乎忍不住了,想过去喂墓里愁奶水,可想起三豁牙那野兽的事就心跳不止,有些胆寒、丧气。心里说道,还是少管闲事吧,再要惹出麻烦来,就不好收场了。她边安慰自己,边从梯子上慢慢退了下来。

       夜色如黑幕,晶莹的星星就像马兰的泪珠闪亮。

       她有些疲劳,侧着身子睡下,骂着自己,咋这么没出息?墓里愁又不是自己的儿子,心疼他干啥?

       迷迷糊糊中,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跪在马兰面前,一张煞白的脸,挂满了泪珠,连连地磕着头,说,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猛然惊醒,明晃晃的电灯下什么也没有,她毛发竖起,打了一个寒噤,心在狂跳,失声喊道,雨花,雨花!

       雨花是三豁牙女人的乳名。

    阳光挂在半空上,照得院里煞白,就像一张没血色的脸。三豁牙上炕抱起孩子,准备像往日一样,走出街门。孩子也像懂事似得,不再哭泣,渴求的小眼睛在乱转,“嗷嗷”待哺的声音有着音乐般的韵律。

       孩子的眼睛是多么的可怕啊!袅袅的白云,强烈的阳光,混沌的小脑有着多少美丽的幻觉。这种眼光直逼到三豁牙的心里,他有些着慌,但没有勇气走出大门。他知道马兰又在门口坐着,而且还能听到马兰和儿子说话的声音。他想,马兰在故意引诱他的孩子,专门看他的好看。又看看墓里愁喘着粗气,瞪着眼睛,张着小嘴,好像在督促他,快点啊,我要吃奶去,马兰在等着我呢!

       他实在没有脸面,在地上转了几圈,就又上了炕。墓里愁可不依不饶了,竭尽全力的嚎啕着,仿佛对父亲的这种行为要做出叛逆性的反抗。

       坐在大青石上的马兰早已听到了墓里愁的哭声,她也在忍着,这个被她的热奶浇过心的墓里愁的哭声紧紧揪着她的心。她几次站起,意欲喊三豁牙抱出孩子,可几次又坐下,几次被三豁牙的恶行所击倒,心内的那股气还是放不下。

       墓里愁的哭声又在敲击着她的心,苦命的孩子,没有了妈妈,咋又遭遇了这样一个糊涂的爹?

       一只燕子从对面飞过来,嘴里衔着一只虫子,一个低飞,进了马兰的院里,马兰的房檐前有一个燕巢,里边有好几只小燕子。

       马兰的奶憋得自动从奶眼流出来,沾湿了她胸前的衣服,她赶紧将奶头喂入自己孩子的嘴里,小家伙刚含住就吐了出来,头摇的拨浪鼓,意思是,吃饱了,不想吃了,给墓里愁吃吧。

       哎,墓里愁一定饿昏头了,要是他能吃多好啊!

       马兰顿时把对三豁牙的怨恨化作对墓里愁的可怜,她想到墓里愁那小嘴吸允奶水的咕咕声和那看着她的黑豆眼睛,又似乎看到夜间雨花祈求的眼神,一种无名的力量,让她再也无法按捺得住一个母亲的本性,她站起来,生气地大声喊,还不把孩子抱出来,你要饿死他!

      三豁牙像小偷退还赃物一样地低垂着脑袋,胆怯地抱着孩子走了过来,也不敢正眼看一眼马兰,将孩子交给马兰后,便退后身子,卑躬、低头站在一边。很有些古装戏里,宦官站在主子旁边的样子。

       马兰看了一眼三豁牙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活该,自作孽自受罚。

       一切安静下来了,阳光的脸红润了。

       马兰看着墓里愁吃奶的样子,脸上露出笑容,用指头划着墓里愁的小脸,说,饿坏了吧,不怪你,怪就怪你命苦,早早没有了妈妈,又遭遇了那样一个色迷心窍的爹。

       三豁牙听到后,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真想跪在马兰面前,让马兰拿鞋底狠狠摔打几下,可他看看周围,不远处坐着几个老人,还是没有跪下的勇气。

       马兰的电话响了,是男人打过来的。男人全虎说,他承揽下一个大型商店的装修工程,眼下正缺瓦工,叫她帮着三豁牙照顾几天孩子,让三豁牙去帮忙。

       马兰开始不答应,说,天下又不是死得没瓦工了,用他。男人说,老三真心,手艺又好,必须得他。又和女人说了几句好话,哄顺了一番,马兰还是默认了。

    站在旁边的三豁牙也接住全虎的电话,全虎说要他去帮几天忙,孩子让你嫂子带着。

    三豁牙激动得几乎忘了自己的罪过,急忙向前走了几步,欲要张口和马兰说全虎叫他帮忙的事,话还没出口,就见马兰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连看他一眼都没看,就转身进了门,他正要追过去,马兰进的门里,伸脚将门“腾”的一声关上。

      三豁牙在马兰门前愣怔了不到一分钟,然后,一路小跑跑回家,站在妻子雨花的遗像前,激动地说,放心吧,孩子有妈了,有妈了!

    泪比雨多,也比雨长……

       家里多了一个小孩就像增添了几十口人,马兰的生活规律一下子被打乱了,往日的懒觉也睡不成了。每天大清早就起来了,安顿好两个孩子,糊里糊涂吃几口饭,洗完锅,打扫完家后,已经是大半前晌了,她屁股还没在炕上安稳,不是这个要吃奶,就是那个尿炕了。等两个孩子乖了,她又忙着去洗尿布。

       院里一根晾晒衣服的线绳上,挂满了两个孩子的尿布,小彩旗一般。洗衣粉也是费的,没几天就是一大袋子。时间紧张,忙得她连梳头洗脸的空儿都没有,即使梳洗打扮也是草草地敷衍,不是画了左眉忘了画右眉,就是脂粉有的地方涂开,有的地方那白嫩嫩的一块还在亲吻着她的脸。还有,两个小家伙在吃奶的时候,四只小手总是抓她的长发,而且还抓着不放,一捋就是一小把,疼的她龇牙咧嘴。没办法,只好把秀美的长发打成发髻,顶在头顶,眼前的山峰一般。

      一切都在快节奏的进行,她就像对面山顶的风轮,不停地转动着,可能一旦停下来,发电厂的机组就停止工作了。

       坐大门口青石的时间也被细碎的营生剥夺了,人们很少再看见她。

       时间过得真快也真慢。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忙忙碌碌中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日子里,她瘦了几斤。

       女人,这就是女人。她好像第一次体悟出女人的辛劳和做两个孩子妈妈的不容易。

        墓里愁,不,墓里愁现在不叫这倒霉的名儿了。马兰为他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儿,是跟着自己的儿子叫的。她的儿子叫懋功,墓里愁叫懋德。

       马兰是文化人。

       两个小家伙别看小,懋功要玩的懋德也要,而且还要一样的,要不就哭个没玩,有时候,为了一个小玩具两个小家伙还要抢,一次,懋德还抓破了懋功的小手。

       她有时偏心懋功,懋功毕竟是自己亲生的。但懋德的听话、乖巧,又让她觉得懋德可爱。一块饼干均分两半,一不偏二不向,一样的看待。她想懋德也在不了几天,三豁牙一回来就得抱走,不能落下不看好,偏心眼或者折磨孩子的坏名声。

       两个小家伙在充足奶水的滋养下,一个个吃得白白净净,健壮得像两头小骡子。翻身、爬炕、抓东西往嘴里填,这些动作已经初具雏形。马兰怕预防不住,孩子掉在地上,就买回两根红裤带,分别缠在两个小家伙的腰上,然后将分别拴在窗框档子上。东边一个,西边一个。

      马兰累是累,可每当看到两个小家伙雪球一般的在炕上滚动,那心里啊,甜得就像灌了蜜。

       男人全虎当时说,三豁牙帮忙二十几天就要回来,可现在快要两个月了,还不见三豁牙回来。男人电话里又说,再坚持几天,三豁牙就回来了。三豁牙回家不回家的事,都是全虎电话里说的。她即使打电话也很少问三豁牙回家的事情。

    三豁牙为了感恩,或者说为了赎罪,不管咋样,在全虎那里干得很卖力气。全虎给三豁牙的待遇是最高的,每天200元的工钱,还管三饭。三豁牙受到这种特殊的优待,明白这是全虎哥照顾他。这样更加加重了他对自己冒犯马兰行为的自责。他没有其他的挽救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拼命干活,认真干活。他确实是一把好手,手艺过硬的惊人。活儿干得又泼辣又细致又漂亮,谁见谁夸,全虎很放心。

       夏去秋来,三豁牙整整四个月没有回家看过儿子,他不是不想回来,实在是忙得腾不开空儿。马兰为了让全虎和三豁牙放心,用微信传过两个孩子的好多照片,三豁牙夜里就翻开手机一张一张看儿子的照片,他知道儿子叫懋德。心里话,美丽的女人给孩子取的名字也是这样的文雅。但他再不敢有亵渎马兰的想法,反而越来越敬重马兰。

       眼看大型商场的装潢就要结束了,三豁牙想,再用几天时间把外墙涂刷了就可以回家看懋德了,那种兴奋真是不知咋形容。这天,他坐在两根绳子拴着的一块木板上粉刷外墙。他边拿刷子刷墙,边想着懋德已经会叫爹的激动。想到这里就美滋滋地笑出声来,甚至有些忘乎所以,自我陶醉。边刷墙边哼着小曲儿,还来回摇晃着木板,牛逼得像秀女荡在秋千上一样的浪漫。

      “爹——”,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也不知是三豁牙意念里的耳音。

       “哎——”三豁牙答应了一声,一激动,忘却了自己是在高空的架子上,就向后一转身子,打算低头看看架子下面的儿子。结果,木板失去平衡,一个翻转,三豁牙随之一个倒栽葱,从架子上栽了下来……

       马兰抱着两个孩子,坐着全虎派来的小车,在十一点钟,赶到了医院。

       女人凄惨的哭声,让所有的人们都落着眼泪。

    第二年夏季的一个早晨,在城市的公园里,一对夫妇,每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一左一右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容光焕发、笑容可掬的中年人。人们惊异的发现,这对中年夫妇很不般配,女人高翘似淑柳,男人短小如矮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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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9 10:06 | 只看该作者
才思如泉涌,佳作频频
3#
发表于 2016-8-19 10:54 | 只看该作者
坐沙发赏读。
4#
发表于 2016-8-19 10:55 | 只看该作者
圪坨寨系列连续剧,又一集,九千余字符,复制放大字号品读。
5#
发表于 2016-8-19 11:48 | 只看该作者
一篇散发人性光辉与洋溢伟大母爱的优秀小说。作者文笔细腻构思巧妙,以女人哺乳期这一生理现象为题,真实反映打工族家庭女人的精神世界和情感生活,生动描绘了留守女人对丈夫的渴求与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小说成功塑造了一位哺乳期女人的鲜活形象。在生理需求与缺失的矛盾中,在人物的情感与理智的纠葛中,写出了人性的光辉写出了伟大的母爱,小说以骡子作陪衬展示女人的生理反应,细腻真实,以母燕喂食雏燕唤醒人性母爱恰到好处,小说结尾很阳光。这是一篇弘扬主旋律的好小说。推荐阅读。
6#
发表于 2016-8-19 12:44 | 只看该作者
因为一直非常喜爱先生的文字,我想这又定然是一篇力作,待慢慢品味学习研读!
辛苦!
7#
 楼主| 发表于 2016-8-19 15:40 | 只看该作者
高山流水121212 发表于 2016-8-19 10:06
才思如泉涌,佳作频频

谢谢高山鼓励!
8#
 楼主| 发表于 2016-8-19 15:41 | 只看该作者

敬茶!
9#
 楼主| 发表于 2016-8-19 15:41 | 只看该作者
言默然 发表于 2016-8-19 10:55
圪坨寨系列连续剧,又一集,九千余字符,复制放大字号品读。

感谢默然一路关注。
10#
 楼主| 发表于 2016-8-19 15:42 | 只看该作者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8-19 11:48
一篇散发人性光辉与洋溢伟大母爱的优秀小说。作者文笔细腻构思巧妙,以女人哺乳期这一生理现象为题,真实反 ...

碣石过奖了,你的点评太精彩了,非常感谢!
11#
 楼主| 发表于 2016-8-19 15:43 | 只看该作者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8-19 12:44
因为一直非常喜爱先生的文字,我想这又定然是一篇力作,待慢慢品味学习研读!
辛苦!

谢谢九宫,期待你的鼓励与指点!
12#
发表于 2016-8-19 17:32 | 只看该作者
无论是从人物刻画,还是主题提炼,还是运笔功夫,都很完美!是篇非常大气的小说!
13#
发表于 2016-8-19 18:21 | 只看该作者
小说成功地刻画了一位留守女人的高大形象。在善念与恶念交锋的跷跷板上,女人以宽容和大爱赢得了人心。
14#
发表于 2016-8-19 18:3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weiyi2 于 2016-8-19 18:34 编辑

文字优美、主题鲜明,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值得阅读!拜读学习啦!
感觉前面情节具体丰富,人物形象鲜明,而小说最后却显得有些仓促,还有全虎怎么就坐在轮椅上啦?似乎没有交代。个见!不妥之处,见谅!
15#
 楼主| 发表于 2016-8-19 19:36 | 只看该作者
熊荟蓉 发表于 2016-8-19 17:32
无论是从人物刻画,还是主题提炼,还是运笔功夫,都很完美!是篇非常大气的小说!

感谢熊版主的点评!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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