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 逅 春 天
春归何处?
蛱蝶翩翩,轻栖于玉门关外的柽柳梢头。
泥地里翻身坐起的“人”字形嫩芽,灰头土脸,如同刚从产道滑出的搞笑怪物河马,打了三个趄趔,站定。密密匝匝无序排列的“人”,如惊起的群鸦。没人能听懂“人”的喧嚣。除了我。
经历了一冬的团团秋草,是负隅顽抗的残敌。一觉醒来,领地己丧失殆尽。那些绿盔绿甲的神兵如特洛伊木马,用大地之母赐予她的无穷的能量,从内里把最后的一抹往事颠覆。
古老的夏历己被轻轻掀动至夏日。可绒绒的雪花还是死死拽定春的后襟。料峭春寒把梨花的笑靥打得痛红。而杏的白,会叫你想起《复活》中玛斯洛娃的脸。每一片雪花都如同神话中的飞毯,按人际关系中密友的社交距离优雅地漫步。透过华彩的雪的网格,你能看到远处的高楼。这现代化的滑稽如卡通娃娃的六面体怪兽,竟然也有了宋代山水画家范宽《溪山行旅图》的意韵。点击雪网织就的每一超级链接,弹指间你己打开了通向春天的主页。
夏至这一天,又是雪。又是雨。又是羞人的太阳。要文是文,要武是武。过了一天,净是雪了。信马由缰地落。仿佛春耕时节犁陇间上了年岁的农人,左腋夹个大脸盆,右手挥着大圆圈,抡撒豌豆。不疾不徐。
乘着雪的羽翼,不羁的心魂觊觎着远方的风。
不同的地域,一样的雪舞苍穹,遥望远天,顿生天涯咫尺之感。
一则短信,来自远方的朋友。读罢,眼眶一热。一瓣雪,可巧就贴在脸颊。接受了体温的感化,她兀自哭成了泪人。
思念如春草,把绿的涟漪铺向远方。
悠远的思念如冰辙里的一枚坚果。睁开眼,己树影婆娑。蕤葳的枝叶如增生的魔杖,伸向那宿命里相识相知的神殿,留驻在体内最柔软的方寸之地。灵犀短路的刹那,生命的暗河如春潮卷地,神谕的冰凌灰飞烟灭。腾出一小块溶溶月色才能光顾的角落,加上密钥,把春色收藏。
灼灼桃花,将巅峰状态的姑娘最热烈的情愫悉数透支。如一炬跳动的晚霞。
而他,是虫里的猪。是会飞的熊。
夭夭的桃花误嫁了他。
我更喜欢那种像桔黄色绒球的蜂。我甚至把刚出巢的稚嫩的蜂中尤物置于我的颜面,让她尽情地挥洒拉丁舞步。可,桃李初绽,他们还没有孕出。
腻在桃的四围的只是这些蠢笨如牛的家伙。通体皆黑。油亮肥硕的身躯,腆着高高的肚子。一位颐指气使的高官。翅也是黑的。是白雪公主后妈的裙。
我
极不情愿地报出他的名字——熊蜂。
我正在厌恶地数落,他己把贪婪的嘴巴探入一朵娇弱的花的胸膛 。落英缤纷。
想起《红楼梦》中盈盈的香菱。
捡拾春天,整理春天,你会平添几分愁绪,几分无奈。
桃李是大家闺秀,动辄还要端起小姐的架子,多少有些招摇。而北方的柳浑身流溢着小家碧玉的风情。
春与柳,关系有点暧昧。尤其是在北方。
冻土比人的心肠还硬的时候,冷不丁,会从树身上挤出一个叶。不,应该是球。状如黄米。是刚出壳的鸡。生动的嫩黄,娇弱得叫人怜爱!
邂逅春天,莫名地,王昌龄笔底的那位袅袅婷婷的少妇总会闯入我的眼帘。如幽梦般。从闺怨诗中。
翠楼,新妆,映一脸春光。一双美目定睛于这一粒嫩黄。谁曾想,一粒小小的嫩黄竟击中了她。暖暖的春阳融化了身体里最柔软的部分,融化了身体内那条原始荒蛮的冰河。巨大的伤感在心头疯长。争什么王侯争什么将相,我只要你挽着我的手对对双双。可他在哪里?在青海长云暗雪山?在烽火城西百尺楼?在五月天犹雪的边陲?在万里黄河绕黑山的青冢?懒懒的春天的太阳,叫人有点困乏。想得累了,悔得痛了。心痛的感觉是晃人眼睛的春天的太阳。
发现春天的一瞬,春天己无情地抛却了她。花在落,飘零一瓣一瓣的光阴,有几分落寞。
怔怔地,把自己长成了一棵树。一棵任思念的藤蔓缠绕的大树。
任每一条根须抠进润泽生命的神秘罅隙。
任每一寸肌肤都鼓胀生命本我的心绪。
任每一片叶都吟唱古老而年轻的生命之歌。
这一刻,她走进了春天;这一刻,她发现了春天。这一刻,她思念春天!
青青河畔草,悠悠思远道。思念是青色的蛇,蔓延到遥远的山的那边。
春阳里,走过一个女孩。一位说话嗲声嗲气的女孩。有一丛我不喜欢的金黄头发。一位不会穿戴不会打扮的女孩。下身是肥肥大大甩出许多兜兜的休闲“灯笼”,水绿色。上身是紧身的“嫣红”。今天看来,她倒是像一盆繁茂的令箭荷花。招惹了一大群的眼睛。包括我的。
我的春天,是一个善念发芽的季节。
就请折一支柳,把春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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