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饿着肚子追上CPI

任影子

你可以跑不过刘翔，但你一定要跑赢CPI。
                                   ——网络流行语

　　春节过后，打点行李准备返回公司上班时，妻子有些不舍地说：“还是不要去广东打工了，我们在家经营小店，田土租给别人种，自己再种点菜，日子也就凑合着过了。”

　　CPI在6.5%的增幅节点左右反复跌升几次后，以不可阻挡之势冲破了7%、8%的关口，最终达到了8.7%。政府说了好几次要给工人加薪，我们跟着做了几个月的白日梦。摔回现实，我就感到一种饥饿的恐慌。

　　有关饥饿，应该有不同意思的多种情形。我没有经历过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场大饥荒，但父辈的讲述让我感同身受。记得最清楚的一个镜头，是一帮知识分子被发送到一个边远的农场进行劳动改造，一个家庭条件比较好的知青，他的父亲去探望他时，带去一包还未煮过的生麦面，几个知青两眼放光着抢了过去，各自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旁边一帮知青见状，立即扭住抢生麦面的知青，一边用力拍其背一边说：“怎么可以抢别人的东西呢？太丢知识分子的脸了。”抢生麦面的几个知青，好不容易让唾液把生麦面浸湿，费力咽到喉管，却活活被拍打得呕吐出来，拍背的知青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湿面团就狼吞虎咽起来。饿极了，什么斯文、什么礼义、什么道德、什么尊严，都没时间去顾及了。

　　这样的饥饿程度，我万幸没遇上。只是我们遭遇的饥饿，有些时候，可能真的比死亡更可怕。那个年代，全国性的大饥荒，加上特殊的政治气候，谁都没办法比其他人优越一点，生活状况比别人好一点也只是相对的。不似现在，有的人食不裹腹，有的人一餐花去成千上万元；有的人走得两脚生泡，有的人宝马奔驰坐得腰酸。人不如狗的情形经常看到。在一个工厂，十几个工人一天的工钱、生活费，加起来还不够老板娘那条宠物狗进一次美容店。一个家有病妻弱儿的工人有天饿得受不了，悄悄从狗碗里抓了块肉，狗凶恶地吠叫起来，惊动了老板娘，这个工人被罚了半个月工资并被炒了鱿鱼。农民进城打工，很多时候，尊严饥饿了，根本没觉得，因为尊严是什么东西他们都没闹明白，倒是肚子饿了，屡屡做出一些让富裕人觉得丢人的、无耻的事来。

　　尽管打工生活有那么多让人齿寒的遭遇随时在伏击着我们，但我最终没有留在家乡。一双儿女都上了小学，新的义务教育制度确实是让我省掉了子女的书学费，但认真算起来，那笔费用相比孩子成长所需要的衣、食、住、行、医，简直就不值一提。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幻想，如果国家把我们的医、行两样解决，吃、穿、住我们自己想法勉强将就，无需国家减免那三两百的书学费，我怎么也会想法让孩子至少读完九年的基础教育。于是便自问：国家为什么不把一个学生从小学到大学的书学费都给免了呢？

　　是国家穷吗？也许这是一个不受老百姓喜欢的答案。有关数据统计，说我们去年的国家财政节余是五万亿元左右，上海一位政协委员建议给全国人民分红一千元，也就是一点三万亿元多，如果把这笔钱用来投资教育，应该是可以免除全国学生好几年的书学费了吧！总的算来，国家教育部门是赚钱的吧，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免掉你三五升，高中、大学比以前多收你三五斗，这个帐，相信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算得出来。
　　
　　我们这一代人，受饥饿的因素不得不把子女的教育列入进来。想到一双儿女一天天长大，在他们没考上大学之前，我还是得到经济发达的广东打工，如果运气好，没病没痛没灾地干上一年，还可以给孩子攒上几千元，按目前大学生的平均消费水平来看，这已经够孩子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我多在广东干一年，就多给孩子一个学期的希望。

　　一个人在外打工的生活总是很简单，一般都以一个五元的盒饭解决。只是去年九月份开始，盒饭便纷纷涨价，从六元开始，七元、八元、九元、十元……一路蹿升，分量也越来越少。每次吃了盒饭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了饿的感觉，特别是一计算，天啊，现在一餐就吃掉以前一天的生活，那种惊恐一下把人击打得浑身无力。

　　做了几个月“老板会加薪”的白日梦后，回到现实，看着给妻子的汇款单上的阿拉伯数字逐月减少，无奈只好租来一套厨具自己做饭。这时才体会到，那些被我们暗骂了几个月的快餐店老板够冤的，菜市场里的价，国家用民生的钢绳箍了几圈都没能箍住上涨的势头，他们不得不通过涨价、减少分量来降低成本、维持利润。

　　只是，我们底层人生存的成本怎么降低？我们何时能给自己的人生赚取一点利润？每次去菜市场，我都在问自己这两个问题。我记得曾有人写这样一句诗：“在这个世上/谁也不比尊贵/谁也不比谁卑贱。”我想，如果这个诗作者被进菜市场的底层百姓看到，不被抽几个大嘴巴才怪。在乱哄哄的菜市场，人的尊卑也是能一下分判出来的，尊贵的人站在鸡、鸭、鱼、肉摊前挑三拣四，卑贱的人站在一堆萝卜、白菜前讨价还价。真实的生活并不如一些虚伪透顶的营养学家所说：绿色的、植物的菜，是对身体最有利的菜。让那帮没见过俗尘风雨的家伙吃几颗大白菜后去扛一天的水泥袋去？

　　买菜的经历让我想起父辈另一个关于饥饿的故事：大集体的时候，一个食量特别大的人，吃得把老婆都饿跑了，仍天天喊饿。可能也真的是饿，为了裹腹，他经常夜里去偷生产队里给牲口种养的饲料——苜蓿。大饥荒的时候，很多人不够吃，便跟着去偷苜蓿，队里为了刹住这股风，决定抓他为典型进行批斗，把他关了半个月。偷苜蓿的风气刹住了，可是他的肚子仍然时刻处于饥饿当中，放出来的当晚便又跑进苜蓿地里，一直没出来。第二天人们才发现他鼓着个非常硕大的肚子死在了苜蓿地里，还一手抓着一把苜蓿，一手正往嘴里送苜蓿。这个镜头近段时间一直在我眼里闪现，并被放大，每次站到一些成色、品相都很差的蔬菜摊前，都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被我驱逐了好多次，都不肯离去，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无所适从的累。

　　你可以跑不过刘翔，但你一定要跑赢CPI。黑色的冷幽默让我们只能会意地苦笑一下。怎么跑啊？薪水不说还没涨，就算涨，涨幅也仅是几个百分点，如果涨到月薪2000元，需要上缴的个人所得税就远远超出所涨的部分。

　　人处于饥饿状态时总是容易产生一些幻觉，产生一些与CPI高位运行毫无关联的偏激的情绪。就如现在，我就想，那个没有谋个面的打工朋友许霆，银行柜员机出错，让他有机会取到了十七万元钱，这些钱应该可以让他在短时间内，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不断上涨的CPI，只可惜，他极可能承担无期（注：后来被判5年）的牢狱之灾。理由是，这些是不义之财。至于柜员机出错吐假币银行离柜不负责、而银行电脑系统出错给工人存折上乱派利是，有理由离柜也要认责……这些与CPI上涨是毫不相关的，银行作为强势部门，做出种种让人愤慨的规定，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我很想闹明白，某个被判了十二年有期徒刑的银行行长，给国家造成了四五个亿的损失，这四个亿到底能让多少身处底层的百姓跑赢CPI？

　　如果硬要和CPI跑出个输赢出来，也不是没办法，不吃不喝，饿着肚子，总是能跑赢的吧！（2008年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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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影子

极少写散文、杂文、随笔类体截，请各位老师指教。先谢！

快乐阳光

生活的真实画面

鹰之眸

未来社会的竞争是人才的竞争，
是残酷的，激烈的。
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我国对高级人才的需求将不断增加，
高端人才的薪酬也将会与世界接轨，
唯独中下阶层的劳苦大众，那种回报低于付出的情形还将持续一段时间。
所以说，既然我们无力改变社会，那就只能改变自己。

五色石

最初由 鹰之眸 发表
未来社会的竞争是人才的竞争，
是残酷的，激烈的。
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我国对高级人才的需求将不断增加，
高端人才的薪酬也将会与世界接轨，
唯独中下阶层的劳苦大众，那种回报低于付出的情形还将持续一段时间...

改革开放30年，老胡下台吧。

跃农

有极强的现实针对性，据问卷调查，物价上涨是老百姓关注的头号热点问题

lqm407

　　是的，底层人的生活是很艰难的。“小康”离我们还远着呢。
　　文章很实际，也很有说服力。

任影子

最初由 快乐阳光 发表
生活的真实画面

谢谢阳光。你会给我们的生活也带来阳光的。

任影子

最初由 鹰之眸 发表
未来社会的竞争是人才的竞争，
是残酷的，激烈的。
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我国对高级人才的需求将不断增加，
高端人才的薪酬也将会与世界接轨，
唯独中下阶层的劳苦大众，那种回报低于付出的情形还将持续一段时间...

你说得非常在理。同时你的话让我深思，中下阶层的劳苦大众高付出低回报是理由应当（谁叫他们不是属于有知识的高端人才）？他们为什么没有成为高端人才？

任影子

最初由 跃农 发表
有极强的现实针对性，据问卷调查，物价上涨是老百姓关注的头号热点问题

是啊，上个月的CPI上涨百分比又出来了，说是比以前回落，这些数字游戏真他妈的扯蛋，要知道现在的上涨百分比是相对上个月的环比，而不是去年同期的比。
谢谢跃农关注拙文。

任影子

最初由 lqm407 发表
　　是的，底层人的生活是很艰难的。“小康”离我们还远着呢。
　　文章很实际，也很有说服力。

我极少写这类文字，能够得到版主首肯，非常高兴。问好。

微风轻拂

很幽默风趣！

微风轻拂

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