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五相子 于 2017-3-3 20:41 编辑
昨天下了一场雪，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把面发的日子，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大脑袋站在汽车站外面，小北风不停地往脖子里钻，冻得够呛，嘶嘶哈哈，不停地跺脚。心里埋怨妹妹贺芹，说好了上半晌到，这都快到晌午了，还是没个人影。埋怨归埋怨，不能走，一个字等。 大脑袋家住慌地村，今年四十五岁。个子不高，两腿像麻杆，眼睛鼓鼓的，脑袋很大。大脑袋原名叫贺大栓，因脑袋大，大家就不叫他名字了，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大脑袋。大脑袋上中学时死了父母，自己领着三个妹妹过日子。家很穷，只好不念书了，天天下地干活，来养三个妹妹。大脑袋现在还没成家，哪家的姑娘都不肯上门。贺芹是老二，学习好，学来学去就考上大学了。现在的村长明娃和贺芹是中学同学，看大脑袋一家可怜，不停手地帮这个家，不是送米就是送钱，连贺芹上大学的钱，都是明娃出的。贺芹想着报恩，大学三年没少给明娃写信，表示除了明娃谁都不嫁。
大脑袋前天让明娃叫到了村部，说贺芹来了电话，二十八回家过年。我二十八去乡里开会，不能接贺芹。明娃连夜把四不像（三轮子电动车），借给了大脑袋，顺手还给了他五百元钱，让他顺脚买点年货。大脑袋还真没去过县城，一夜没睡好觉，天没亮就起来了三四趟，急着去接贺芹和买年货。
大脑袋站在雪地上，看了一眼不远处，明娃借他接人的四不像，它到不怕冻，站在雪地上，不说动一下，让俺看看。别说，四不像还真地动了，是让两个人推着动的。大脑袋慌里慌张跑过来，叫道，偷车了！一个高个驼背的把眼睛一瞪，偷什么偷？一听就是土鳖。不知道这儿不能停车吗？不知道，那往哪停？后边停车场。停车场要钱不？这人话这么多，不要钱给你白看咋地。要多钱？大脑袋在拖时间。四不像多说十元。这么多啊，大脑袋心想，十元可是一斤猪肉，哪能给他？忙说，我这就走。说着大脑袋骑上了四不像，打着了要走。这时那个高个驼背的上去一把，把大脑袋扯了下来，吓得大脑袋身子乱哆嗦，忙问，咋地了？看你的小样，毛楞三光的，车有手续吗？没手续就是偷的。啥手续，车是借的，咱别叽咯浪。和谁借的？我们村的村长明娃借的，手续在他手上。看，没手续，还鸡赤掰脸。我没鸡赤掰脸，是说实话。实话？洋了二正还有实话？走吧，车没手续，咱们去个地方，好好处理。大脑袋害怕了，大哥别，我是来接妹妹的，外一妹妹来了见不到我，三十多里山路，咋整。高个驼背的说道，车没手续，罚款。少罚点，我认，下次出来拿上手续。要是偷的车，就不是罚的事，看你二虎巴唧的，乱停车，少罚点，交五百。大脑袋汗从头发根往外拱，实际上他身上仅有五百，还是明娃给让买年货的，要是全给了这俩人，回去咋根明娃说？大脑袋忙捂肚子，说不好，闹肚子，要拉。高个驼背的说道，去拉，反正车在这儿，跑不了。大脑袋慌忙跑到公厕，将五百元分成三份，两个二百，一个一百，分好藏好，跑了回来。
高个驼背的一脸不高兴，说道，没时间和你瞎扯，快交钱，交了我们还有事。大脑袋哆哆嗦嗦摸出二百，眼睛仿佛在冒金星，说，我身上就这么多，我给你们跪下了，说着就要下跪。高个驼背的又问，真就这么多？大脑袋开始发誓：真就这些，不信让我不得好死，生大疔，死了让人点天灯。高个驼背的说了句，这人埋了巴汰的，二百算了。不过你的车还得送后边停车场。俩人接了钱走开了。大脑袋胆小，车看来不送不行了，开着车去了停车场。
从停车场返回来，太阳已没了影子。天越来越冷，一天没吃饭了，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叫，又不能走开，怕接不着妹妹。天大黑了，还是没有接着妹妹，心想，是车晚点了？还是回家过年人多没上来车？要么就是不回来了。
夜深了，寒风紧吹，天越来越冷，路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最后还是想到给村部打一个电话，问问妹妹回去没有。大脑袋嘶嘶哈哈进了一个食杂店，要打电话，胖乎乎的老板娘，问啥号，我给你打。村部的电话，大脑袋是记住了，说了号码。电话通了，胖乎乎的老板娘让他接。那边正是村长明娃的声音，这一天你跑哪去了？让你接个人都接不着，人家贺芹自己走着回来的，都到家了。这时听到了贺芹的声音，哥，别急，小心开车，妹在家等你。
大脑袋起身要走，胖乎乎的老板娘正堵在门口，想跑？不是的，没给说话费。大脑袋拿出一百元，胖乎乎的老板娘用眼睛看了看钱匣子，这么大的票子弄不开，要不你买盒烟？大脑袋急着回家，行，那就要一盒。要啥样的？大脑袋总看明娃抽人民大会堂烟，就要大会堂。胖乎乎的老板娘，把烟和钱往柜台上一扔，不理他了。他数了数，八十元。忙说，找的不对。胖乎乎的老板娘不让份，你识数不？十三加七，是等二十不？大脑袋急着回家，二十就二十，咱别叽咯浪。起身出了屋子。到了停车场，停车费又让人整去了十元，就剩二百七了。
大脑袋顶着寒风，开着四不像往家走，想着这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心难受，难过到了极点。不知不觉眼睛湿了，如同那年死了爹妈。一是对不起妹妹，二是对不起明娃，三是让人罚了二百，四是让胖乎乎的老板娘白弄去了五元，五是都四十好几了，连个女的都没碰过，死了算了，活着没意思。想着想着停下了车，靠在四不像上，大脑袋在想着死法。他把兜里的二百七十元钱夹在了车把上，这时见路边有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心说，就这儿上路。大脑袋向大石头撞去，先是迷糊，后来没有知觉了。
贺芹放了电话，心里不安，怕哥哥出事，便让明娃借了一个四不像，沿路寻找大脑袋。找到大脑袋时，身上还有热乎气。贺芹抱着哥哥的大脑袋，哭诉着，哥呀，这是为了啥呀？什么事想不开啊！我眼看要毕业了，回来当老师了，生活好起来了，你咋能走这条路。明娃将大脑袋送到了邻村的卫生所，经过抢救，总算没死。不过，不知道这一家子，这个年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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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3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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