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 街

纪慎言

　　　　　　　　　　　老   街

　　　　　　　　　　　纪慎言

　　小镇上有一条老街。这老街到底建于哪朝哪代，连镇上写地方志的李老师也没有考察明白。

　　老街确实是老了。不用看两旁那吹风就掉渣的青砖和黑得如铁色的门楼檩椽，单看这路面上铺的那一个个光滑滑圆溜溜馒头般大小的石头，就知道这老街确实是有些年头了。

　　老街不长，从东到西最多一里。这里是小镇的一道风景，也是传统的集市，所以沿街住户都世代经商，或大或小都开个门脸或者支个货摊。

　　老街当中界儿路北有个摆杂货摊的王罗锅，黢黑精瘦一脸核桃纹，腰弯弯的像只虾。据说这王罗锅年轻时长得也挺顺溜，娶了个媳妇俊得让满街筒的兄弟爷们见了直咽唾沫。只是好景不长，日本鬼子开进小镇的头一天，王罗锅的媳妇就遭了殃，抛下个吃奶的孩子跳了井；王罗锅也让鬼子用枪托砸折了腰，没死，却落了个罗锅。

　　五十多年过去了，王罗锅面朝黄土背朝天磕磕绊绊地活了下来。他待人诚实，又加上这罗锅腰总给人一种谦恭的感觉，所以，他摊前的买卖总比别处红火不少。

　　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小镇逢集。三里五乡的农民们黑压压地把老街挤了个满满当当。快过年了，平常省吃俭用的老乡们也变得大方起来，都感到自己家里缺少的还不只是鱼和肉。于是王罗锅的摊前自然比平时又忙了许多。

　　不知是太阳暖和呢还是忙得热乎，王罗锅觉得棉袄里面的身子有些黏糊糊地难受。于是，他抽空抬头用袄袖子抹了把脸。谁知这一抬头让他吃了一惊：从西往东，一队刺刀上挑着膏药旗的日本鬼子冲了过来！王罗锅一毛愣，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王罗锅回过神来，两个日本兵已经到了他的摊前。一个抬手掀了他的摊子，一个用刺刀对着他吼叫：“你的说，家里，八路的，有？”

　　王罗锅眨了眨模模糊糊的老眼，看看眼前的刺刀，又看看穿了一身黄皮的鬼子，猛地觉得一下子又回到了他年轻的时候。突然，他抄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条板凳腿，举起来就朝一个鬼子打去。那鬼子猝不及防被打中了左臂，另一个扭头想跑，也被王罗锅冲上去抓住撕打起来。嘴里还骂着：“操你奶奶的小日本儿，眼下都是八路的天下了，你们狗日的还敢发横！”

　　“停！停！别打啦！”一个人嚷着急匆匆地跑过来。又说：“老大爷，老大爷，你别真打，我们这是拍电视哩！”
“啊？”王罗锅一听又愣了，但刚上来的火气却一时难以消退，大声说：“拍电视干嘛弄这些小鬼子来吓唬人？你以为还是从前啊！”

　　“大爷，大爷……”那人陪着笑脸又从头至尾给王罗锅和在场围观的人们说了一遍，又让人来给收拾摊子，又掏出三百元钱来递给王罗锅说是给他的“损失费”。王罗锅把钱给挡了回去，说：“只要小鬼子不来糟蹋咱们，比啥都强！”

　　“对对对，老大爷说的对。”那人点着头和王罗锅握手道别，又把钱硬塞在他的手里。

　　王罗锅正在大家的帮助下收拾摊子，已经上中学的孙子突然跑过来对他说：“爷爷，你真是个傻老冒，怎么不跟那些拍电视的多要些钱呢！”

　　王罗锅看看孙子，又朝“鬼子”走去的方向指了指，猛地一跺脚骂道：“我操你奶奶，你懂个屁！”

　　人们愣了：王罗锅弯了大半辈子的腰，怎么又直起来了？奇！


附记：（代“创作谈”）
　　今天是“九.一八”，日本鬼子占领我东北的日子。近日，当地正举行一年一度的“经贸洽谈会”，“外商”中少不了日本人；人们虽然前呼后拥地陪着笑脸先生先生地叫着，背地里还是戏称他们为“鬼子”。我就想，如果让五十多年前的鬼子兵再突然回到中国的老百姓中间，人们会怎样呢？
　　于是，我就找了条老街、找了个老人，安排了电影里常有的老景，就编造了这么个有“主旋律”倾向的故事。请各位行家里手批评。
                                    作者 2003.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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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

呵呵，小说的情节在于奇。看似荒诞，实则内涵丰富。

一楠

　　好，妙中见奇。要说拍电影这是比较真实的，因为导演为了达到电影的真实效果，特别在拍群众场景中，一般是不告诉当事人的，待拍完之后才进行说明和赔偿……不过，在这里“老街”的真正意义就是通过“王罗锅”让人记住了那段耻辱和仇恨……

东火

永不要忘

李幼谦

构思不错。但是，场景与服饰还能与当年一样吗？是否还要点铺垫？

舄兢

往往好的构思就是这种奇思妙想。
只要有这主题，文章就已经非常光彩了。
对呀，李MM说得对。不然就不奇怪现在的电视上总是因为服装穿帮了。

左显辉

不忘九一八，不忘国耻日！
如果历史重演，这里就是侵略者的坟地！

纪慎言

李幼谦文友的担心有道理。求真不容易。
不然，为什么找了条老街，找了个老人呢？

纪慎言

老街真的老了？老得无人爱理了？

心语

老先生的语言艺术没得说了。

纪慎言

谢心语夸奖。

王一

非常不错，我喜欢小说的简洁和构思的奇妙。

纪慎言

谢王一。高手，慧眼。

韦伟

写得人心里劲不打一处使~九一八~

王一

提示！恳请版主把这一篇加一块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