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传

林小白

　　李白传

　　文／陈忠校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题记

　　一

　　多年之后我依然记得，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布谷鸟在山谷里面嘶鸣，暖暖的风从敬亭山的山谷里吹过来，拂过人的脸颊，很暖，很温柔。李白问我：阿杜，你说要有多相爱才能够言爱？要有多相爱，多年之后才能够言释怀？我默默地看着他，他已经老了，苍颜白发，皱纹在他的脸上蔓延开去，就像敬亭山外纵横的沟壑，一条一条的，他的牙齿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磕磕巴巴的，可是他的眼睛依然明亮，灿若星辰。

　　他已经老了，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呢？虽然他是在对着我说话，可是我知道他想问的不是我。敬亭山上的玉真道观里飘出缕缕的炊烟，我知道他是对着那炊烟说的，是对着炊烟下正在熬粥的女人说的，或者都不是，他是对着那山、那风、那鸟说的，又或者，他只是在喃喃自语。

　　二

　　多年前他曾问过我：杜甫，你爱过一个人吗？

　　我默默不语，也许，我也曾爱过。可是，什么才是爱？

　　他爱的那个女人，他叫她，持盈。

　　三

　　在一个月色皎洁的晚上李白对我说，来，我们一起去绿水湖上划船吧。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壶刚从村头张老头家沽来的杏花酒。他的脸酡红酡红的，连皱纹都醉得卷在了一起。

　　不去，我说。你醉了，回家睡觉去吧。那天月色很好，我也很想和他喝一杯，可是中午才洗的衣服还没有干，我的身上只有刚换下来的单衣，敬亭山下昼夜温差很大，风有些冷。人一上了年纪就怕冷，我瑟缩在自己的小屋里不愿出去。后来，他就走了。提着他的杏花酒，蹒跚着离开了。

　　后来，他就死了。

　　绿水湖的水清澈见底，能够看到水底的青草在水底款摆，偶尔游出来的鲤鱼摇晃着尾巴，很美很漂亮。我不知道当他沉落绿水湖的时候是否看到那些温柔的鱼儿摇动着尾巴轻轻游过，也不知道当他沉落水底的时候是否回忆纷至沓来充满脑海，看到时间的罅隙里少年的我们以及那些遗失岁月里的爱情；我只知道，他很寂寞。

　　孤独，寂寞都是一个人的事儿，别的人，无法参与。

　　四

　　民间传说，一代诗仙李白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去水中捞月亮，不小心掉进水里，羽化升仙了。

　　我想，他真的只是寂寞。

　　他死的时候，怀里还揣着他新写的诗，一袭白卷，几句残诗;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我深刻地记得，那一年是公元762年，那一年他62岁。那一年死去的，还有71岁的玉真道人。李白叫她，持盈。

　　五

　　他死后的好几天天一直在下雨，大雨过后的敬亭山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分外醉人。看着漫山遍野开到放肆的杜鹃，我的心里突然很伤感很伤感。我踱步去村口张老头家打了一壶杏花酒，坐在院子里遥望敬亭山，哪里已经没有了炊烟，没有了袅袅的念经的声音。空山寂寂，除了几声布谷鸟的声音，再无其他。

　　半壶杏花酒下肚，我已经有了一些醉意。记忆在脑海里翻腾，旋转，在朦胧的醉意里面我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长安，回到那些喧嚣在回忆里的城市，回到我和他初相遇的场景，仿佛是一场梦，那梦绵延悠长，将我送回到了过去……

　　六

　　长安城是无数读书人的梦想，他们都想在这里一展拳脚，实现平生抱负。来到长安城的那天，我带着自己写的诗文，踌躇满志，穷困潦倒。可是那时候的李白，已经名满天下。名满天下的不仅仅是他的诗文，还有，他的英俊。

　　据说长安城有超过一半的女人都想和他上床。李白是个混血儿，是胡人和汉人交媾产下的，所以很多女人都喜欢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她们说，就像波斯猫的眼睛，让人为之着迷。认识他的那一年他已经结婚了，娶了退休宰相的女儿，虽然如此，并不妨碍他的风流。少年，多才，多金，自然惹人喜欢。

　　我记得那是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在一家旅馆我见到了他，不久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也许是因为趣味相投吧，我们总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多年之后我依然记得我们见面后的一段对话：

　　李白：你喜欢写诗吗？

　　我：不喜欢。

　　李白：那你为何要要写？

　　我：为了生活。

　　还能泡妞，装逼。李白补了一句。于是我们就这样成了知己。

　　其实我们都知道，写诗是一件技术活儿，就好比憋屁，好久都难憋出来几个字来，所以世间对“诗人”这个称谓都讳莫如深。写诗需要灵感，而灵感是个虚无的东西，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会走。你苦苦寻找它的时候，它始终不出现，等你不想找它的时候，它偏偏来了，有时候在你上厕所的时候就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了，来得竟是如此仓促，如此不合时宜。有一次上茅房的时候它便来了，于是后来便有了《茅房为秋风所破歌》

　　那一夜，李白和他的妻子在旅馆里颠鸾倒凤，呻吟的声音透过木质的墙体传过来，床板吱嘎吱嘎的声音让我一夜没有合眼。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们躺在一起闲聊的时候他告诉我，其实在和妻子做爱的时候，他心里想着的是另外的一个人。

　　那一夜，我很想知道，颠鸾倒凤是什么样的感觉。

　　七

　　有时候我很难理解，在和一个女人上床的时候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的感觉。李白称那种感觉叫做同床异梦。

　　和很多女人上过床的李白告诉我，其实女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你看她们婉转在身下的时候一样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一样会有迷离的眼神，一样会在床笫之欢之后问你：你爱我吗？你会永远爱我吗？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又怎么能够当真？

　　而每次就要进入高潮的李白通常都会一样迷离着双眼告诉身下的女人：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面对这些话语，有的人想想就忘记了，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当真了。杨玉环就是其中之一。这个身形微胖的女人在他的身上摇晃着，一头乌黑的头发散乱着，丰腴的乳房像两个圆圆的猕猴桃。

　　她说：你爱我吗？

　　李白说，我爱你。

　　她问，你会永远爱我吗？

　　李白迷离着双眼，嗯了一声。

　　她说，我要你为我写诗。

　　李白说，云想衣裳花想容，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她说，我还要。

　　李白说，一株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

　　……

　　那一夜，月色皎洁，未央宫笼罩在一片银白色的光芒里。

　　那一夜，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八

　　多年后我问李白：这些年来，为了前途和你不喜欢的人上床，你快乐吗？

　　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是他被“赐金放还”的那一年，那时候是他最落魄的时刻，玄宗给了他一笔钱打发他回老家了。他回答说，其实，阿杜，没有什么快乐不快乐的。在我们年轻的时候，一心一意想要往上爬，想要实现自己的价值，所以会不择手段。每个人有自己不同的方式，我不过是利用自己的优势罢了。

　　那一年，玄宗问那个微胖的女人，你觉得李白这个人怎么样？

　　那个女人剥了一粒浑圆的荔枝放在嘴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说，你指的是哪一方面？他除了会写几首破诗，还会什么？

　　这个床上迷糊，床下聪明的女人很快就发现，风流的李白，不过是把她当做了一具会动的工具，他又怎么会爱自己？

　　你爱我吗？

　　我爱你。

　　你会永远爱我吗？

　　嗯。

　　男人床上说的话，又怎么能够当真？

　　九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抵足而眠，有时候夜晚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窗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被流放的岁月里李白成了真正的诗人，他出口成章，再也不用像憋屁一样地憋那些政府的公文，再也不用唱赞美诗。夜色里他幽蓝色的眼睛很漂亮，有一种魅惑人心的神韵，我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那样多的女人都想和他上床了。

　　他给我谈起和他睡过的每一个女人，谈起她们身上的瑕疵也谈起了她们身上的美好，那些在别人看来销魂无比的夜晚他已经麻木不仁。他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不是看你多有能力多有才华，而是看你多有关系，多有办法。

　　他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她知道你有才华，知道你有能力，希望你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抱负。她不会想要占有你，一心一意想要成全你。你知道她是真的为你好，却注定了会辜负她。

　　直到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辜负她的时候，年华已经不在了，连追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一夜我看见他幽蓝色的眼睛里一片浑浊，有透明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很快就干了。我知道他在向一个人忏悔，可是我知道那个女人永远都不会听见他内心的遗憾。

　　那一夜，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说着一场梦话。那一夜，他一直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他叫她，持盈。

　　十

　　玉真道人在没有出家之前还不是玉真，而是持盈。

　　那时候还是李白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他和她在长安城内一见如故。他常常去她住的地方，和她一起研究诗歌，研究美食，研究道学，有时候也研究一下床笫之欢。

　　说起这些回忆的时候李白说，其实那时候我是有私心的。那时候的持盈还是唐睿宗的女儿，是公主。接近她，其实李白另有所图。

　　可是对她这样的女人来说，你不能不动心。

　　持盈面容清瘦，肩胛骨露在宽大的道袍外面，我见犹怜。

　　说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李白说，有些人你注定是忘不了的。

　　初尝云雨的那一夜，他进入她的身体，她一声都没有叫出来，只是用力地拥抱着他，指甲陷进了他的皮肤。

　　事后看着他身上的伤痕，她只是静静地说，留下这些印记，只是为了让你不要忘记我，如果哪一天你真的忘记了，起码，你也会记得这一刻，我们彼此拥有。

　　那一夜，持盈问李白，你的理想是什么？

　　李白回答，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没有多久，持盈把他推荐给了唐玄宗。

　　不久之后，李白供奉翰林，做了玄宗的文学侍从。

　　十一

　　那是一个浅薄的年代，那是一个诗人被忽略的年代，那是一个有能力却常常被忽略被埋没的年代。

　　有很多人喜欢你，便会有很多人厌恶你。其实厌恶与喜欢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你把它看得有多重要，便会有多受伤。

　　晚年的我们都累了，就选择到敬亭山隐居。

　　其实去敬亭山隐居，是李白的意思。他说敬亭山风景优美，四面环山，湖水清澈，鸟语花香，给我罗列了一大堆美好的词汇，其实我知道，那不过是因为持盈也在敬亭山修行。

　　李白入宫做官没有多久持盈就到敬亭山出家了，虽然做了道士的女人和没有做道士的女人在那个年代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持盈还是在敬亭山。一去，就是数十年，直到死，也没有下山。

　　往后的日子里李白去了敬亭山七次。可是每次到了玉真观都没有进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玉真观飘出的炊烟，袅绕在敬亭山的山峦周围。一群鸟从道观的上空飞过，在太阳底下留下一连串的剪影。

　　既然那样想她，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她？我问他。

　　那时候持盈早已老去，银灰色的头发被盘成一个圆圆的髻，用檀木的簪子扎起来。唯一不变的是，她的面颊依旧清瘦，锁骨依旧裸露在道袍外面，我见犹怜。

　　也许，是因为看着有点冷。

　　相见怎如不见？李白说。

　　十二

　　往事如烟，往事如梦。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黄粱一梦，埋没多少风尘往事，唯一不变的，是敬亭山依旧巍峨耸立。

　　喝掉那半壶杏花酒，我想，我是真的醉了。

　　在朦胧的醉意里忽然想起他的诗来：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天空有鸟飞过，飞向巍峨耸立的敬亭山，飞向天色渐晚的山林，只是已经没有人陪我喝酒了，只是，已经没有人陪我闲聊了。

　　忽然间感到寂寞，很寂寞。

　　那个夜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李白问我

　　你还写诗吗？

　　我回答：写毛线，诗都是拿来唬人的。

　　他说，阿杜啊，忘记了吗？我告诉过你，诗不仅可以拿来唬人，还可以拿来泡妞，拿来装逼。

　　我梦见他傻傻地笑，笑得就像个傻逼。

枫叶飘飘

我来了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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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白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6 07:26
我来了来了来了

沙发桌子板凳都是你的

枫叶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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