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为什么要跪着听《二泉映月》

断桥残雪

　　和许多人一样，最初听《二泉映月》是因为它的名字，《二泉映月》的名字本身让人联想到夜阑人静、泉清月冷的意境，对于少不更事却莫名其妙地向往凄迷的感觉的少年来说，正好满足了一颗“少年不知愁滋味”却爱赋愁词的心。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夜夜枕着《二泉映月》入梦，除了想借之消除白日的紧张以助睡眠外，还曾希望在梦里见到那片月迷津度、冷泉无声的止境。我当时的心是虔诚的，然而却一直没有美梦成真。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是被它诗意化和文人化的名字欺骗了。原来它诉说的是辛酸而不是诗意，悱恻的是心忧而不是闲愁，原来它是从一个落魄的街头乞丐艺人的粗糙的手中拉出来的，而不是从闲适的文人居或者华丽的音乐厅里奏出来的。

　　中学时的我，白天常常骑车路过一个天桥，天桥底下常常有两三个年老落魄的乞丐，终年使用一个僵硬的姿态向着路人乞讨，我也曾是他们乞讨的目标，我虽然也会丢给他们两个分币，但那只是为了尽快脱身，我从心里面厌恶这些乞丐。晚上我躺在舒适的软床上，打开音响，无比认真地听着《二泉映月》悱恻展转的二胡声，不知何时已经进入了睡梦中。

　　《二泉映月》的旋律在我上中学时就已经烂熟于心，偶尔会在失眠之夜听着它低沉的如泣如诉的旋律，心里有点倏忽而来的隐约的悲痛，但瞬间的感觉很快就离去了，像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读大学时，有一次音乐欣赏课上，讲的是《二泉映月》，教授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子，他说要听懂《二泉映月》，须双膝跪地，且要在冷风街头。我们大笑，以为是教授在说笑。

　　那天晚上我因为朋友的约会，回家时已经是12点多了，独自骑车在午夜阒静的街头，穿过天桥时，突然一阵游丝般的二胡声进入耳中，弦声凄厉欲绝，时而低咽，时而激越，我不禁贮足以听，却发现原来是我从前夜夜伴在枕边的《二泉映月》。我站在原地，听得发了呆，心里仿佛被人抽空了一样，悲从中来，压抑得无法喘息。那是一种除了拉二胡的老艺人没有别的人可以诉说出来的一种感情，它的低咽诉说着压抑到极点的苦悲辛酸，它的激越是指天发问的命运血泪之歌，它是历尽了人生沧桑的命运老人的一曲《天问》。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愿轻易地将那盘《二泉映月》放进我的碟机，我不忍再在深夜的冷风街头以外的任何场合听《二泉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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