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朱竹 于 2017-8-13 10:33 编辑
小人物
我所写的失踪故事是在我生活的三亚广为流传家喻户晓的故事。我把真实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合盘端出来,不曾想到的是人们从我非虚构的叙写中读出了几多小说味道,那就顺势爬杆使实写的文字小说起来。也许我的这一“起来”更富含散文的味道。
还得从造成胖大海失踪的那位老人说起,那是一位面孔红润穿戴得体话语不多的老者。是一位以整个天空整个江山做背景的资深的老者。是一位以历史长河又以时代做背景的老者。这样高端的老者凛凛然悠悠然欣欣然,使他人歆羡,让他人敬畏。
为了认识这位老人的高不可攀,请允许笔者荡开一笔,把国家前外长li请进来,以示笔者描写的客观与公正。li外长已退休,所享受的退休待遇是——专车三辆,配备司机保镖医生外加一名美女护士十余人。十余人工资均由国家财政支付。一年可以享受国内国外旅游各三次,每次为期三周;可带家属亲眷,其人头不受限制。住五星级宾馆,一宿万元(贫困县贫困人口每人每年总收入不足两千元)。坐飞机头等舱,坐火车软卧一间。(李外长曾向世界声明“中国人权比美国好五倍”。有人调侃“原来是真的”)。
文本中的老人不是老革命,是老革命的一位亲属。是跟着老革命出来沾光的,属于那种“可带家属亲眷”之列。而他所依附老革命,退休后之待遇要比li外长高出一个档次。所以那老人本人地位不如li外长,但所依附的老革命高过li外长,其沾光的待遇也必然随之高过li外长。作为“不受限制”之列的家属亲朋,可以同他所依附的老革命同乘一架飞机,同住一座国字号别墅,同步于蓝天之下碧海之滨的白沙滩,同场竞技挥打高尔夫球。老人与老革命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代表着一个阶层。彼此密不可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当那胖大海钱大气粗起来以后,晃着膀子触犯了老革命的那位亲属也就等于触犯了老革命,也就等于触犯了那个整体乃至那个特殊阶层。不必老革命直接发话,也用不着那个整体发言,也用不着那个阶层出来指点,那些不可一世戴墨镜的家奴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胖大海是社会底层小人物,老人是社会顶层大人物。小人物与大人物是相互依存,没有下边的小人物也就谈上边的大人物。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小人物不能触犯大人物的地位尊严与利益。还应当看到的是:相对老革命而言,胖大海是个新革命。两者都热爱共产党,都崇拜毛主席。亲不亲阶级分,老革命与新革命是一家人。然而悲剧却发生了,新革命被绑架走了,因为新革命不谙世事,不知道老革命世道上的规矩,所作所为有损了那个家族权贵的颜值和应当享受的既得利益。
那么胖大海被消解到哪里去了?且慢,还得荡开第二笔,才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事情与北部湾那座夜莺岛有关,那有夜莺歌唱的岛屿原本是中国领土。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为了有利于越南抗美斗争,中国把夜莺岛送给了越南!因而那岛上的中国纷纷撤离回国,那中国人都是海南儋州人,自然是拉家带口乘舟回儋州。而回归者中有一对恩爱夫妻于船上生了一个男孩,大头大脑,肥头大耳。能吃能拉,能玩能睡。待等呀呀学语,父母教他说儋州话,那大胖儿子不是语塞就是摇头。又过了数载,孩子居然“中”“中”“中”的说出来一口流利的河南话。一日,村中来了个河南人,孩子却与之亲密无间情同手足攀谈甚欢。孩子准确无误地告诉那位河南人,他自己不是儋州人而是河南信阳明港镇三茨园人。他说他姓单,叫单广义,绰号叫胖大海。父亲是生产队长,住在后街正中间,门口朝南开。有一位漂亮的妻子,还有个儿子,虎头虎脑,非常惹人爱。他要求老乡带他回河南老家看看。那老乡一边听一边挠头皮,面对小孩子的谈吐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孩子的父母自然要指斥儿子,认为儿子是鬼话连篇一派胡言。不过也令他们自己纳闷的是,孩子是由他们奶大养大教大的,可他却不说儋州话而说河南话,且是非常流利。其父其母不得不疑惑那孩子莫非真是胖大海死后附体的再生。
又过了两年,在儿子胖大海强烈要求下,其父母让步了,决定领孩子回一趟河南。行至河南信阳,八岁的儿子胖大海领着二老走进汽车站。待等行至明港,又是孩子领着二老指指点点步行到三茨园。如今的信阳已非昔日的信阳,如今的明港已非昔日的明港,如今的三茨园已非昔日的三茨园。人们已经温饱甚至有摩托车骑。过往的不毛之地已经变成钢铁之城,烟筒林立,蒸汽腾腾,一片轰鸣。待等到胖大海之家门口,他驻足而停,不无惊恐地向里探望,门还是原来的门,屋还是原来的屋。他牵着爸爸的手,向院子里喊了一声爸。显然他所喊的“爸”不是身边这个爸,而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爸。从屋里走出来的一男一女,那男只不过十五六岁,显然不是他所喊的“爸”。而那个他在脑海中的爸爸,想他想得痴呆麻木早已经抱憾离世。原来那“一男”就是他虎头虎脑的儿子。而那“一女”问来者找谁?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胖大海开口说了话,他说他自己就是走失多年的胖大海,他于海南儋州获得了再生。他是来认祖归宗,是来找老爸,是来找他的妻子,是来找他的孩子,是来回家!原来那头发已经花白的“一女”,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
阳光之下,矮小的胖大海望着比自己高大的儿子,他想伸手摸一摸儿子,儿子缩回手去,躲闪着不让他摸。高大的儿子不承认矮小的爸爸。他想伸手拽一拽妻子的袖口,妻子躲闪着,缩了回去,不承认这个眼前的小屁孩就是他的丈夫。她的丈夫胖大海,伟岸粗壮肥胖威严高大。事情有些尴尬,非常尴尬,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事情有些荒诞,非常荒诞,要多荒诞有多荒诞。事情有些幽默,非常幽默,要多幽默有多幽默。事情有些蹊跷,非常蹊跷,要多蹊跷有多蹊跷。事情有些古怪,非常古怪,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一群麻雀朴楞楞从头顶飞过,那是三茨园的一群小精灵。全村老老少少围拢过来。他向乡亲们讲述他就是当年和他们一起要饭的胖大海,他就是单家的那个独苗胖大海。他叫着一个个玩伴的名字,认出来一个个玩伴的脸庞。他说他就是当年和他们一起串联摸柏油路的胖大海。他说他生平最喜欢的一本书就是那本小红书——毛主席语录。他说他的毛主席语录,被两个戴墨镜的黑衣人拿走了,拿走的时候露出的是一脸不屑一顾的狞笑。乡亲们错愕惊恐诧异疑惧唏嘘顿足,围住这个卑微的小屁孩——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除了冷漠还是冷漠,谁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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