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中西方历史对比,中国一个显著的特点是改朝换代时间很短,没多久又是一个版图差相仿佛的大国重新建立,这和西方长期小国林立有很多不同,不只是欧洲,印度除了孔雀帝国,历史上在没有一统江山平定南亚次大陆的王朝。八十年代学者研究说得益于中国的宗法制度,不过中国历史这种特点并非独有,西亚历史上也是如此。这里所说的西亚,大概的范围是东起印度河、葱岭以西,北起里海、死海以南,西到土耳其半岛,这样一块地方,历史上诞生了许多横跨欧亚非的帝国,从最早的亚述帝国开始,然后是米底帝国、波斯帝国、亚历山大帝国、塞琉古帝国、帕提亚(安息)帝国、萨珊帝国,版图都差不多,北部在高加索山、兴都库什山的脚下,南部到撒哈拉大沙漠以北。有历史学家嘲讽亚历山大帝国版图之大,恰似顽童一夜下来留在床单上的尿渍,夸张、怪诞,不可思议,其实上面那些帝国雄主们留下的尿渍也差不多,都是一个尿性。 跟这样庞大的帝国相比,譬如薛西斯鼎盛时期的波斯帝国,希腊半岛真的是蕞尔小国,物产也不富饶,何以波斯帝王要打他的主意。希波战争是欧洲历史上永远研究不够的话题,学者们永远在追问:希腊人何以战胜了强大的波斯?这其中究竟蕴含了多少偶然性?有蕴含多少历史的必然?一般西方学者自然得出结论这是文明战胜野蛮的结果,这话说的轻巧,其实波斯文明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希腊文明,米利都学派的哲学家们很多都汲取了东方文化,当然历史研究最好的方法还是放下东风压倒西风之类的偏见,最大可能地向读者还原这两种迥然不同的文明才是正途。 外行看热闹,何况看世界历史,虽说不是好战分子,但自以为最精彩的莫过于看文明的冲突、诸神的争吵,那才带劲。区区雅典和斯巴达两个城邦小国,居然击退了波斯帝国的数次进攻,确实很有看头。量来波斯人的眼中颇不待见希腊人,斯巴达人算什么啊,表面上重荣誉,讲耐力,不过是一群勒起肚皮自我克制的傻帽,整天拿刀弄杖却又三棍子打不出闷屁的蠢货,至于雅典人,也不过是一群整天看戏、喝酒,再不然就跑到公民大会里胡乱投票放逐自己精英的废物罢了。不过也算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帝国大了并不好玩,国王们一生几乎都要经历三件事:宫斗、征服和平叛,波斯帝国阿黑门尼德(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国王们乃至后面的帝国君主都离不开这些折腾。 跟那些在元老院、公民大会中吵吵嚷嚷中产生的希腊统治者相比,那些大帝国的君主很多都是从皇族的血泊中爬上国王宝座的,中国的“烛影斧声”在波斯帝国中并不鲜见,这里没有手足之情,手足相残是尝试,宫斗是大帝国君主必备的人生大课,宫斗戏中有两大好戏:谋杀和乱伦。冈比西斯的死因很蹊跷,他是被自己宝剑误伤,得了坏疽而死,他的弟弟巴尔迪亚很快抢到权仗,后来他—巴尔迪亚包括后面的薛西斯都是遇刺身亡,而巴尔迪亚之所以被刺,继任者大流士与之脱不开干系。琐罗亚斯德教教义中一个内容就是血亲婚姻,认为这样可以保证血统的纯净,波斯王室也看作是保证王权不被逆袭的最佳办法,肥水不外流,好得很。冈比西斯就娶了他两个姐姐为妻子,他死了以后,弟弟巴尔迪亚也娶了两个姐姐为妻,关起门来一家亲。 旧有的帝国解体了,各个地区获得自由,新王国崛起,要重新拾掇旧江山,于是新一轮征服又开始了,君主们戎马一生,譬如一代霸主居鲁士就死在征途中。征服之后,偌大的帝国并不安稳,波斯人、米底人、塞种人、伊奥尼亚人、埃及人、腓尼基人从生活习俗到文化信仰都有差异,各个地区都有不稳定因素,恰似老母鸡肚皮下孵着的蛋,指不定哪只裂开孵出小鸡,上演一场“彼可取而代之”的大戏,帝王们征服之后又忙着平叛,居鲁士平定吕底亚,大流士攻打埃及后,又忙着平定巴比伦叛乱,大流士二世登基时埃及又造反要去平定,阿尔塔薛西斯二世做了皇帝,弟弟小居鲁士也举兵谋反……这些大帝国的君主们时而东征,时而西讨,按下葫芦浮起瓢,总之是忙得不亦厉害。平叛搞不定的,如塞琉古王朝时帝王们的宫斗戏已经够多了,内忧不止,外患频仍,帕提亚人造反,结果没法平定叛乱,于是一个帕提亚帝国就这样横空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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