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夕阳1 于 2016-1-21 21:21 编辑
节日里走亲访友,好友小聚,授受礼品那是自然,那日,收到朋友赠送的一条老粗布床单,看着上面纵横交织的线纹,好一种亲切的感觉。随着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老粗布作为上个世纪70年代以前广泛应用的日常家用品,已逐步被化纤、条绒、丝绸及近几年一度盛行的竹纤维制品而替代。但在不断享受现代工业产品带来不同感受的同时,曾经生活过的“老粗布”年代,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那份记忆却深深的镌刻在脑海深处,久久不忘。
记得小的时候,家中用的毛巾、枕巾、抹布,以及我们所穿的内衣、鞋子、棉靴等等,都是自织自纺的老粗布做成的。虽然,老粗布的颜色单一,线条粗糙,但对皮肤无任何刺激,抗静电、不起球、透气性强,还具有独特的自然按摩特点,能增加人体的微循环,调节神经,改善睡眠质量。
曾记得昔日那些年,每每到了七、八月份,地里的庄稼到了生长期,季节也轮回到了雨季,此时,农民们显得稍有空闲的时候,母亲便忙碌了起来。母亲先把棉花纺成线,母亲可是纺线的高手。记得母亲右手在摇动着纺线车的把柄,左手拿捏着一根棉花条,轻轻地向后拉,一根线条连着锭子,棉线从棉条里被抽了出来,锭子在不停地旋转,棉线在不断地变长,待到左手向后拉到不能再拉时,母亲那摇纺车柄的右手突然停顿了一下,并往回倒转了半圈儿,左手拉着的棉线便从锭子的尖部脱穗(卸)下来,然后把左胳膊向上一拾,再往前一送,右手重新摇动纺车把柄,这条棉线就缠到了锭子上。以上动作不停地反复,锭子上缠着的棉线渐渐在增多,逐渐变成一个锥形的大线团,那线团叫“线穗子”,是将来织布时最基本的线材原料。
母亲纺出的线接头少,粗细均匀,即使有结线头的地方,也会捻匀,不影响质量。母亲把纺成的线锭放在柜台上码得整整齐齐。好奇的我总会围绕在母亲身边,那时的我,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晚上搓棉花条,在一块木板上,把弹好的棉花均匀地摊成一个个小毯,用秸秆把棉花毯搓成条,再把秸秆抽出,棉花条就是空心的了。我会把一根根棉花条放在母亲身旁,提供给母亲纺线用。想想那时能与母亲“并肩战斗”,真是一种幸福呀!
织布的过程,更是一个艰辛而有趣的过程,仅单单是那庞大的织布机,就让我充满了无限的好奇。母亲坐在织布机上脚踩踏板,手持木梭,随着踏板的上下跳动,只感觉母亲“手舞足蹈”挥洒其间,木梭在母亲的手中和沙线之间来回穿梭飞翔,织布机发出“咔嚓嚓、咔嚓嚓”节奏感极强的声音,同时那白生生平展展的棉布在母亲的手下缓缓产出。无数个静寂的夜晚,常常见到母亲和织布机合二为一的灯光叠影,仿佛进入如诗如画的意境:母亲俨然一个乐队指挥家,排排沙线,犹如列队歌唱的演员,在母亲的精心指挥下,发出美妙动听的歌。我伴着织布机那“咔嚓嚓、咔嚓嚓”的声音入眠,又伴着那“咔嚓嚓、咔嚓嚓”的声音梦醒。从母亲那疲倦不堪的身影里,我读懂了生活中的艰辛。就这样,母亲伴着织布机不知熬过多少个不眠冬夜。
粗布织好之后,下一步就是染色了。记得,母亲先将新布洗去浆性,在布处于不干的时候开始漂染;母亲先将染料用水化开,倒入锅内,每袋加食盐少许,水的多少以布料不露出水面就行。然后,将布料抖散,放温水锅内,勤翻动煮开三十分钟左右,即可出锅;下一步呢,就是把布料取出,用清水洗去浮色,放在阴凉处晾干,但要防止阳光直接照射, 最后,用清水冲洗掉一些浮色,浮色掉完布料不易掉色。
粗布在织好,染色以后,母亲便会一针一线缝制成我们身上的衣裳,床上被褥,衣服穿在身上粗粗的,硬硬的,涩涩的,甚至有些剌身,但是洗过几水后,就开始变得细密绵软,越穿越舒服,愈穿愈暖和,做成的被褥或床单,也是如此。
读高中时,同宿舍的七、八个姐妹,平时把内衣洗净,晾晒着同一条晾衣绳上,她们的内衣都是细致柔软的布料做成的,而只有我的内衣是母亲的老粗布做成的,姐妹们无不说笑道,“该换换了,怎么还穿着这么粗糙的老粗布呀?”听后,我一笑带过。并不是因为她们的说笑令我感到惭愧,而是觉得在我们这个家,在处于最“贫困”的那个年代,只要能省出一分钱,就绝不浪费一分,身着母亲亲手做的老粗布内衣,感到内心暖暖的,也总会在想家时,感受到母亲就在身边。
一路走来这么多年,感觉吃穿对于自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让为我们付出那么多的老母受半点委屈。母亲的老粗布,早已远离了我们。但母亲织布时那端然静淑的样子,一直深深地植入于我的脑海,定格成一幅永恒的剪影。母亲织的粗布,也沉淀在我记忆的最深处,每每忆起,心中顿觉暖意融融。现在,市面上花花绿绿种、类繁多的布替代了老粗布,很少有人再自己织布了。但我很怀念那个温馨的年代,怀念温暖的老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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