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点证人

霍名夏

污点证人

　　秘书将一份函件交给祖阔时，他正打算到下面派出所去听一个工作汇报，就对秘书说，先放下吧，我回头再看。秘书委婉但很固执地劝他看完之后再走。祖阔从秘书手中接过尚未启封的函件。

　　那是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一行字：

　　祖阔局长亲启

　　落款是“内详”。他捏了捏，没有异常，给人的感觉里面装的大概是钱。祖阔这样想，他的秘书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执意要他拆看。

　　祖阔当着秘书的面拆开信封，抓住信封的两个角用力一抖，“哗啦”一声响。这一简单动作，拉开了围绕着柳玉志枪杀案背后复杂而惊心动魄的斗争序幕。

　　散落在桌上的不是钱，而是一大堆手写举报材料的复印件！

　　祖阔俯身细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匆匆扫了一眼，赶紧拢起。促使他做出这一动作的并不是他认为复印件里提到的人在局里有很高地位这一点，而是他力求让自己镇静下来，并且让秘书也感觉到这一点。他有些困惑，半年多来，他以铁的手腕一举打掉了这座城市影响很大的黑恶势力团伙，迅速而果断地造成了一种高压态势，迫使警方正在调查的其他团伙不敢轻举妄动。而协助他达到这一目的不是别人,正是举报材料中提到的头脑清醒、意志坚强的严守正。这个他十分信任的副局长在行动中反应的丰富经验和出奇制胜让他感到满意，而这份复印件却告诉他此人有害！

　　“你去吧。”

　　秘书转身离去。

　　“等等，”他叫住他，叮嘱说：“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是，局长。”

　　秘书离开后，祖阔开始专心致志地审阅手中的东西。

　　秘书徐小军是他上任时从省公安厅带来的几个人之一。厅长找他谈话时说长源市情况很复杂，也很特殊，希望他全力以赴打开局面，做好工作，此外并无特别指示。只是临行时告诉他，有踢不开的地方，可以随时随地跟他保持联系，由公安厅出面协调。截至６月底，局“打黑办”累计接到群众举报电话１３３个（次），举报材料１１４封；举报电子邮件６２件。由他签字移送起诉的涉黑涉恶案件１２起，其中检察机关已提起公诉７起，法院以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判决４起，打掉了一大批黑恶势力犯罪团伙，查办了一批黑恶势力“保护伞”。根据祖阔指示，“打黑办”对群众举报的重要线索正在组织暗访调查，积极推进专项斗争，市政府拿出１００万元作为专项斗争经费，进一步建立完善了打黑除恶工作责任制，层层签订了打黑除恶专项斗争责任书。下一阶段，要进一步落实各部门责任，重视和加强群众举报线索核查工作，对全市黑恶势力予以有力打击。要将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与党风廉政建设、纯洁干部队伍结合起来，通过综合治理的手段促进打黑除恶工作深入开展，并在预防黑恶势力形成上下功夫，探索建立打黑除恶长效工作机制。

　　然而几天前发生的柳玉志之死，打乱了这一部署，祖阔被处于聚光灯下，面对领导、社会、媒体、公众和外地投资商的“审视”。那种长久无法释放的职业压力和孤独所特有的危机感和紧张状态使得他感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包围。

　　秘书在门外差点儿跟一个人撞个满怀，本能地躲闪后看清了来人，赶紧道歉。进来的人是严守正，进屋后把手包扔到桌上，见祖阔在审阅什么东西，掏出手机拔了一串号码，没通。他点上烟，看看祖阔说：“谢大庆回来了。”

　　祖阔问：“准吗？”

　　“差不了。”

　　“人在哪？”

　　“正在查。”

　　严守正是他的副手——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全局上下，包括局党委斑子其他成员进祖阔办公室不敲门的只有他一人，长期的刑警生涯养成了不拘小节的个性，说话办事，历来如此，祖阔也是刑警出身，理解这种作风。不过，偶尔在跟个别人谈话时如果他不请而入闯进来还是令他尴尬，不大高兴，但也无奈。

　　从严守正犀利的目光和走路有风的动作习惯，任何时候都能让人一眼看出他不同于一般人的身份和能力。也许就是民间通常所说的一股气，一股令人畏惧的煞气。祖阔也有这股煞气，这可能跟他们的职业有关，更可能与他们独特的个性经历和权力有关。时间长了，这种煞气就变成了他们面部肌肉的一部分，透露着某种慑人心魄的锋芒，总之，这是两个虽说并非一模一样，但隔很远都会让人躲避的那种角色。

　　这是两只虎。

　　既然如此，祖阔也就感到不便指出这一点。

　　那样，也许会伤害感情，影响工作。

　　严守正喜欢抽烟，话不多，所有人都觉得他很踏实可信，半年来，他们相互配合默契，作为这座城市刑事司法力量和治安行政力量的首脑，他们拥有在常人看来“令人生畏”的权力，但这同时意味着他们必定比他人面临更多的诱惑和心理冲突。

　　祖阔将只看了三四页的举报材料顺手锁进办公桌，这一动作让对一切微小现象都不会放过的严守正似乎感到了什么，他随手拿起那个空信封，翻来覆去看了看，再看看里面，放下。

　　“内详”二字，也许引起了严守正的注意。

　　但他不动声色。

　　他刚才说的这个人，是前期警方正在追捕的一个流氓头目。

　　不过，此时此刻，祖阔的心思并不在此人身上。

　　一些小说、电影和电视剧的故事情节，给人们留下了一种粗浅的错误观念，即某些涉及到深层次的大案要案只要侦查人员仔细地勘查犯罪现场，他们几乎总能发现查获案犯的线索，而且，一旦警方找到案犯，他们就会痛快地供认自己的罪行或企图逃跑等行为来表明自己有罪。然而，这大多纯属杜撰。他们往往忽视或者说根本就不了解一点，那就是当今社会之复杂性，许多有极深背景的大案要案，案子破了，操纵案子发生的那只手却在破案的同时组织舆论，施加压力，验证自己的力量。某些早已被收买的代理人指挥的侦破工作当然就免不了有失误之处，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只手也就消灭了他所犯罪行的几乎所有罪证，使自己从容解脱，继续操纵一切。

　　尽管案发后侦查人员在柳玉志枪击现场进行了大规模认真勘查，然而收获甚微。这样的时刻，这种复杂的情况下，那封突然而至祖阔案头的“内详”举报材料，从某种意义上对于祖阔思考问题，指挥侦查此案似乎提供了一条具有颠覆意义的重要线索和思路。当然，也可能是一条更深的陷阱。

　　举报材料的内容，除了提到面前这个人，还跟一个人有关。

　　这个人就是工商局的白哲夫。

　　举报材料的内容很详尽，事实清楚到令人惊讶的程度，虽说看上去它跟眼前刚刚发生的枪杀案关系不大，但如果从另一种角度讲，新的情况使祖阔感到困扰。举报材料直言不讳地提醒他说，白哲夫是这座城市最大的黑社会！所有的人，包括警方内部领导，都清楚前任局长为何栽在打黑除恶上，早在研究部署调查白哲夫涉黑的工作时，就已经注定了前任局长的命运，是市政法委书记成春强和严守正把一切弄到了灾难的地步。成春强干预前任局长的指挥工作，说轻了是官僚作风，实际上就是变相破坏打黑除恶的深入开展，为某些人逃避打击张目，致使警方行动缺乏统一领导，警风涣散，走漏风声，局面混乱——这是前几任局长在这座城市遇到的同一现象。举报材料列举了大量成春强、严守正和白哲夫之间的深层次关系，政法委书记支配着公安机关，严守正支配着公安机关内部最有力的刑警支队，他们无论是在日常工作或是打黑除恶工作中都玩弄着阴谋诡计，而在警方内部则进行着高级的阴谋活动。

　　如果事实确如举报材料所言，在这座城市祖阔认为很有必要重点关注一下这个如雷贯耳的人物。因为举报材料还说，白哲夫不仅仅是戴着红帽子的工商局经济违法稽查分局长，背后还是一个戴着黑帽子的老大，他掌握的火力可能有手枪和微型冲锋枪。

　　枪！

　　一个行政机关，怎么会有枪……

　　现在围绕如何抓捕谢大庆，双方各怀心事地研究了一会儿。祖阔称要去听汇报，叮嘱严守正不要影响排查一线的工作，可以抽调机动警力查清谢大庆的藏身之地，然后抓人。严守正点头，起身走了。

　　祖阔沮丧地目送着他的背景，沉思片刻，随后也下楼。

　　司机小张已经等候多时，见局长从后门出来，伸手替他打开车门，小车随后驶出公安局大门。在车里，祖阔感到头脑发胀，忽然意识到那是一封极其重要而危险的举报信。

　　发达集团董事长、市人大代表柳玉志，在他的黑色宝马轿车旁被枪击身亡案件发生后，黑道杀手、军用手枪、迷彩服、穿透挡风玻璃的子弹和弹洞，各种传说交织出怎样一幅画面？向这个社会说明了什么？这个突然出现的匿名举报信又想说明什么呢？它是真是假，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怎样，祖阔都感到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越来越复杂和离谱，甚至有点儿不敢相信。写信人的目的何在？相对于黑社会而言，他觉得重中之重是必须首先想办法搞清楚身边这个人，其他事情也许随后就会迎刃而解，真相大白。

　　在历次打黑除恶斗争中，祖阔都从政府有关部门和警方内部发现了一些助纣为虐的帮凶或异己分子，他了解在一定的情况下，一些国家公务员甚至警方内部领导干了一些不体面和有害的行为竟能够不受到制裁，只是由于体制或他权力所不及而最终不了了之，这是多么的不公道！

　　尽管绝大多数老百姓害怕黑道，但是近几年来，黑道的劣质文化和影响不仅仅止于此，有钱人和官员也开始恐惧，已经悄悄深入到社会的每个角落。

　　也许这就是戴红帽子的人留给整个社会的严重后遗症。

　　柳玉志满是血迹、弹孔的宝马轿车，让人想起了那么多黑道事，也让人厌恶这种血腥的杀戮。黑道帮派介入的，不再只是娱乐场所，而是这座城市的各项重大工程、市政建设、市政管理、各级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选举，这些人早年都以开娱乐城、餐饮服务、ＫＴＶ、承包建筑业等场所为主要牟利途径，也曾多次为地盘发生冲突，是这些团伙过去火并的主要导火索。但是，这些人做大之后，近年来有感于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头衔是很好用的“护身符”，已有一些人成功地脐身其中，挤入政坛。大家看到他们走路的样子变了，变成政府机构人员的模样，穿西装打领带，讲话的声调、用语也很正派，也提议案，不再以公司“老总”为豪，改以“代表”或“委员”为头衔，引发其他一些类似人物纷纷仿效。他们希望藉此漂白身份，扩大影响和牟取更大利益之余，仍难脱起家时的江湖老大本色，以致在经济利益纷争中又参杂进为竞争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厮杀当中，由此引发的血腥暴力事件时有发生。而举报信的出现，将这一局面搅动得更加混乱，祖阔希望它是假的，更怕一旦属实自己将如何面对。

　　车子很快。

　　他脑子里闪过的东西更令人晕眩。

　　这些人似乎更懂得如何隐藏保护自己。

　　这么一来，正在进行的打黑行动和正当的经济活动或招投标工程，在目前形势下及政府管理的基础上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行与不行，能否干得下去，要看黑道的脸色，否则一阵枪响，伤的伤，死的死；正派的政坛人士想要竞选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还要问黑道同不同意；一些部门的官员施政、人大代表问政或政协委员参政的时候，不和个别黑道人物同流，不替他们说话，行吗？

　　侦查伊始，警方专案组就意识到凶手开了那么多枪，显然是欲置柳玉志于死地，制造车祸不成紧接着就直接枪杀，无论是作案的凶残程度，还是策划的严密层次，都显示出极强的组织性和目的性，必欲置其死地而后快，这不是一般犯罪分子能够做到的。有多处眼线，有多名杀手，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时间掌握精确，显然受过某种训练，且背后定有强大的财力物力支撑，但警方认为以一般涉黑分子的能力，尚不足以搞到三四支包括微型冲锋枪、五四手枪的强大火力，因此分析认为两案决非偶然，可以确认是一起精心策划、目标明确的故意杀人案，应该与某些方面黑道人物有关，不是为了下届选举因素，就是江湖恩怨。

　　那么，谁有这样的能力？

　　他与何人有如此深仇大恨？

　　或者说谁会是他竞选下届省人大代表最有力的对手？

　　这是个谜。

　　任何犯罪都有动机。尽管现场的惨状令人胆战心寒，可以看出枪杀柳玉志的犯罪现场不仅表现出了残忍而且表现出干净利索的特点，整个现场没有留下一枚指纹。根据祖阔以往侦破大案要案的实践和经验分析，杀人者分为两种：有计划的和无计划的。后者杀人不记后果，现场零乱、翻动多，会留有大量的线索；而有预谋的犯罪，由于有同伴的暗示及精心的策划，为了不被发觉、逃避打击，他们在精心设计的特定时间内作案，这种有组织的刑事犯罪案件，常常会给侦查工作留下很多的难题。然而在一定意义上，这种精心策划的案件，不仅考验刑事侦查的意志和能力，实际上最终对起诉也是有利的。

　　祖阔和严守正亲自指挥的专案组以上述判断为基点，将调查侦破工作的触角向全市各个地区、领域和各个部门之间延伸，摸排过滤柳玉志近来的活动情形，复杂的社会关系，并朝向江湖恩怨及选举两方面侦查。这一过程中，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个得力助手有任何异常，由于柳玉志是市人大代表、全国有一定影响的优秀民营企业家，他的被枪杀受到各方高度重视，警方发出悬赏通告，凡提供线索并侦破此案者重奖五万，死者家属马上又将这一数额刷新，再加五十万。这大大地刺激了这座城市，社会为此而沸沸扬扬。悬赏发布后的数小时内，真的、假的和半真半假的线索几乎打暴了公安机关的电话……

　　凡是案发当晚参加柳玉志组织的老同学聚会的四十六个人，第二天均受到警方的第一波询问，一些回到外地区工作单位的人专案组也随即派人前往调查。

　　分析认为，凶手能够极其准确地掌握柳玉志当晚的行踪，在他离开酒店不久即遭到大货车撞击随后即被枪杀，应该是暗中受到监视或聚会的老同学中有人在他离开酒店后马上打电话通知了什么人。

　　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如今的通讯极其发达，任何人的去向和踪迹随时随地都会被关注你的人实时掌握，警方可以利用技术迅速找到并锁定他们追寻的犯罪嫌疑人，犯罪团伙也可以即时互通信息，使他们要追杀的目标始终保持在视线中，这种复杂的社会关系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现实，既给人们带来无穷无尽乐趣，也常常让一些人莫名其妙地死在他们没有想到的地方，就像被生活中看不见的蛛网粘连，而蛛网的每一次轻微颤动都会引来毒蜘蛛吞噬的蚊蝇一样，然而，排查的结果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那个女人，叫徐福兰，是市政协档案室的工作人员，中共党员，其爱人是司法局副局长。她是最后与柳玉志和他司机在一起的人。作为重点调查对象之一，当警察署传唤她时，她显得同样的无助，声称自己也有二十年没有见到柳玉志了。她说死者当时的确很沮丧，好像是为一桩什么事情苦恼……同时她也是受到惊吓最厉害的人，当晚的车祸她记忆犹新，而第二天听到柳玉志被人在家门口打死更是不敢相信。

　　这个女人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模样，当年的校花，虽说二十多年过去，坐在专案组办公室时风采依然，她回答了警方的所有问题，包括聚会当天酒店的所有活动、宴会情况和后来准备打车回家，在酒店大门口跟其他老同学告别时柳玉志说顺便送她回家以及随后突然发生的车祸等等情况。她说，虽然一些同学都在这座城市里工作和生活，但过去根本没有同学聚会这一概念，自从毕业后慢慢都失去了联系，这次柳玉志借毕业二十年之际出面组织和召集大家聚会，花了很多钱和精力，老同学都很佩服他，聚会也非常愉快和激情，从上午十点开始一直延续到晚上十点，印发了同学通讯录和纪念物品，一直到结束她都没有看出柳玉志有什么不安或不对劲的地方，不过，柳玉志在车里的一些亵渎动作，她略去没谈。

　　她脸色苍白，秀气的眉头自始至终微皱着。

　　对于柳玉志的暴亡，她显然是惊恐多于悲痛，对回家途中被大货车撞击一事至今还显得心有余悸，回答问题时有些迟疑，但简洁明朗，直觉告诉专案组的人们，这个女人是无辜的。因此，作完笔录，就让她回去了。后来逐一调查核实的情况，也完全符合事实。

　　在调查枪支来源和迷彩服这一重要线索上，警方投入了大量警力，以全市七区五县和矿山三百六十多个基层派出所为主。这是一项工作量很大的任务，很艰苦，每有大案要案发生，基础摸底工作都是他们在做，而每一次，祖阔都会在中层干部会上强调要求这一环节一定要细致认真，重点区域街不漏户，户不漏人，谁漏了重要嫌疑人谁负责，实践证明，许多大案要案的最初线索正是从这一看似大海捞针般的一个门一个门的细致走访中摸上来的。

　　但是这次，目前仍无有价值的东西报上来。

　　调查枪支来源受阻，可以说很难在短期内有所突破。调查迷彩服的工作一点一滴地艰难推进。繁华的商场、服装城、街边大大小小的店铺和城郊的农贸市场，都有各种仿冒的军用、警用迷彩装影子。这种廉价耐用甚至有点儿时髦的服饰更是受到那些在建筑工地出苦力的农民工青睐，不说人手一件，百分之六七十都有存货，或者就穿在身上当做工作服。调查他们，追查货品来源于何地，购买于何时，繁杂费时可想而知，成效却几成反比。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马虎，生怕线索从自己手上漏掉。

　　这种教训是有的。

　　几个月前，一个镇子一天之内有四人连续被杀，警方在摸排时分工负责，虽说没有明确目标和犯罪嫌疑人照片作参考，但犯罪嫌疑人身高、相貌特征、行为方式和作案规律等条件还是一应俱全，尤其逃离现场时骑乘的一辆红色本田摩托车更是成为警方追查的目标。结果表明，曾经在重点区域包片的一个派出所民警还是漏掉了这一重要线索。后来案子破了，那辆摩托车找到了，回查到那个民警头上，虽说他已有二十多年的警龄，立过功，又有一家老小靠他养活，但是面对那个老民警一次又一次痛哭流涕，祖阔还是在将其清除公安队伍的报告上签了字。

　　他的漏报，损失实在太大。

　　对于一名警察来说，一次失误意味着疑犯的逃逸、战友的鲜血，意味着个人职业生涯的结束，也许还要面临法律的制裁。本该早该结束的案子，由于这一细节的疏漏警方额外负担了近百万的投入，让百姓谈案色变的那四条人命也多压在公安机关头上一个半月，令全体警察无颜面对社会。

　　事后，祖阔几经考虑，想去家里看看那个老警察，如果不是这次重大失误，他本可以带着荣誉光荣退休，享受国家给予的一切待遇。而现在，他把自己曾经沧海拿命换来的功勋又亲手葬送在一个恶魔手上，祖阔为他感到不值，但在他的位置上又必须这样做，他的心里事实上比那个老民警还痛苦。

　　最终，顾及影响，祖阔并未去看他，只在他离开公安局大门前关照有关部门在工资上多发半年，让他利用这点钱尽可能从容地找到一份新的养家糊口的工作。他还从自己当月工资中抽出五百元，交给办公室主任，让一并转交给他。

　　他理解他们。

　　他本身就是从基层普通民警一步一步干起来的，且不说他们没黑没夜，没星期节假日，只说牺牲，谁也不知道谁下一步就会面临怎样生命攸关的危险。作为公安局长，他了解的内部情况更多些，一份资料显示让他刻骨铭心，建国以来，全国公安机关共有９０００多民警牺牲，十几万民警负伤。特别是近２０年来，全国因公牺牲的民警达６０００余人，负伤的达１０万余人，可谓“时时有流血，天天有牺牲”。但是能因此就放松管理吗？不。

　　这次祖阔说了，谁漏掉就扒谁的警服！

　　警察虽苦，却苦中有乐，待遇也不错，何况有种内在的自豪感，社会上也有地位，不说责任，单就常年不懈形成的态度就让他们乐此不疲，在这个城市没有人不知道柳玉志，悬赏金他们考虑的很少，更多的是他们想帮助专案组尽快搞清楚到底是谁枪杀了这个“名人”，背后有无指使者，如果有，这个幕后人又会是谁？这是好奇，也是动力，说到底还是一种职业道德和本能。但是没有结果，让许多人感到沮丧。

　　不过，摸排中还是有一点收获的。

　　在扩大对枪杀现场周围环境进一步认真勘查时找到了一些其他证据，如脚印，香烟头，汽车轮胎印，这些物证也许能成为提供侦查方向的重要证据；同时也表明凶手及作案轿车事先曾在这里有过长时间停留，如果在现场能够再找到微物证据，如纤维，毛发等，就有可能直接指出凶嫌是谁。据经常接近柳玉志的人说，柳玉志生前曾跟城郊分局反映过街头公开张贴“杀手”广告的情况，希望警方调查。

　　柳玉志是市人大代表，质询的又是关于“杀手”这样一敏感话题，城郊分局十分重视，曾经派人调查过。刑警按广告上留下的号码拨过去，手机接通后又被挂断。刑警第二次拨打该号码，一个声音低沉的男子终于接听了电话。刑警压低声音问：“有啥规矩没有？”对方称：“原则上不要人命。可帮助卸掉仇家一条腿或一只胳膊，行内价５０００元。也可制造车祸。”刑警故作迟疑，对方说道：“我们都是退伍武警出身，绝对万无一失。”刑警表示，想先吓唬吓唬仇家，对方称也可以……可能嫌刑警问得太多，也许引起了警觉，对方让刑警仔细考虑后再与联系，随即挂断了电话。

　　当日下午，刑警又拨通了“杀手”的手机号码，问若只想吓唬吓唬仇家怎么收费，对方称他要带三四个人、开车去做这趟“湿活”，最起码也得３０００元。刑警佯称收费太高，表示只能出１５００元。最后经过十多分钟的讨价还价，定为１２００元。刑警问如何交钱，对方说，“你往银行账号上汇钱”，这样双方谁也不见谁，安全系数大。说完，他提供了一个邮局的个人账号，以及一个叫“孙成路”的人名，并让刑警尽快“先打７００元，余下５００元事成之后再付”。

　　这个人当天晚上就被抓住了，目前正关在看守所里接受审查。

　　事实上，侦查工作还没有发展到能在大多数案件中——通过查找和检验物证破案的程度。几十年来，在犯罪侦查中最有效的破案手段，一方面来自重要的情报分析，另一方面是审讯犯罪嫌疑人及询问其他可能了解案情的人。

　　柳玉志被杀后，有人向市局提及此事，引起祖阔注意，指示要进一步严格审查这个人，彻底搞清“杀手”背后的一切真伪。

　　他知道，如今社会上一些人为了钱，什么花招都耍，什么事都敢做，同时也提醒他，可以扩大调查范围，在全市所有看守所内部对在押人员展开摸排工作。不过，凭直觉他更倾向于此案有强大的人力财力物力支撑，与这个所谓杀手关系不会很大。

　　事实上，白哲夫的所作所为，早在祖阔到这座城市当公安局长前就有所耳闻。上任时厅长也跟他个别谈过这个人。到任后，了解到的情况众说纷纭，即或在公安机关内部包括领导层，对这个人的认识也不统一。省有关部门正式任命的职务，权力也是国家给的，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就是名正言顺地为维护国家利益和经济发展，即使有些问题处理得出格或遭到举报、控告似乎也是特定的工作需要，比如打假、打人甚至于打伤人、烧货等等。

　　除了经济违法稽查分局长这一公开身份，知道白哲夫另一身份——“帝王”公司总裁的人却寥寥无几。

　　因此，对这个人祖阔以前只暗暗注意，并没有其他动作。

　　然而此时此刻，祖阔头脑里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虽说举报材料并未看完，但祖阔没有将这封措词激烈、内容扎实的举报材料视为痴人说梦或天方夜谭。无论如何，他要迅速将这一切首先查清楚，以此为纲，逐一深挖，把背后的人物一个一个地弄出来暴光。

　　困惑也由此而生，其一，惊人的手写举报材料不仅加强了举报事实的可信性，同时也加剧了举报者的危险性。因为举报的人不会不知道一旦泄露天机，警方内部掌握生杀预夺大权的严守正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后果。其二，举报材料不会只寄给他一人，为什么市委市府和省厅、省委省府没有任何暗示？其三，如此熟悉内情的举报人究竟是谁，既然他敢这样做，为什么不直接找他谈？他害怕或者说顾忌什么？其四，若举报事实确凿，他将如何对待严守正——会有怎样的较量？

　　困惑！

　　那天，祖阔没有按计划去下面派出所听汇报。车到中途，他突然让司机停车。汇报远没有有人直接捅到他这里的举报更重要，他临时改变了主意，让司机把车开到鸡公山脚下，在那里呆了一下午。

　　就在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在研究下一步工作时，祖阔跟严守正发生了剧烈冲突，严守正警龄跟祖阔差不多，资格比祖阔还老，仅在这座城市分管刑事侦查就已经七八年，破案无数，大案要案更是每案必克，像祖阔一样是个传奇人物，也是屡建奇功获得各种荣誉的警界英豪。远的不说，祖阔到任后组织的几次打黑除恶行动，他就功不可没，两个在省内都赫赫有名的警方代表，在柳玉志被枪杀命案中发生如此大的分歧甚至于冲突，是几乎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料到的。

　　晚上祖阔正在办公室对一个陌生人吩咐着什么，看见严守正走进来，不易觉察地顿了一下，挥手示意他先坐，随即结束了谈话，又跟着那个人到门外反复强调着什么。

　　严守正顾自点上烟抽了一口，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生。

　　那人离开后，祖阔才回来顺手关上门，问道：

　　“你那边怎么样，上来线头没有？”

　　“意思不大。”

　　严守正摇头，灭了手中烟。反问：

　　“谁呀？”

　　“一个朋友。”

　　“哪儿的？”

　　祖阔没回答，他明白他是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岔开话题，开门见山：

　　“柳玉志是老大吗？”

　　“他算什么老大？”

　　“谁是老大？”

　　“老大？”

　　“我想重点调查一个人。”

　　“谁？”

　　“你对白哲夫这个人怎么看？”

　　“白哲夫？”

　　“对，下一步把这个人作为重点，”祖阔就着严守正递过的烟和火点燃吸了一口说。他们两人对话，从祖阔一上任就如此，简洁，模糊，有时候外人听来莫名其妙，不知他们说些什么，许多方面省略了，但他们明白各自说的是什么，“有可靠材料反映，有能力弄到冲锋枪的只有这个人。”

　　严守正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随后镇静，不以为然道：

　　“什么材料？”

　　祖阔当然不能如实回答，就佯装翻找材料，没吱声。

　　“冲锋枪？”

　　“对，这人不一般。”

　　严守正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那双眼睛？祖阔的心里活动，在他看来无疑就是一种不信任，甚至耻辱，因此他明显带有不满地说，“调查一个人并不难，问题是总得有个理由，据我所知，白哲夫这个人能量是不小，不过人家也是一级行政执法单位，说他能弄到冲锋枪……谁说的？刚才那小子？”

　　“近的暂且不说，远的可就多了。这是个双面人，你知道吧？”

　　严守正不客气地挥手打断祖阔。

　　“你不要道听途说夸大其辞好不好？白哲夫确有不少劣迹，但是说他违法犯罪甚至能搞到冲锋枪就没影了，我作为分管刑侦的主要领导，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呢？你不会怀疑柳玉志这事是他干的吧？”

　　他的这种态度让祖阔很不高兴。祖阔又是什么人，这话的潜台词他又何尝听不出来？谈话一下子就有了某种火药味，潜台词显然是“你不会认为这事跟我也有关吧？”或“你怎么谁都不相信？”虽说严守正平时说出的话常常一下子就撞人到南墙上，让人下不来台，他习惯成自然，能够容忍，然而今晚严守正这种反常语气有些让人难于接受。

　　“是不是他干的，查完才知道。”

　　“我不同意。”

　　“为什么？”

　　“不可能是他！”

　　“有什么根据？”

　　严守正欲言又止，忽然神情放松，轻松一笑：

　　“算了，咱们都是为党卖命，犯不着为调查这种货色闹得不痛快。再说，我也挡不住你这钦差大臣啊，你的一纸命令下来，我还不是得乖乖照办？这样吧，我马上把这件事安排下去，但是你得给我个保证，万一将来查明白哲夫是清白的，他要反咬一口，这个责任你得应承。”

　　“没问题。”

　　毫无疑问，祖阔明白，严守正至少也知道有人传递到他这里的警示了。他用这套说辞，想先发制人，不要让他提出一些困惑不解的问题。而严守正这样深具洞察力的人又是怎么想这个问题的？他不能假设，在僵硬的体系中，下属胆敢向他隐匿如此重要的情报是有可能的。他想问一问这个情况，但是，他出于慎重什么也没有说。祖阔毕竟经验丰富，“打黑局长”的荣誉不是随便戴上的。刚才那个人的确给他带来新的秘密情报。他之所以连自己最值得依靠和信赖的副手也未明说，自有其道理。

　　柳玉志案发第九天，即二人谈话之后还发生过一件蹊跷事。

　　有人晚上将一封信从门底塞入祖阔的办公室。

　　上面只有一行字：注意身边人

　　下面注明：此案可能涉及政坛的个别大人物，办案难度很大。珍重！

　　Ａ４打印纸打印。另附一些材料。

　　两件事，都有些非同寻常，有条件这样做的人并不多。这种手法，在戒备森严的公安机关内部决无闲杂人员所为的可能性，有条件这样做的人本身就可能是每天在他身边研究案情并接受各种任务的人。他对谁塞的信没有兴趣探究，倒是这五个字令人深思。

　　这说明什么他当然清楚。警察平时接触和耳闻目睹的丑恶面，比普通人一生中见到的还要多。由于职业的特殊性，警察成为这个复杂社会与各种阴暗面打交道最多的群体。社会的阴暗面催生各种各样的心理垃圾，而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是一个意志坚强、身心健康的人，包括局长自己，在这个越来越现实、物欲横流的金钱社会诱惑下，一旦缺乏一个清醒的头脑和良好的防御机制或疏通渠道，手握重权的人或警察就难以处理心理垃圾，各种问题也自然就容易随之而生。这种提示，无疑是告诉他，身边的确出了问题。

　　此类手法，祖阔并非第一次遇到，带着打黑除恶任务从省厅直接到这座城市当公安局长的他，一直受到各方关注，他相信此人这样做目的很明确，暗示这座城市斗争的极其复杂性。

　　包括警界。

　　他判断，这个提示并非指他个人安全有什么问题，而更大可能是指柳玉志案发生后，随着调查的逐步深入，他的每一项决策都有从身边人泄露的可能。伴随在祖阔复杂的打黑除恶经历中的很多大案要案都是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走过来的，他只能说，他的运气还不错，每次都得到了各种渠道的帮助，可见公道自在人心。

　　不过，以往被他查证后处理的涉黑警察最大的只是分局长和刑警中队长。而这封信暗示的情况显然不同寻常。他感谢这个坚持原则、坚持正义的人，也许他（她）的努力，会使他有机会让案件幕后极其重要和复杂的真相暴露无遗，如果有那一天，他相信人们会永远记住这位正义之士，记住这个人在此案中所体现出来的良心。

　　举报材料的出现，让这位决策者要引蛇出洞了。

　　那个晚上他已经考虑清楚。他身边的人，范围很大。他相信这一定是特指他身边一些起核心作用的人物，除了几位重量级的副局长，就是政治部主任、办公室主任和刑警支队领导。当然，还有秘书。重要的是，无论暗中提示他的人还是举报信提供的那些材料，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他觉得应该谨慎地观察一段时间，拿到有力的证据或者第一手材料再跟进。

　　但是，这一切很快就出人意料地突然明朗了。

　　这一点，连祖阔自己都感到意外。天明要上床休息的时候，祖阔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称有要事找他，但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希望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在此基础上，如果他答应并承诺这一要求，他愿意作为“污点证人”将警方目前尚不掌握的情况合盘托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严守正。尽管此前祖阔对此已有足够思考和思想准备，然而在那个天色要明未明的清晨时刻突然袭击一般接到副手这样一个电话，内心世界还是受到致命一击。他尽量平静自己的语气，说，你在哪里？

　　电话说，我就在你隔壁办公室。

　　祖阔沉吟片刻，字斟句酌说：

　　“我答应你。”

　　放下电话，平静自己之后，他重新穿上衣服，用手机叫来几个值班刑警，说了他们随后要执行的命令。然后，他当着几个部下的面检查了自己的手枪，低声说了句什么，刑警们就跟着他出去了。祖阔并不怀疑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副手显然已经清楚自己不动声色所作的一切工作，包括那些言之凿凿的举报信，暗中调查已经掌握的部分证据。作为干了一辈子刑警领导的严守正来说，越是清楚办案程序与法律政策，心理越是脆弱，他十分清楚，像以往那样对抗或采取多种形式逃避现实，在祖阔面前都不好使。诡辩和掩盖更不是办法。面对自己以往的过错，他知道遇到祖阔这样的人是很难再象过去那样逃脱过去的。无论怎样抗拒，最终都只有一条路可走。交待。他清楚市政法委书记和另一个更大神秘人物这些年来与一些商界人物、黑社会人物之间的特殊关系及其枪杀案背后的事情……

　　关键时刻，他选择了“污点证人”作为自保。

　　门开了。

　　祖阔警觉地看到，严守正便衣坐在办公桌旁边，望着门外的人。

　　双方目光如炬，眼里都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凄然。

　　几个刑警望望祖阔。

　　祖阔犹豫一下，点点头。

　　刑警们进去了。严守正主动伸出了双手，泪水终于滚落……


　　　　　　　　　　　　　　　　　　　　　　　　　　　　　　　　　　　　09-1-29于歌谣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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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霍名夏 于 2009-2-5 10:19 编辑 ]

大雪飞扬

霍老师真勤快，佳作不断，这篇小说写出了生活的复杂性，人物形象特别鲜明，组阔一身正气，让人生畏。另外提一个小的建议，我觉得这篇小说介绍性的东西有点多，如果把写作重点放在祖阔和严守正的心理较量上，文章也许会更出彩。鲁班门前弄大斧，霍老师别介意，仅仅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

石丁香

这样的小说读来好像是在看侦破片，看得人热血沸腾的。

   佩服霍师写得又快又好！俺认真学习。

sunfuxin

情节引人入胜，语言精准到位，文思敏捷，跳切迅速。

  向霍老师学习！

田瞳

这篇小说不以情节取胜，却写出了力度。开头设置了抓人的悬念，中间扑朔迷离，结尾则急转直下，显示了作者驾驭小说技巧的功力。我觉得大雪飞扬的建议值得采纳，也有同感，行文中分析介绍过多，一是影响了小说节奏，二是失之含蓄。精华小说！

[ 本帖最后由 田瞳 于 2009-2-6 11:13 编辑 ]

柯英

故事情节张驰有度，人物形象呼之欲出，现场感极强，一幕幕象电视剧的分镜头一样鲜明．是优点的同时也显示出小说创作受影屏影响的一面．

天下为公

原帖由 田瞳 于 2009-2-5 19:44 发表
这篇小说不以情节取胜，却写出了力度。开头设置了抓人的悬念，中间扑朔迷离，结尾则急转直下，显示了作者驾驭小说技巧的功力。我觉得大雪飞扬的建议值得采纳，也有同感，行文中分析介绍过多，一是影响了小说节奏，二 ...

同感，问候！

霍名夏

原帖由 大雪飞扬 于 2009-2-5 10:44 发表
霍老师真勤快，佳作不断，这篇小说写出了生活的复杂性，人物形象特别鲜明，组阔一身正气，让人生畏。另外提一个小的建议，我觉得这篇小说介绍性的东西有点多，如果把写作重点放在祖阔和严守正的心理较量上，文章也许 ...

　　感谢大雪第一时间阅读点评鼓励与建议。

芳香碧丝草

霍老真不简单，佳作连连。祝贺！学习！十五快乐！情人节快乐！

叶柄

情节的设置和笔法的老练显示出名夏驾驭小说的功底。支持精华！

霍名夏

原帖由 石丁香 于 2009-2-5 11:08 发表
这样的小说读来好像是在看侦破片，看得人热血沸腾的。

   佩服霍师写得又快又好！俺认真学习。

　　感谢丁香阅读鼓励，祝你元宵节快乐！

霍名夏

原帖由 sunfuxin 于 2009-2-5 13:27 发表
情节引人入胜，语言精准到位，文思敏捷，跳切迅速。

  向霍老师学习！

　　感谢sunfuxin阅读点评鼓励，祝你元宵节快乐！

霍名夏

原帖由 田瞳 于 2009-2-5 19:44 发表
这篇小说不以情节取胜，却写出了力度。开头设置了抓人的悬念，中间扑朔迷离，结尾则急转直下，显示了作者驾驭小说技巧的功力。我觉得大雪飞扬的建议值得采纳，也有同感，行文中分析介绍过多，一是影响了小说节奏，二 ...

　　感谢田瞳版主阅读点评鼓励，祝你元宵节快乐！

霍名夏

原帖由 柯英 于 2009-2-6 11:09 发表
故事情节张驰有度，人物形象呼之欲出，现场感极强，一幕幕象电视剧的分镜头一样鲜明．是优点的同时也显示出小说创作受影屏影响的一面．

　　感谢柯英阅读点评，祝元宵节快乐！

霍名夏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2-6 14:50 发表


同感，问候！

　　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