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的疏狂与领导人物的雅量
lqm407
最近一位老同学与我闲聊，说起他这个大学生一生与官位无缘的事儿，就愤愤然不能自已。“痛定思痛”后，他说有些方面也怪自己，那时脾气不好，年轻狂傲，将单位领导得罪了，而这个领导在单位二十多年，弄得他一直没有翻身的机会。如果他那时“夹着尾巴做人”，或者那位领导有点雅量，也许他的命运就不是这样……
对于老同学的遭遇，我也只有感惜与同情的份儿。这些天，我正在为家乡的“历史人物”写宣传文章，当写到赵壹这个人物时。我不禁又想起了老同学的遭遇，开始构思着这篇小杂文。
赵壹是东汉时人。他“体貌魁伟，身长九尺，美须豪眉，望之甚伟”，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他人虽然长得漂亮，但生性耿直，脾气很倔，不趋炎附势，并经常出言不逊，以狂傲不羁的态度来批判社会，藏否人物。他也写“杂文”，如《刺世疾邪赋》、《穷鸟赋》等文章惊世骇俗。也正因为这样，赵壹屡遭迫害，“几至死”。
然而，赵壹终究没有“非正常死亡”，而是还是当官时当官，不想当官时不当官，最后在家去世。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是赵壹幸运，经常会遇到有雅量的“好领导”。
赵壹年轻的时候任汉阳郡上计吏之职，有次他来京城洛阳“汇报工作”，司徒袁逢接见了他们。当时参加接见的上计吏有数百人。大家都拜伏在地，惟独赵壹长揖不拜。袁逢手下的人都责备他，赵壹却他理直气壮地说：“当年郦食其见汉王刘邦时也只不过作了一个长揖，如今我对司徒作揖，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一般见到这般狂傲的人，当领导的都会勃然大怒。但袁逢却很大度，不仅走下堂来迎接赵壹坐上贵客席，还对大家介绍说： “这位是汉阳郡的赵元叔，朝廷里的臣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
河南尹羊陟还访问过赵壹。羊陟为官清正，刚直不阿，名气很大；赵壹虽然地位低贱，但对羊陟还是狂傲，羊陟全不计较这些。当时来京的上计吏们乘坐的车子都十分讲究，惟有赵壹的车子破旧，挂的是草帘子，赵壹就在这辆破车前接待了羊陟。两人从早晨一直交谈到晚上，谈得十分投机。临别时羊陟拉着赵壹的手说：“美玉藏在石头里，一定会有卞和那样识宝的人帮着使它显露出来的！”事后，羊陟与袁逢一起举荐了赵壹，赵壹因而“名动京师，士大夫想望其风采”。
还有一次，赵壹去拜谒弘农太守皇甫规。由于看门人没有及时通报，他就驾车离去。皇甫规平时因礼贤下士而深受世人推崇。他听说赵壹因看门人不报而离去时，深感失礼，连忙写了一封信，派人追着送去以表示歉意。生性耿直的赵壹在接到信后，以关节发病为借口，不顾皇甫规的诚恳挽留，扬长而去。
我老同学因得罪单位领导而终身不受重用，二千年多年前“封建社会”的赵壹屡屡碰撞大官而屡得理解，这样的事情真值得我们深思。
说起领导“雅量”事，我还想起一个故事来，凑在这篇文章里也有点意思。
解放后不久，大知识分子梁漱溟就“总路线”问题给毛泽东提了些建议，引得毛泽东很不高兴，发动一些人大批梁漱溟。（当然，现在来看，梁漱溟所提的意见完全正确。）
梁漱溟在回忆文章《事情》一文中这样说：“18日，午后开会。我登台发言，气势甚盛。我说：我根本没有反对总路线，而主席却诬我反对总路线，今天我要看一看毛主席有无雅量收回他的话。毛主席立刻厉声说：告诉你，我没有雅量！……同时我也直言，我还想考验一下领导党，想看看毛主席有无雅量。什么雅量呢？就是等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之后，毛主席能点点头，说：“好，你原来没有恶意，误会了。”这就是我要求的毛主席的雅量。……主席您有这个雅量，我就更加尊重您，您若真没有这个雅量，我将失掉对您的尊敬。……我现在的意思是想考验一下领导党。因为领导党常常告诉我们要自我批评。我倒要看看自我批评是真是假。毛主席如有这个雅量。我将对您更加尊敬。……我是说主席有无自我批评的雅量。…… 事实证明，在这件事情上，毛泽东确实没有雅量。在事情过后的很长日子里，他还对梁漱溟揪住不放。在政府会议上，他发表了《批判梁漱溟的反动思想》的文章，其中说：“在梁漱溟看来，点头承认他是正确的，这就叫有“雅量”；不承认他是正确的，那就叫没有“雅量”。那样的“雅量”，我们大概不会有。”……
如此看来，上到最高领袖，下至阶层领导，在全国紧绷“阶级斗争”这根弦的大形势下，大家都缺少了“雅量”，而更多的是整治、打击与批判。也正因为这样，我们都能理解那么多的政治运动，造成了社会的不和谐状态。
对于老同学，虽然他一生没有当过官，但我还是祝贺他。祝贺什么呢？祝贺他没有遭受过大的批斗和大的苦难。但因为领导没有雅量，我国的知识分子遭受的苦难也太多了，这才是令人深为痛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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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22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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