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笛声·柳树林

蓝格子

　　黄黄的太阳，徐徐降落西山，漫起满天苍黄的梦幻。
　　一缕炊烟站在河边的屋顶，越长越高。有风吹过，有笛声吹响。诗情，从河底飘起，飘进河边那一片绿油油的柳树林。

　　班驳的树影中，坐着一个老头。
　　在这个世上，他没有亲人。他只拥有河水这一道湾，他只拥有这一片参差的柳树林。他不知道来这世上有多久，他不清楚自己的路有多长。惟有对着西山那片黄昏，把手中的笛声孤零零地吹响。这条河不出名，甚至没有名字，他年轻的时候，这条河绿油油；河的两岸，长满了冬青、河柳。每当冬去春来，春眠不觉晓，惟听窗外清脆脆的鸟鸣，每当夜阑人静，魂系梦乡，犹闻河水溅玉声。

　　他虽是一个孤儿，周围没有一片亲情。可他陶醉在这里，心里感到满足。那时，人间还没有突变的风云，还没有你争我斗。可几乎所有的头都在发热、发狂……他觉得没意思。于是，每当赶集归来，他就带回几株苗苗。正值初春，春雨带着几分冰凉，无声无息地筛落。风，夹着几分清寒，揉着草叶的清香吹来。他将绿色的生命在房前屋外种下，一棵、两棵……他笑了，象一个孩子看见自己床底下的小苗吐芽……

　　他突然想起该结婚了，这样幽美的环境，渴望再增加一抹女性的温柔。然后，就生儿子，儿子又生儿子，子子孙孙都陶醉在这一片绿色中。
　　终于盼来了一个女人，她是公社的女社员，有着火热的心肠。于是，他和她就在河边的柳树下谈星星、谈月亮，谈着谈着，她发现他不是她理想中的对象。理由是：他只会种树，不懂得去拼搏攀登，从而美化自己的生活。

　　是呀！他那唯一的小屋，四面寒壁。一只暗红色的木箱，一张父母年轻时候睡了又睡的结婚床，一张歪歪扭扭的门板，还有两条挂在门外树丫上的毛巾……他不知道除了的自然还有社会，更不知道小天地外还有大天地。他想了一天又一夜，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那时他无法理解眼前的大跃进，不敢想象那种干法就是拼搏。队长在会上不知强调了多少次：“今年亩产超亿斤！”可是肚子越来越饿。真的，他不明白……

　　因为他是孤儿，又根红苗正，队长并不怎么为难他，就叫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如，在集体厨房里切切菜，贴贴标语，队里开会时帮扛桌子，扫扫地。他觉得非常无聊。他又开始种树，一棵、两棵……也许干这个，还有意义，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荒凉，生活中不能没有绿。树，一天天地长高了，由一株株变成一片片。每当月白风清，他就坐在屋前的树影下，想自己的孤独，想自己的凄凉，想这个世界。

　　终于有一天，这些树惨遭了灭顶之灾。在河对岸的山脚，垒起了一座巍峨的炼钢炉，木柴从山上的烧到河边的，从屋前的烧到屋后的，熊熊大火——人造的火——烧尽了一片片永远造福人类的绿！
　　河边空了，鸟飞尽。

　　屋前屋后空了，沙飞起。
　　尤其是这一段河湾，河水流到这里陡地变急，往日的绿色卫士对它无可奈何，现在河水得以汪洋肆虐，人和土地怎经得起夏季瓢泼大雨带来的滚滚洪流！
　　他不敢说。队长家里的奖状依然如雪片飞来。
　　一道残阳如血泼落，落在这面目狰狞的河湾。一缕笛声，从此就在河边吹起，诉说着人间无尽的忧郁。

　　现在他老了。
　　30年来，又是他把自己的心愿一棵棵种下，如今柳树已成荫。
　　小屋上的炊烟和周围的炊烟一起在夕阳中徐徐升起。
　　柳树林和小河一起静听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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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

笛声、柳树林、炊烟、夕阳、老人……凄美的画面！一段刻满伤痕的历史……

左显辉

这段历史对现在的人意味着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许还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