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的干女儿

霍名夏

局长的干女儿

　　酷热的天气，还有城市才有的特殊气息，使整座城市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飘浮着小姐们带来的“香水”和满大街出租车排出的废气所凝成的蓝色烟雾。那些停放在街边“扒活”的出租车，仿古一条街的人流、倒骑驴，以及到处都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喧闹声，似乎就是“水之恋”、“天赐宫”、“帝王”、 “蓝鲸”、“滚石”、“豹司” 和“月亮楼”等娱乐业老板、小姐们对这座城市大繁荣所作出的主要贡献。

　　仿古一条街两边的小楼，三至四层不等，清一水古香古色的翅檐下面，夹着一条平平整整的麻石路面，当初负责设计建造这条街的省建筑设计院人员按照上届市领导的意图，为了使整条街协调一致，专门考察了西安和北京的许多地方，回来搞了这条七拐八弯延伸足有里多路长的小街。在小街的深处，有一座旧公馆式的四层仿古楼，显得与众不同。一对虎头铜环的黑漆大门两旁，高高悬挂着一对格外引人注目的红纱宫灯，上书龙飞凤舞的“水之恋”三个黄色大字，红门框上方，挂一块呈紫红色的横匾，上面用魏体阴刻出 “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九个镏金大字。两侧石柱上，也是魏体写着金字的珊瑚联匾。

　　上联是：水色无垠

　　下联是：乐在其中

　　入门以后，楼上楼下数十间包房，每间珠帘绣幕，罗帐锦衾，暗香飘溢。除了金粉胭脂、珠珠玉绕的南方小姐外，来此消闲娱乐或寻花问柳之徒如过江之鲫。小街两端一直到公安局大门口，王老二都安排了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边立马就能散风走人。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出入这里的男女不似其他地方涉猎此类场所那样小心翼翼，在这里，完全体现出金钱就是上帝，服务高于一切的精神。外地老客不经意间误入其中，出来后会产生种种疑惑和幻觉，以为这不是中国地界。

　　这天早晨，气氛有点异样。“喂，是‘天赐宫’的永哥吧？”王老二靠在大斑椅上抓着手机，脸上少有地露出一丝陪着小心的笑意：“我是老二呀，对对！老弟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啊……”

　　打过这个电话，王老二又给“蓝鲸”、“滚石”、“豹司”和“月亮楼”几家老板打了相同内容的电话。语气都挺客气，话也说得老练，在他认为该通气的人都通气了之后，把保安部经理叫到了自己面前……

　　这天刚刚入夜，华灯初上，平日就热闹非凡的仿古一条街，今日突然被告之暂时“净街”半小时。满街来此寻剌激或看热闹的人见到这个架势，心中都十分惊慌和纳闷，有的赶紧往外走，有的纷纷轻车熟路溜进自己想去的门头，找一个地方，打算一看究竟。按照以往经验，不是公安机关突击清查重大犯罪嫌疑人就是马上要发生一场狗咬狗的火并。因为从这条仿古一条街震耳欲袭炸响的鞭炮和领导剪彩开街之日起，就极少出现过这种阵势。在这座城市里，黑道之间为着争夺地盘，为扩大势力范围，或是为着争夺一个小姐的去留，甚至仅为一口气动刀动枪倒是家常便饭，常有的事。一般人碰到这种事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霉吃亏的除了那些参战的黑社会和地痞流氓，自然还有个别在发事一带躲闪不及的平民百姓。

　　就在“净街”通知发出不久，“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的保安们出现在小街两端，他们一律留着板寸头，黑色制服严整，面容严峻，器械鲜明，叉腿而立。黑社会，也许离我们中国很远，普通老百姓只在影视作品里见到过这个名词和场面。然而，在这座城市里，这有点异常的突发一幕既不是警匪片中的镜头，更不是电视剧的拍摄现场。“劈劈啪啪”烟雾中的连续鞭炮炸裂声，驳火数万响，把相对狭窄的仿古一条街织成一片弹雨火网，任何血肉之躯都休想穿过这道张扬着喜庆的死亡线。街两边的小楼上挤满了人，有的探头朝两旁张望着，有的冷眼漠视，大多不知道“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今晚到底要搞什么盛大活动。

　　莫非灾难又要降临到这条物欲横流的小街？

　　其实不然。

　　这就是后来让这座城市一些干部和群众议论纷纷，联名上告到省里的工商局长王守义认“小姐”为自己干女儿时真实的一幕。平时就热闹异常的“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今日更是一派节日气氛。白天门无蹄辙的萧条景象，刹时不知去向。在仿古一条街人称“二哥”、“王爷”的老板王老二，亲自走出大门口迎接各路特邀的宾客。这些来宾中，有身穿高档西服、道貌岸然坐着小轿车来的市府机关各局部委官员，有着装便衣、不动声色步行而至的司法界领导，当然更少不了花枝招展、浓妆艳抹，拎着漂亮手包从车里下来的各路企业家、老板和女强人们。

　　保安和小姐分立两边，威武挺拔中有婀娜多姿。

　　“恭喜恭喜，王老板！”

　　“同喜同喜！”王老二握住对方主动伸过来的手，满脸笑意，“张姐，请请请！”

　　“这是我对王局长的一点意思，请笑纳！”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

　　“不成敬意，快接着。”

　　“哎吕叔叔，谢谢光临！您快里边请——”

　　“老二，今天你给老爸这动静弄得挺大呀。”

　　“哈哈，老爷子今天生日，就图给整个气氛呗……”

　　“恭喜啊，你父亲到了没有？”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李哥先请！”

　　“哎哟，老八！请请请！”

　　同在仿古一条街上混日子的“蓝鲸夜总会”老板金老八、“滚石洗浴娱乐中心”老板沙云涛和“豹司”、“月亮楼”几家老板先后都来了。不过他们没有停留，见面跟王老二打几句哈哈，由人送上几只花蓝，再递一个红包，便都先后推说有事告辞走了。这些人的特点是：同在一条街上做生意，即使你我是生死冤家，见了面也必打招呼，有个大事小情也必到场，这即是道上的规矩，当然也决不表明谁打招呼在先或到谁的地盘上捧场就小了一辈儿，矮了一载。平时大家再怎么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有时甚至不惜撕破脸皮大张旗鼓地火并，但是枪归枪，炮归炮，面子还是要讲，礼还是要送的，酒却坚决不喝。大家心知肚明，图个和气生财，刚才“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在仿古一条街净街前，王老二亲自打出去的几个电话，一是请平时跟自己关系铁的朋友过来捧场，二是照会一下其他跟自己实力和水平相当，但关系紧张的老板，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只要招呼打到了，其他老板一般也都会给面子，如果不事先通知就在小街里整动静，引来的必定是几家老板的一场大打出手和激烈矛盾。还有一点，招呼打到了，既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其他老板也会过来贺贺喜，增添一些面子。王老二明白其中道理，眼下也不强留，跟在金老八、沙云涛几人的后面，嘴里客气着，一直送到大门外。

　　……

　　赴宴的客人陆续到齐。

　　待到灯火阑珊时，街内出现了更叫人捉摸不透的情景。几辆轿车前后护送着一辆崭新的黑色豪华大奔平缓地停在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门前，马上有人毕恭毕敬地上前打开后排车门。市工商局长、老板王老二的父亲王守义到了。王守义５０岁左右，个子不高，下巴突出，双颊深陷，不苟言笑，看上去既有身份，又廉洁奉公——有点像报刊封面上的人物。

　　灯火通明、装饰喜庆的二楼大厅内摆着数十张大桌，桌上摆着用鲜花插成的花蓝，花瓶，水果盘内盛满来自南方的时鲜水果。正中的餐桌上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墙上悬挂着一个金色“寿”字。王守义在一大群年青人的簇拥下走进大门，一路跟一些人打着招呼。

　　在王老二的引领下，室内围坐在四周沙发上闲聊，或站在门边欣赏一排排玻璃鱼缸中游动的虾、蟹、鱼、鳖的客人们听到声音，急忙迎向楼梯口，纷纷向穿着一身笔挺的铁灰色西装，披着一件深蓝色风衣的王守义打招呼。王守义在大家簇拥下进去后，仿古一条街的“净街”结束，随即恢复昔日的热闹与喧哗，人流如织。

　　人们正在各自惊诧，忽见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大门口又是一连串耀眼通天的电光石火，随后噼噼啪啪再次响起了不绝于耳的鞭炮声。

　　其实，儿子王老二在仿古一条街弄出这么大动静，王守义自己都知道是要担一定风险的。自从几个月前那天晚上得到秘书小革的信息后，可以说王守义无时不注意市委的动向。不过，风声虽紧，却迟迟未见下手整治。

　　王守义一方面对此感到稍稍有些放心，一直紧张的心情也松缓了许多。另一方面，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有件事也让他觉得左右为难起来。原先定下的他五十大寿生日庆典，到底办还是不办，如果办，动静弄多大合适，让他特别拿不准的是，认洗浴中心小姐作“干女儿”的事还搞不搞。依他的意思，此事先缓一缓，生日那天就别搞了，免得人多嘴杂，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儿子王老二不同意，“怕啥呀？认干女儿你也不是第一个，再说你过生日又认亲，双喜临门，只要你高兴就行，国法党纪也没一条规定说党员干部不让认干亲呀，是不是？”

　　本来王守义的心就没死，加上未来“干女儿”娇娇的纠缠，小娇娇也的确可爱之极，让他心旌摇荡，欲罢不能。他觉得儿子说得也有道理，国法党纪确实没有哪一条规定党员干部不准认“干亲”。于是前几天王守义半推半就同意了大张旗鼓操办他生日庆典和认干亲这两件事同时进行……

　　第二天早晨，仿古一条街一切恢复正常，仿佛又变成了一条死街。

　　大街小巷三五成堆地议论着昨晚在仿古一条街发生的怪事。很快就有确切消息从仿古一条街传了出来，完全证实了大家昨天夜里听到和看到的那一幕是千真万确的事，绝非梦境。原“蓝鲸夜总会”拥有天瓷国色的小姐孟娜（人称娇娇），在昨晚王守义过五十“大寿”之际，正式被这位工商局长认做“干女儿”，同时宣告退出风尘。

　　尽管来自江苏南京的孟娜在仿古一条街名声最大，人称“蓝鲸夜总会”的一绝。但孟娜到底长着一副何等模样？见到的人却少之又少。她刚来时，那些想一睹芳颜的风流汉们仅为看她一眼，就得掏一张大团结，还得在楼下挂号排队等候。如果再求一个热吻，则需给蓝鲸夜总会再掏一张老头票才行。光听说什么身材苗条，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婀娜多姿，什么长发如云，柔若无骨，眼睛像两池春水，浅笑轻颦，都要漾起令人神魂颠倒的清波，如果再加上一笑百媚生，一双修长的大腿更不知羡煞了多少男人焦渴的心。据真正与娇娇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出来说，娇娇到今年才只有十八岁，有一张鹅蛋型的脸，犹如百合花，身材很高，足有１.７２米，曲线优美，健康丰满，一头黑发飘洒自如，面颊常常挂着甜甜的微笑，有时也布满秋风寒气。一双眼睛似两汪清泉，秋波闪动，燃烧着青春的火焰，乳房高耸，倍增魅力，令人神魂颠倒，加上穿着时新，手饰耀眼，确实称得上是一个天生丽质的美人儿！

　　惊人的美貌常常助娇娇一臂之力，本市许多别人见不到的实权人物她能见到，加之她聪慧乖巧，招人喜爱，使她在整个一条街的小姐们中取得了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巨大收益和实惠，也成为蓝鲸夜总会的看家宝贝。尽管如此，但市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本市一位“高级”领导、工商界的“要人”会公然接纳她做“干女儿”。

　　老百姓们不懂，一些普通干部也不懂，共产党的天，共产党的地，这疙瘩到底还姓不姓“共”呀？

　　王守义原名王友富，出生在市郊三台乡一家菜农的家里，祖父一生都在菜田里辛劳，直到去世前最不放心的仍然是他的菜田。父亲是个矿工，微薄的收入艰难地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

　　王友富从小发奋读书，他从懂事那天起就知道祖父和父亲希望他成为一个有学问、有权力的人，光宗耀祖，不受人欺。日后，每当他在求知的海洋中遭到飓风袭击时，每当他在奋进的路上遭到沉重打击时，祖父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和期待的目光便激励着他，父亲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和无声的叹息便让他热泪翻滚，他马上得到巨大的力量，总是勇往直前，向目标迈进。

　　经过几十年的坎坷人生，不懈的努力，他终于成了一名“管事儿”的国家干部，四十二岁那年获得全国工商系统优秀共产党员、“五一”劳动奖章、先进工作者等光荣称号。尔后，他被当时下乡检查工作的市委副书记孙有才看中，调到市工商局工作，开始了比求知路上更加坎坷和风光的金圆官场生涯。经过数年的风风雨雨，由一个小小的市场科长，在风云莫测、变化万千、明枪暗箭、尔虞我诈的惊心动魄的政治拚搏中，击败了一个又一个的竞争对手。在一次偶然的交往中，这座城市工商局长陈至虚对他产生了好感，对小科长另眼相看，和笔头子很厉害的小科长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每当陈至虚要他帮忙，有求必应。

　　后来陈至虚青云直上，由市工商局长逐级升任市政法委副书记、书记、市委副书记，这时的王友富已经改名叫王守义，因害怕引起别人的猜疑，同时为掩人耳目，表面上和陈至虚有些疏远，但暗中仍然来往密切。

　　特别是陈至虚上任市长后，没忘了将王守义破格提拔为东昌区工商局局长，不久又当上市工商局副局长。知恩图报的王守义尽最大的努力稳定一方的市场经济和社会秩序，他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如果没有陈市长提携，没有任何根基和靠山的自己一旦有事，决无回天之力，也经不起政治大风浪的任何冲击，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整治自己。同时，自从大儿子王立家开洗浴房受到公安机关的查处和打击后，虽然经过自己的上下运动有惊无险，但此后王守义心里就多了根“警察情结”。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工商”有些事能管，有些事却不能管，而公安则不同了，社会上的一切事，方方面面，只要想管它全管。所以当了副局长后，他有意加强了与公安系统的人打交道，以备不时之需……

　　但副局长毕竟是副局长，连走道都得让半步，没有多少实权。

　　俗话说，隔股纱，有点差，在中国，“正”与“副”虽说仅仅一字之差，然而事实上岂止是“有点差”！

　　现在好了。

　　自从王守义坐上了局长的第一把交椅，身价和能量立即看涨，就跟盛夏的松花江似的，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接任局长之职后，他经常受到各界人士尤其是机关企事业及其下属的宴请，也经常接受个体老板宴请后的特殊节目，最初，也许碍于伦理方面考虑，自己儿子开的“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不便去，不过便衣便服秘密光顾“蓝鲸夜总会”的高级服务却是经常性工作。花天酒地，征歌选色，尽情欢乐。在众多的“小姐”中，莫过于刚刚１７岁的南雏儿“小娇娇”最可人意。他惊叹“小娇娇”姑娘胜似天仙降世，神女下凡，在这一点上，他的感觉和道听途说的市民们惊人地一致，王守义认为整个仿古一条街上的“小姐”，无一人可与她媲美。

　　王守义的这一举动，自然被一些趋炎附势、揣意逢迎之徒窥破。于是，大献殷勤者比比皆是，怂恿王局长干脆认下这个可人的小姑娘为“干女儿”，也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名正言顺地长期为之服务。这正中王守义的下怀，心里欢喜的不得了。不过，王守义又不便喜形于色，只是含首微笑，既不首肯，也不拒绝。逢迎拍马者自然心领神会，遂出面征求娇娇的“意见”，娇娇当然求之不得，喜不自禁，立即点头。这座城市炙手可热的王局长有意认自己做“干女儿”，又有他的贴身秘书出面撮合，权势金钱谁人不爱？靠山大树哪个不攀？她年龄虽小，但闯荡江湖的风风雨雨和千般滋味所能得到的一条最根本经验，自然明白，要是选择了依附权贵，恐怕就等于一辈子选择了荣华富贵。娇娇当然不会坐失良机，笑眯眯的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好”字。

　　不料，好事即成，娇娇以为马上就可找到“干爹”的时候，王守义却变了卦。

　　深谙官场哲学和自身背景的王守义清醒之后认识到，自己只是维持一方经济发展和稳定的工商界领导，按当时的“社情”，对于女色，偶尔偷摸还敢为之，只要不被公安查到，还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如果明目张胆认亲认女，张扬大了自然影响也大，虽说那样可以有更多的理由和机会名正言顺地接近小娇娇，但自忖还时机未到。弄不好，一旦东窗事发，说不定还得连累儿子王老二和他开的这家“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从长远安全计，他宁可忍受一点心里熬煎之苦，也不能自毁前程，因此那天当那逢迎之徒领着娇娇来到他面前时，他正色对秘书小革道：“不许胡说！我是工商系统的领导，又是党培养多年的处级干部，怎么能这么胡来？传出去同志们和老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我？”

　　见满心欢喜的娇娇花容失色，王守义故意冷着脸，心里却有些心疼。娇娇离开后，他示意秘书赶紧出去安抚她。小革心领神会，出去后把娇娇拉到一边道：“娇娇你别哭，王局长是批评我，不是说你……其实，王叔叔还是真心喜欢你的。”

　　“真的？你不骗我？”

　　“我好歹也是政府干部，怎么能说假话呢？” 小革又说，“王局长也有他的难处，不过你放心，这事早晚能成，包在我身上。”

　　小娇娇破涕为笑。

　　回到王守义的房间，小革汇报说：“好了，笑了。”

　　王守义没说话，脸上仍很严肃。下楼返回单位的车上他回头警告小革道：“记住，要作为一条纪律，此混话哪说哪了，谁也不要再提啦啊！”

　　但是后来，情况又有了些微妙变化。

　　经过最近一年的经营打理，王守义的宝座越坐越牢，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关系也全部理顺，尤其公安局等执法机关有众多的铁哥们。尽管仍有个别敌对势力，然而不足为虑。总的感觉是彻底“解放”了。即便社情局势仍然常常千变万化，犹如万花筒，非他所料，但他绝对相信自己可以高枕无忧，认下这个可人的小宝贝做自己的“干女儿”了。至少，他自觉根基已打牢，更无轻易就会被敌手的明枪暗箭射杀之虞了。

　　因此，随着自己五十岁生日的来临，看看几个月来一切如旧，市委并无整顿娱乐业的决定出台，某夜被他自己定为“一条纪律”的话别人不再敢提，他倒在知己中旧话重提。

　　小革找到娇娇把这事一说，娇娇高兴死了。王守义虽再次得知娇娇满口应承，但不知事隔这么久娇娇姑娘有没有什么变化，是否还真的从心里往外愿意。强摘的果子是酸的，王局长爱吃个甜蜜蜜的红嘴桃儿。一日企业宴请席间，他故意暗示小革亲自开车去“蓝鲸夜总会”把娇娇接到了面前，王守义拉着“小娇娇”坐到身边，亲手给她布了菜，斟满了酒，然后轻声细语地问她道：

　　“姑娘，我最近改变了想法，有意认下你这个‘干女儿’，不知你是否还乐意呀？”

　　娇娇面带羞色，笑得比吃蜜还甜，看上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把王守义刚为自己斟满的皇后干红葡萄酒高高地双手捧到局长的下巴颌底下，柔声蜜意地说：“干爹呀，我虽然姓孟，又出身寒门，可是能让您垂青于我，娇娇儿自知雨露非浅，我愿意跟您姓王，其实我……我心里一直把您当干爹的呀！”

　　王守义听罢，心中大喜，随即哈哈大笑，对席间的几个铁哥们道：

　　“听听，你们听听，咱们娇娇有多甜的小嘴和多么漂亮中听的词汇呀，不愧是高中生，我看大学生都不止，简直让我这酒还没喝就醉了！好，好好好，既然这样，就一言为定，认亲之事，可在我５０岁生日之时一并举行，要操办就操办得热闹气派些。”

　　献媚者们巴不得有王守义这个授意，于是便有了昨夜仿古一条街的临时“静街”行动，也才有了市府要员、各界名流和豪商巨贾们手持大红“请柬”蜂拥而至，水之恋洗浴娱乐中心大门前车水马龙，鞭炮齐鸣的壮举。

　　王守义在他庆贺自己五十岁寿诞之时大张旗鼓地操办了一回。

　　礼金无数，双喜临门。

　　从这一天起，娇娇，一个如花似玉的坐台“小姐”，终于被这个工商局长不避嫌疑、明目张胆地公开认下是自己的“干女儿”，脱离风尘，开始了风云变幻的新生活……


　　　　　　　　　　　　　　　　　　　　　　　　　　　　　　　　　　　　　　　　　　　　　　　　　　　　　　　　　　　　　09-2-19于歌谣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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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霍名夏 于 2009-2-19 09:50 编辑 ]

武俊岭

小说现实性强，人物也写得不错。
嘻，过去封建时代的官员，能从妓院的工小老婆，现在官员认干女儿，怎么了？人家 也是人啊，不是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呵呵，

天下为公

在轻轻松松之中，欣赏，享受霍老师很现实的作品，身临其境一样，对人物刻画，入木三分，学习，问好！

田瞳

名夏在这里又为我们展示了另一种生活场景，真有淋漓尽致之感。热闹之余，给读者带来的是沉重的思考，王守义这样的毒瘤为什么就如此顺风顺水？我们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啦？精华小说！

脂砚

又见霍名夏新作，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字里行间足见作者厚实的文字功底，精华支持！

邱天

小说虽长，但好看，一口气看完了。

大概有个后续，就看这个商界头号人物，落个如何下场。

四夕

又读名夏兄新年,具有讽刺意义,欣赏了

吕永红

原帖由 脂砚 于 2009-2-19 17:20 发表
又见霍名夏新作，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字里行间足见作者厚实的文字功底，精华支持！

支持精华，好小说。沉重，厚重！

花落无声

这篇小说与很强的现实意义。还以为结尾处有那位局长大人被双轨的结局，但没有，更给人想象和思考的空间。霍老师的小说和散文一样厉害！

红尘飘雪

拜读！

学习了！问好！！

梁星钧

写得很有气势，文字很有力量，只是字太小了。问好。

罗北京

好一画现实派的图，表视主义的小说我喜欢，顶！

石丁香

一口气读完，像看电影，连日来灰暗的心情便好了许多。问好！

霍名夏

原帖由 武俊岭 于 2009-2-19 09:31 发表
小说现实性强，人物也写得不错。
嘻，过去封建时代的官员，能从妓院的工小老婆，现在官员认干女儿，怎么了？人家 也是人啊，不是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呵呵，

　　感谢你第一时间关注。

任意

很好的小说，人物刻画栩栩如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