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这个字,从嘴里说出来,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若是要你体验这个过程,则真是把一颗心,一会儿放在沸水里煮,一会儿放在石磙下碾压,一会儿放在云层里翻滚,飘浮。 自认为已经是遇事很淡定的人了。但也被医生给妹夫的一纸诊断书惊住了。癌,如一枚重型炸弹,瞬间将我的意识炸飞。我愣愣地望着妹妹的脸,直到她的眼泪流下来,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做什么。 我抚着妹妹的肩膀,说:事已如此,咱们要面对,咱们要笑脸看着他,咱们要努力用轻松的话语说话,哪怕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这样,营造一个氛围,伴他度过所剩无几的日子。 妹妹啜泣了一会儿,收住眼泪。望着我,点点头。我们的手坚定地握在一起。 妹夫似乎比我们预想的要坚强。他,做了三次化疗后,坚决地不做了。 我至今不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因为他说,化疗比知道自己得癌还可怕,他认为化疗会摧毁他的意志。他不顾主治医师的劝说,执意停止了化疗。 我,我的爱人,妹妹惊得脸儿黄黄,但也只好遵从他的选择。 妹夫自病了这一场后,他们家发生了许多的变化。 早上,妹妹以及他们的女儿还在床上,妹夫则早已起床准备早餐了。妹妹不开心,妹夫则常说,何来那么多气呢?开心就好啊! 妹妹细心体贴了许多。为妹夫削苹果,为妹夫熬制中药。常常做妹夫爱吃的糖包子。 临近出院后第一次到医院复查的日子了。妹妹有些紧张,我安慰说,情况会好的,奇迹会出现的。其实,我说这话时,实在是有些外强中干,内心还是无比的虚弱的。但,我知道,我们都需要安慰,需要彼此的鼓励和依靠。 复检结果下来了。妹夫的各项指标正常,体征表明恢复良好。我们所有人的脸上闪现兴奋的光晕。 两年过去了。妹夫的状态不错。晚上和妹妹打打羽毛球,白天研究一下股票。有时候和我们相约到山野吹吹风,晒晒太阳,或者去戈壁滩寻找那块心仪的石头。 一天,妹妹轻轻告诉我说:他的体重增加了一些。我听了,嘴角愉快地上扬,心里一阵轻松。 记得那时妹夫做手术的时候,我曾写过一篇名叫《春光笺》的文字,结尾写到:“屏住呼吸,双手合起__真希望听到春天说,对不起,这只是我向你们开了一个玩笑” 真的希望,这是春天跟我们开了一个仅仅让我们虚惊了一下的玩笑。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刚刚入秋,妹妹摸到自己的脖子边上有个小包,摁了摁,有些疼。跟我说,我建议她去医院看看。我还问她,是不是感冒,扁桃体发炎肿大?说这话时,我的心底又开始翻腾了。但,面上表现得声色平静。 好几次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落叶簌簌飘落,凉风阵阵,想起妹妹的症状,心里顿觉凄楚无比。 命运多舛的小妹啊!若是有个不测,我如何接受得了呢?想着,眼睛不觉渗出泪滴。 自小我就很喜欢这个小妹。给她梳麻花辫,教她背古诗。她也在姊妹中格外亲近我。大了,有什么心事,最乐意跟我说。 小妹的手很巧,人也聪慧。自添置了烤箱后,就琢磨着自己做各种蛋糕,教师节还特意给我做了一个大蛋糕,让我带给办公室的同事们品尝。近期还尝试做了桃山皮月饼,五仁月饼,做得很成功。她信心满满,说今年中秋节,咱们不用买月饼了,可以吃自己做的啦! 可是,让我心惊的事又来了。 妹妹脖子上的包块发展很快,打针之后,也是时消时长。有时压迫得嗓子都变了音调。 医生很快制定了手术方案。妹妹在微信里简单与还在上班的我交谈了一下。她安慰我,要我不要担心。无论怎样都得面对! 2017年9月15日上午10时许,妹妹进了手术室。忐忑中上完第一节课。坐在办公室等待手术的消息,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异样。 中午放学了,没有等来任何消息。几次拿起手机想拨妹夫的电话,但没有勇气。 待中午饭做好,还是妹妹正读小学二年级的女儿,拨了她爸爸的电话。手术还在进行中,妹夫说,医生怕包块是恶性的,改变原定用腔镜微创的手术方案,直接从脖子部位进入了。一旦病检出来,立即行扫荡术。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上萦绕着莫名的寒意。 一顿午饭,吃得味同嚼蜡。终于,在医院工作的大妹给我打电话了。她告诉说,手术结束,小妹已经在复苏室了。病检结果,那个包块是良性的。 我一听,眼泪像开了闸似的汹涌而出。我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啊。我都担心死了! 感谢上苍,虚惊,这是人世间最美的词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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