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的、现代的诗辩护

刀口漫步

为我的、现代的诗辩护

刀口漫步

　　开篇援引拙诗三首如下，算是我三年来的“名作”或称“代表作”，虽不是个人最喜欢的，但得到了伊沙和徐江两位现代诗启蒙导师的认可——只有“懂行”的人的鉴赏才会让我心悦诚服——前两首有望诞下一枚“双黄蛋”：已经入选正在出版中的《从今天开始：现代汉诗三十年》（伊沙主编）；成为伊沙为将在国外出版的英文版《中国当代诗歌后浪》的推荐诗目（据伊沙透露：《前浪》是由西班牙原点国际诗歌出版社出版了一个海外版，又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了一个国内版，都是双语对照版，都出得非常漂亮。编译者计划在两年之内完成《后浪》的编译和出版，在2011年第三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上首发）。后一首被徐江“钦点”为我之“新代表作”，而《一个农民在天上飞》也以“汉诗榜”上榜作品的身份辑录进由他主编的民刊《葵》——我目前所看到的最好的诗歌纸刊，其次是中岛主编的《诗参考》……

《一个农民在天上飞》


一只滑翔伞在天上飞
地上的人们抬头望望
知情人说那是一个农民
在驾驶一架自制的飞机
轰隆隆的引擎声
自城市的上空掠过
我看见它
像一架飞机一样飞
像一片庄稼一样飞
像外太空生命一样飞
像无政府主义者一样飞
像文字狱外的文字一样飞

《文化宫》


拆除之中
骨架裸露
隐约路人
驻足观望
几十年的尘埃
旋即烟消云散
你听见一些
怀念的声音
有人曾在那里打球
有人曾在那里约会
有人曾在那里比赛
而你也想倾诉
泛着诗人的酸
那年夏天
你曾在那里唱歌
三个人找了一个三陪
你抱着那个东北妞儿
泣不成声地谴责爱情


《心被扎了一下》


深夜死于凌晨
路灯昏黄如昨
一堆服帖的刺
俯伏于塔寺街
压瘪的肉饼
是一只刺猬
一辆奥迪碾过
一辆本田碾过
我的自行车
渐渐
慢了
下来

　　现在我依然不认为它们是我最好的作品，也根本无法代表我现在进行时中的写作——我甚至一度想走“奇诡”之路，就像女星们的“性感路线”——但权作阶段性总结时的典型案例，来为我一直不被所有人看好——甚至不愿承认其“诗歌”身份的分行文字聊作辩护吧。本文旨在为早已中断了诗歌教育的“现代诗盲”或普通的诗歌爱好者们“启蒙”，却只得在诗人前辈、同仁面前露怯了，我也只是在重复一大堆诗学常识而已。首当其冲的几个问题如下：

　　第一，在21世纪前十年行将结束之际，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写诗？——如果注定是在不断复制唐诗宋词——有人连“新诗”（五四以来朦胧诗之前这一时段的诗作）都不认可，更不用说什么“现代诗”了——的遗韵，连一点儿最起码的现代文明社会下的文化人的反思都没用的话，那么这种“反刍式写作”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混成中国永远“最后”不完的一个浪漫主义歌者或者现实主义诗人吗？这里指涉的当然是仍在操持“旧体诗”（格律诗等等）和“新诗”文本的诗人们，他们的写作最为可疑，依然自欺欺人地沉浸于“戴着脚镣手铐跳舞”的荒唐骗局之中……

　　第二，如果你业已承认诗歌这一文体也是与时俱进，遵循其自身的演变规律不断发展壮大的——还相信点儿“进化论”，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写什么——大致要表现些什么题材，以及怎么写——如何以一个当代人的口吻和思想意识进入一首“现代诗”的创作？我们的社会现实和生存现状以及其下的内心冲突和人性变迁难道不是必须遭遇的主题吗？难道还要继续冲着村头的那棵歪脖子树闭上眼睛抒半天情，掬取一颗露珠抑或邂逅一个美女便要怀二两春，忧八斤郁吗？——“现代诗”并非旨在“反抒情”，而是陈词滥调的抒情已至泛滥成灾的地步，何必非要去跟满街的口水歌分一杯羹呢？有鉴于此，每一个不甘重复而具创造激情的诗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投身“现代诗”的创作——那才是真正的前无古人的写作！

　　第三，什么是现代诗？复述诗人兼诗评家徐江在其经典诗论《“现代诗”与“新诗”》中的总结：朦胧诗出现以后，“新诗”与“现代诗”混居，所以太多的读者甚至诗歌从业者将两者混为一谈，但两者其实存在本质上的不同：“现代诗”第一次被中国诗人比较自觉、准确、系统地界定，开始于1950年代的纪弦，他拟定了“现代诗”的六原则，其中主张“横的移植”，而非“纵的继承”——对现在进行时中的西方现代派诗歌的学习和借鉴，因为它们更具时代感和创造性，而中国伟大的古典诗歌传统已经将我们死死地拘囿在了原地，后世诗人甚至打一出生起，就在表现形式上被人反复念诵着“格律”的紧箍咒，连人话都不能好好说，你怎样表现伟大的才情和思索？——现代诗写作当追求“新大陆的探险，处女地的开拓，新内容的表现，新形式的创造，新工具的发现，新手法的发明”，并强调“知性”（智性）、“纯粹性”——这难道不是最合乎诗歌自身的发展规律并契合世界文学潮流的诗学主张吗？别的不说，它追求的就是鲜活的创新和全新的探索与发现！你真正懂得“现代诗”的良苦用心吗？你以为真像韩寒之流所说的那样“只要会使用回车键，就能写作现代诗”吗？并想像一棍子打死“梨花体”一样肆意曲解“口语诗”，以便继续抱守着僵死的诗歌审美传统，来掩饰自己辍学“诗盲”的尴尬身份吗？——在“模仿秀”和“发明家”之间，不思进取的人到底是谁？你的审美追赶不上了，但诗歌仍在奋力前行。

　　徐江又进一步阐述他所理解的“新诗”和“现代诗”的分野：1、“有没有一个智性的审视世界的眼光”——我理解为不怕你像个思想家甚至哲学家一样来考量世态而入诗，只有传统诗歌才过分倚重“意境式审美”和酸文假醋的抒情；2、“有没有明确而自觉的语言建设指向”——我在准备写作长篇小说之前，一直都发了疯地想要创造一种全新的语言，而遗憾的是好像只有王朔率先将口语成功引流。而拙诗的语言即力求极简而又极丰富，甚至引发歧义都是意外之喜；3、“有没有将‘抒情’、‘抗辩’、‘玄想’、‘解构’、‘反讽’、‘幽默’等个性指标置于诗歌合理性下的综合能力——我理解为均衡和节制的能力，即抒情不能沦丧为滥情，玄想不能自欺欺人，各项指标的统筹颇能见出一个诗人的整体质素，乃至一个文化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4、“有没有将简洁（或透过繁复的外在，呈现出直指人心的穿透性力度）作为追求诗歌境界的最主要目的”——我永远都会和极力否定拙诗的朋友辩论一个问题：我所表现的这个题材，我的这一“发现”，如果让你来写的话，你能不能比我用的字少，并更加深刻地直指人心？我现成的诗作，有没有做到多一字不可、少一字也不可？诗歌拼的是字词，但白话（口语）不一定不能承载澄澈的思想，如果你们所理解的诗，必须是那种片刻离不了辞藻的堆砌和修辞的叠加的文本，那么我承认我写的不是“诗”，我也不屑于写那种“诗”；5、“有没有将在既往诗歌传统中被奉为最高指标的‘人文’、‘哲思’、‘情怀’诸元素，严格控制在诗歌本身所要求的简约、含蓄、凝练之中，而非让其产生喧宾夺主式的泛滥——我理解为海明威写作小说时的“冰山原则”对现代诗写作的呼应，这也是我常犯的老毛病，生怕别人看不懂，太想把主题思想阐明了，太喜欢“亮剑”——亮“贱”了，往往失之于直白，一些诸如国家、民族、精神、思想之类的大词儿，其实严禁赤裸裸地暴露于诗中。徐江说，以上五项里，凡在三到四项中具备“有”的，即为“现代诗”，反之则是“新诗”。我完全信服他的条分缕析，并一直在检点自身，是否在写作严格意义上的“现代诗”——这在我才是真正的人间正道，也从不介意任何“诗盲”的指摘。

　　坚持写了几年的“口语诗”，现在也不想否定它是个误会。只想说，无论任何文体，我首先瞄准的，必须是内容——然后是如何机巧地去表现内容，而在形式上，我只追求极简却能极丰富，抒情不是我的强项，而目下也已厌倦甚至嫌恶了把“游泳裤”比喻成“海鸥”，再把“海鸥”比喻成“游泳裤”的修辞游戏。所以，至于所有朋友对拙诗的不理解乃至笑骂，我只能反问一句：你已经能够接受诗歌不必押韵了，又何必非要强迫诗歌使用书面语呢？“诗到语言为止”！而对我来说，新的“偏见”早已形成：好诗经得起翻译！一首汉语诗被翻译成英文诗的时候，它的内容如果不是坚挺的，无疑将不堪入目，甚至只是一个个生硬的英文单词的排列——唐诗宋词也不能例外，一味地吟风弄月的文字只是流水线上批量生产的垃圾——因为众所周知英文是“拼音语言”——有个“口语”的根！试想一下“翻译”这种事情，就好比把一座东方建筑彻底推倒，再使用其中的一些耐磨的、尚能使用的原材料，按照人家的建筑理念，重新搭建一座西洋建筑——我们这些从材质上就不过关的“豆腐渣工程”经得起推倒重建吗？而“口语”在这里还真占了些便宜！不服不行啊……所以，暗合现代诗发展规律的全新概念也应运而生：“世界性写作”——类似使用“世界语”的写作，不怕翻译！

　　此刻，请让我们面对一个长期以来熟视无睹而置若罔闻的“国际玩笑”：一个国家曾经的诗歌传统被捧上了天，结果让它的子民从此不会写诗了——过去的诗歌理念和诗歌语言已经无法记录和承载这个时代水深火热的生活，他们却依然倾心倾情于往昔的歌咏，有人只会背诵，有人只会仿写，却迟迟无法进入世界格局之下的、文明进程之中的诗歌写作——也有人宣布这个国家的诗歌死了，而民族主义者们却并不认账，只是不知道到底该拿什么来维护，并继续打压着那些颠覆传统的可疑分子……此刻，我更想复述一个常识：语言和文字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只是为了在考公务员时可以大把地抛掷排比句，以及在演讲时能起到琅琅上口的效果吗？如果这真的就是这个国家的诗歌——文学现状的话，那么汉语也已经死了。说句酸话，我不得不跟随着我同时代的现代诗大家们朝着“世界性写作”的高峰——奋力攀登了……

　　吾师吕一鸣批驳拙作：说一千道一万，你这些“口水诗”也是速朽的。我辩护说：整个时代都是速朽的，没有哪个时代是永恒的，我能写出这一时段的“杰作”——最具“原创性”、“现代性”的诗作足矣。吾师吕一鸣又说：当然像李亚伟的一些短句也不乏小聪明，你们管它叫“智性”，但仍旧不是诗，是什么？——我看可以叫“偈子”。我继续辩护：偈子难道就不能成其为诗吗？“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不是诗吗？我爱吾师，但我更爱真理。哈哈，原谅小子无理吧，如果先锋需要我把你豁出去……俺就欺师灭祖的干活！

　　最后推荐伊沙编选的《被遗忘的经典诗歌》和徐江的最新诗集《杂事诗》——本文颇受其“附录一”《论现代诗》一文启发和警醒，作为广大诗歌爱好者——尤其是现代诗的“诗盲”们的启蒙读物，先知先觉，切勿自误。

微风轻拂

对于现代诗我只能学习了，确实不太懂！

lqm407

　　对现代诗不太懂，但还是喜欢文章中引用的几首诗。正如李明先生所说，读者是诗歌的鉴赏者，我们不必要为诗歌辩护。

雨轩

没有什么值得辩护的，写就是了。

shen1029

现代诗，是不是也可以解释为拿来戏弄现代人的诗？一般读者望而生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