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可要挺住啊

王传刚

孩子，你可要挺住啊

       李天坐在大巴窗口边，脸贴着玻璃，对着母亲咧开大嘴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左手不住地挥着。


       严小艳也挥着手，一双细眼眯成一条缝。

       儿子这次去上海上大学，她不再担心。汽车站，他的姐姐李朗会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他。

       好几年前，女儿也是去上海上大学，也是在这个车站，也是她一个人来送，女儿也是一边微笑一边挥手。她也是微笑着挥着手。但一转背，眼泪就涌出来了，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此后许多天，她想女儿夜夜睡不着，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湿透了打着补丁的枕头。

       汽车远去了，严小艳还浅笑着痴痴地望着前方，一股蜜意像潮水涌来，漫向身体的角角落落。

      “孩子，你可要挺住啊！”

       母亲经常对她说的话，不由地跳出来。

       严小艳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她最大，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那时农村里家家穷。父亲身子单薄，体质差，干不了重活。全家主要靠母亲做苦活挣点钱，更穷。

      母亲话少，手脚快。比邻居都能干。后来，严小艳才明白，那都是环境逼出来的啊。

      姐弟三都像父亲，长得单薄，但聪明，学习一个比一个好。

      严小艳勉强念到初中毕业，家中再也拿不出钱了。那段时间，她不说话，只埋头做事，眼睛总是红红的。母亲的眼睛总是红红的。父亲总是轻轻地叹气。

       出门打工那个早晨，父母送她去车站。三个人一路只沉默，不说话。

       临上车，母亲把女儿搂在怀里，轻声说：

       “孩子，你可要挺住啊。”

       严小艳点了点头，眼泪就涌了出来。她怕父母看见，没有擦，转过脸爬上车。一直到汽车开出许多路才回过头向他们挥着手。

       打工那些年，严小艳像所有没什么知识的女孩，吃尽了苦，受尽了委屈，但她极少向母亲诉说，她懂母亲就像母亲懂她一样。偶尔打电话回来，只报喜不报忧。母亲笑吟吟地听着，很少说话，在最后往往慢慢地说：

       “孩子，我知道你苦，但再苦都会过去的，你可要挺住啊……”

       每每那时，严小艳的眼泪就猝不及防。她说，妈妈，知道，我知道。就匆匆地挂掉电话。

       过年过节回来，弟妹围着姐姐转，母亲想尽办法弄好吃的，这些让严小艳很温暖。偶尔不开心，母亲看在眼里，偶尔轻轻叹一口气，然后总是说着相似的话——孩子，再苦，你可要挺住啊！弟弟妹妹全靠你呢。

       这些话总是那么有用，总能让严小艳咬紧牙关挺过去。

       就像母亲说的那样，一切都向好的方向阔步迈进。

       妹妹弟弟先后上大学。严小艳结婚，婆家就在隔壁村，丈夫勤劳节俭。严小艳渐渐地白了胖了，一双小眼睛格外地亮。母亲黑瘦的脸上有了红晕，一辈子干瘦的老父亲身上竟添了肉。

       好日子跑得好快。女儿出生，七年后，儿子出生。严小艳有事没事往娘家跑，她也奇怪，自己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爱在母亲身旁撒娇。母亲更是隔三差五地往女儿家跑。

       然而，苦难说来就来。

       一场车祸，严小艳的丈夫多处骨折，一天后才苏醒过来。

       母亲放下一切赶到女儿家，操持着，忙碌着。

       那个晚上，忙了一天，母女俩坐在房间里，严小艳突然大哭起来。母亲一惊，跑到女儿身边，一把搂起来，轻轻地拍打着，用嘴呶着外甥的房间。

       严小艳泪眼矇眬地望着母亲，点了点头，声音渐渐低下去。

        好久，她说：“孩子，不哭，你一定要挺住啊！”

        可是，说完，她自己已双眼湿润。

        一年后，丈夫康复，再次出外打工，做点轻活挣点小钱。母亲时不时赶过来，带小外甥，养鸡喂猪种菜。她最心疼这个辛苦的懂事的大女儿。

        李朗考上名牌大学！

        那个早秋的下午，气温还那么高。母女俩闲下来坐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母亲顺手搂起了女儿，笑吟吟地说：

       “孩子，好日子来啦。”

        严小艳笑着点头，挣脱着：

        “老娘，热！”

        老人像个孩子，把女儿搂得更紧了。

        “咯咯咯，你真是我的好老娘啊。”严小艳扭动着。

        母亲舒展开开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有点得意。

        “老娘，你好坚强啊!”

        “傻丫头，人活在世上，不容易，你必须要厉害才行。”

        “妈妈，不是厉害，是坚强。”严小艳又“咯咯”起来，终于挣脱开来，脸上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母亲也笑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女儿身上摸来摸去。

       想不到，一年后的初冬，苦难再次来临。那段时间，严小艳老是肚子疼。在弟妹的催促下，到医院一查，胃癌！幸好是早期。

       弟妹的心中一直装着这个善良辛劳的，为家里付出太多的姐姐。他俩拿出几乎所有的积蓄，一个8万，一个5万，带她来到上海那家最好的医院，约上最好的专家。

       住院那段时间，严小艳过得痛苦又幸福。弟妹轮流探望，一天一个电话。女儿儿子一天一个电话，那个最小的家伙，不谈母亲的病，只说自己身边有趣的事，让严小艳又笑又流泪，她欣慰地感到，家里男子汉的翅膀有点硬了。父亲送来几只老母鸡，在医院里呆了两天，总是盯着女儿看，回家后一天两个电话。丈夫不离左右，他感觉家里她才是顶梁柱。母亲日夜守护，没有离开一天。

       她时不时静静地偎在母亲干瘦的怀里，让母亲给她梳头，剪指甲，有时还要她洗脸。

       那个下着小雨的下午，严小艳靠在母亲身上，不说话，眼泪说来就来了。一遇到天气不好，她的心情就很差。母亲搂着女儿，往着窗外的小雨斜斜地织着。好久，慢慢地说：

      “孩子，你知道你多么重要吗？！我们一大家，谁都离不开你啊！你爸爸，我最清楚，别看他话少，心里装得最多的是你，你可要挺住啊！”

        严小艳眼泪呼地一下涌下来，哭着说：

        “您是我最好的妈妈，为了您和爸爸，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是为我们，是为你的两个宝贝！”

        严小艳缓缓地点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年年复查。去年，术后第五年，全面检查后，一向严肃的吴主任长吁一口气，微笑着说，一切都好，完全康复！

       医院大厅里，严小艳往家里打电话，她在这头又笑又哭，母亲在那头又笑又哭。一进家门，母亲迎上去，一把把女儿揽到怀里，下巴搁在女儿头上，泪水顺着瘪凹的脸颊急速而下。严小艳歪着脸，看着母亲笑着，眼泪也不由地顺着眼角往下滴。

       一大家人，围着这对母女，笑着说着，个个泪眼婆娑。

       今年，幸福再次来敲门！宝贝儿子跟他姐姐一样争气，考上名牌大学。弟弟妹妹总是用丰厚的礼物表示着他们对姐姐深深的爱，都给外甥包了个大大的红包。一大家人庆贺了好几天。

       上大学去，李天非要表现男子汉气概，不要家人送行。但实在拗不过妈妈，他一到妈妈面前就狠不起来，乖乖地听话。于是，只有母子两人来到车站。与几年前送女儿不同的是，那次可是舍不得多出一分钱车费。

       “是啊，遇到困境，可要挺住，它迟早会过去。即便以后再遇到，我也不怕！”回来的车上，严小艳探出窗外，一股凉风拂过，高远的蔚蓝的天空上，几大朵白云静静地向西方飘着。她自言自语：

       “这就回老家，把爸妈接过来，一起好好住上几个月。”

露渊

学习老师佳作，很感人的一篇文章，在苦难面前只有咬牙坚持，负重前行才能是苦难退缩，坚强的母女两，很有正能量的一片，学习了，早上好！

荷花淀派

一篇有着正能量的作品，文章篇幅不长，却有着很长的跨度，女主人公从少女时代到中年时代的生活经历，完整又不失味道的记叙下来，彰显作者有不俗的写作功底。“你要挺住”是文中的关键词，这样的处理看起来随意，其实很有力量和振奋人心。伴随着作品的结尾，让人感悟生活不会辜负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

邱天

这篇人物很多，我复制一些——

李天坐在大巴窗口边
对着母亲咧开大嘴笑
严小艳也挥着手，
他的姐姐李朗会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他
汽车远去了，小艳还浅笑着痴痴地望着前方
小艳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她最大，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住院那段时间，严艳过得痛苦又幸福。弟妹轮流探望，
小艳靠在母亲身上，不说话，眼泪说来就来了。一遇到天气不好，她的心情就很差。母亲搂着女儿，

……

人物多，人物关系要理顺，“李天”和“李朗”是“兄妹”或“姐弟”比较清楚。而“严小艳”是否是“母亲”？“严艳”又是谁？文中多次出现的“弟弟、妹妹”又指代谁？我有些懵。


希望作者能告知一二。谢谢！

千幻烟

拜读老师作品，下午好！

叶柄

令人感动的好文章:victory::vic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