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路上

铜人像

　　一条小路，蜿蜒通向青枫山顶。遥遥望去，可看见红墙黄瓦的广法寺。
　　
　　近二十年来，寺里的香火一直很兴旺。若是平日。这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观光客、朝圣者簇拥着，纷纷朝灯旗岭涌去。也许是天热，又过了中午，山谷里看不见人影，只听见单调的夏蝉鸣着。
　　
　　突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山道拐弯处传来，声音爽朗而嘹亮，苍凉的天宇，仿佛涂上几分喜色。
　　
　　一个女孩连蹦带跳的，从小路上跑过来。她生得十分俊俏，白色软边遮阳帽，白上衣，白裙子，就像是一头小山羊。三十多度高温，也未使她的活力消减。
　　
　　她的男伴远远的落在后面，男士斯文瘦弱，略显几分老气。肩头的双肩包加上沉重的照相机，压得他呲牙咧嘴。见女孩跑远了，着急的喊：“等等，等等我……”
　　
　　见他那狼狈，女孩心有不忍，便坐石头上等。
　　
　　赶到女孩面前，他还真有点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埋怨道：“你倒好，空着两手，别个又是包，又是相机的……唉，累死我了。”
　　
　　女孩想接过相机，他也不给。见他生气了，女孩索性不理他，站在高处，向峡谷对面喊着：“嗬—，嗬—”
　　
　　见她这样，男士扯了扯她的裙摆：“下来吧，好危险的。”说着拿出点心，“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女孩回眸过头，嗔怪道，“还真的不理人呢。”
　　
　　男士苦笑着：“哪个生气啦，我累了，不想说话。”
　　
　　“还说没生气，”女孩反驳，“相机也不让我拿。”
　　
　　“这尼康机子金贵，你毛毛躁躁的，怕给弄坏了。”男士解释说。
　　
　　“瞧不起人，你说谁毛躁。”女孩拧一把他的胳膊，真生气了。
　　
　　“哎哟—”男士捂住痛处，失声叫道。
　　
　　知道手重了，女孩忙捋起他的袖子：“嗨！还真紫了。来，给你治治，我是医生。”
　　
　　“我不要医，要赔。”
　　
　　女孩笑了：“怎么赔，亲一下？”
　　
　　男士红着脸：“要，要你喂……”
　　
　　“喂？喂毛毛？”女孩笑岔了气，“这好办。”一把将男士揽进怀里，喂他吃。
　　
　　男士摇摇头，指着女孩的嘴：“要它—喂……”
　　
　　女孩羞他的脸：“坏东西，嗯！看你可怜，喂一下。”
　　
　　“要三下。”男士嗲声嗲气的说。
　　
　　他们相拥着，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
　　
　　好半天，女孩见天不早了，提议赶路。
　　
　　男士站起身，觉着精神好了许多，继续挽起女孩，亲亲热热的前行。
　　
　　走了一段路，前面有细微的流泉声。接着就感觉到几分凉意。果然有一泓泉水，顺石壁潺潺而下。苍翠的岩壁顶部，屹立着一座古亭。檐顶四角翘起，仿佛正展开翅膀，欲腾空飞去。
　　
　　“醉翁亭！”男士脱口而出。当然不是醉翁亭，不过还真有点神似。
　　
　　他兴奋的招呼女孩过来拍照。互相拍照了几张，两人又沿斜坡往上走，想再来几张亭子的近照。
　　
　　边走他们边看效果，两个脑袋不觉凑到一起。男士的脸被女孩的发髻弄得痒痒的，一股异香更令他心旌荡漾，不由捧起女孩的脸。女孩懂得他想什么，顺从的闭上双眼……
　　
　　正当两张嘴唇将要碰在一起时，忽听得一声沉重的喘息。
　　
　　女孩慌忙推开男士：“有人！”
　　
　　男士正在飘飘欲仙，不由有些恼火。四下张望，想看看究竟是谁搅了好事。
　　
　　亭子里，一老者侧躺在长凳上。他头发花白，衣衫肮脏，一条手臂无力下垂，艰难的发出喘息声。
　　
　　男士蹙起眉头，他嗅到随风袭来一股酸臭。
　　
　　女孩是护士，职业的敏感，使她意识到这人病了，病的还不轻。她想也不想，快步向前，将相机搁在地下，给老人号起脉来。
　　
　　老者脸色煞白，豆大汗珠从脸颊上，头发里渗出。他的粗布大褂，可以挤得出水。
　　
　　放下老人的手臂，女孩笑了笑：“大爷，饿了吧？低血糖，没事的。”她替老人翻了个身，又问，“几天没吃了？”
　　
　　老人努力睁开眼，伸出两个指头。
　　
　　“哦，没大碍，我是医生，带着药呢。”说着转过脸，对男士喊：“拿来！”
　　
　　“拿来，拿什么，哪来的药？”男士愣愣的，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见他没反应，女孩又喊道快：“鸡蛋糕，饮料，快点！”
　　
　　放下背包，男士小心翻检着，不知该什么。
　　
　　女孩知道他小气，一把夺过背包，拿出了巧克力蛋糕和雪碧。
　　
　　她掰下一小块，递进老者嘴边。见老者吞咽困难，她又回过头：“来，帮帮忙，扶一把。”
　　
　　见他没挪步，女孩生气了，自己扶起老者。她坐到老者身后，把托起他的头，小心的喂着。
　　
　　这镜头，令男士很不是滋味，他想先前的一幕。这会儿，躺在她怀里的，不是他，是这个不相识的男人。他有些嫉妒，又有些后悔。想要帮忙，又不知怎么开口，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见女孩做完护理，男士忙递上一瓶水。女孩擦了擦汗，笑着说：“暂时用不着，一下吃太多，会撑坏的。”
　　
　　男士轻声说：“给，洗手。”
　　
　　“洗手？”女孩大感意外，“这水是救命的。”说着，将包里吃的喝的全拿出来，摊在地上。
　　
　　“大爷，没事了。休息会儿，您老就可以走了。”说着，又指着地上，“这些留给您，一下别吃太多就行。”
　　
　　她拎起背包，正眼也不瞧呆在一旁的男士，径自向亭子外面走去。
　　
　　男士紧追慢赶，也窝一肚子火，又不敢得罪女孩，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和她搭讪。
　　
　　好半天，女孩脸色才和缓一点。男士朝女孩笑了笑，神情有些怪异，憋了老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刚才，你，你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女孩一时没会过来，看男友一脸暧昧，她突然明白了，“好呀！你个流氓，亏你想得出，还是人吗？”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眼红红的：“告诉你，我们抢救人，经常要嘴对嘴人工呼吸的。你要歪着想，谁也管不着。”
　　
　　知道说话走火了，男士后悔不跌，忙追着赔小心：“知道你是治病救人，我开玩笑的，莫见怪咯。”好话歹话说了一山沟，女孩就是不理。
　　
　　说着说着，他动了真情，拖着一副哭腔：“你也替我想想，女朋友怀里躺个男人，好受吗？换了你，会怎样？爱是自私的，不是真爱，会吃醋吗？”
　　
　　见他动真格了，女孩也有些动情。他最后几句，还真熨的她舒舒服服的。
　　
　　她对男士讲：“你不懂，低血糖会要人命的。”
　　
　　“我晓得。”女孩说话了，男士又得瑟起来，“谁叫我老婆是白衣天使呢。”
　　
　　“哪个是你老婆，想得美，又不怕丑。”女孩横了一眼，抢白道。
　　
　　听口风不对，男士不敢接茬，忙调转换话题：“莫吓我，要死人，你还走？”
　　
　　“我心里有数，低血糖，好缓解。躺一下，再吃点东西，他就没事了。”
　　
　　一路走，女孩一路宣传医学知识。男士不感兴趣，也只得一个劲点头。
　　
　　走到半道，男士突然停住脚，拉着女孩肩上的背包带：“来，我背背。”
　　
　　女孩没再争执，将包交给他。男士接过包，脸一下刷白，音调也变了：“哎呀！尼康，尼康呢。”
　　
　　“尼康？”等她会过神来，也傻了,“尼康，相机。哎呀，亭子……”
　　
　　男士吼起来：“说你毛躁，还不服，完了，丢大发了，一万六，一万六千块呀。”
　　
　　知道是自己的错，女孩没敢吱声，撒开腿就往回跑。
　　
　　“站住，抄近路！”男士喊着，径直顺斜坡冲了下去。
　　
　　抄近路，是要近许多，可沿途树叉土坑的，真不好对付，不一会，他俩就走岔了路。
　　
　　等他们折回来，一瘸一拐赶到古亭时，天都快黑了。
　　
　　亭子里空无一人。人没了，东西也不见了，地上只一个空饮料瓶在风里打滚。
　　
　　男士嗓音嘶哑，冲女孩嚷嚷：“救人，救的什么人，强盗，贼，抢劫犯。你救条中山狼，我看了一幕现代版农夫和蛇……”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女孩按捺不住，回他一句：“疯子，你疯了。我赔。”
　　
　　“你赔，赔得起么，你的钱就不是钱？”男士更来气了。女孩自觉理亏，干脆不做声，任他哭，任他骂。
　　
　　走到山门前，天全黑了。朦朦胧胧的，看见昏灯下站着两个年轻和尚。见了他们，一个小和尚迎了过来。见他上下打量女孩，男士老大不高兴，赶了几步，拦住他，心想：“和尚也这么色，真是个花和尚。”
　　
　　小沙弥没留意他，紧跟在女孩身后：“施主，女施主，您留步。”
　　
　　男士忍不住了，冲和尚嚷：“喊什么，我们不住店。”
　　
　　小和尚站住，垂着眼皮，双手合十：“打搅施主，有一事相问。女施主刚才是否救了一人。”
　　
　　听见这话，女孩忙接过话头：“是呀，是呀，一位老人。”
　　
　　“可否丢什么物件。”和尚又问。
　　
　　男士抢着说：“丢了，相机，丢了相机。叫人给……”
　　
　　女孩打断话头，对和尚说：“小师父，我们丢了台尼康照相机。”
　　
　　“阿弥陀佛！”和尚打着手势，“请二位施主随我来。”
　　
　　山门前。小和尚让另一个和尚去取相机。
　　
　　他对女孩说：“你们走后不久，老人就醒了，看见照相机。怕你们着急，就急着追赶你们，可还是没赶上。”
　　
　　“我们走错路了”女孩解释说。
　　
　　取东西的和尚回来，手提两样东西，除了相机，还有先前留给老人的饮料和点心。
　　
　　女孩有些疑惑：“老人家怎么不要吃的东西呢？”
　　
　　“老人担心你们赶不上吃饭，特意给你们留着的。”和尚答道。
　　
　　“老先生人呢。”女孩担心的问。
　　
　　“施主放心，寺里给下了面，还给了他鸡蛋和馍。老先生上山去了。他说多亏白衣仙子救了他，要去感谢菩萨。”
　　
　　洗过澡，二人躺在招待所里，都觉得有些饿，女孩拿出点心。
　　
　　男士瞥了一眼，说不干净，不肯吃。
　　
　　“最不干净的人是你，嫌弃就别吃，饿死活该。”说完，就一个人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 本帖最后由 铜人像 于 2009-9-19 16:44 编辑 ]

邱天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大家都能相互帮助，这个社会就和谐了。

黄会兵

心中有佛，遍地是佛。

邱天

原帖由 黄会兵 于 2009-9-19 19:39 发表
心中有佛，遍地是佛。

佛不喝酒、不吃肉不好！要像孙悟空一样，啥都吃。

云破月出

立意不错，但感觉对话似乎多了一些，还是能够再提炼一下，会更好．拜读．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