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

田舍郎

　　
　　一．
　　
　　对于现在的我，如果能写点什么的话，就只能是我的孤独。
　　
　　我在一家药店上班，这个工作对我来说十分无聊，工资不高，工作热情无，如果不是人需要吃饭，需要有个地方遮风挡雨的话，我绝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喜欢什么呢？似乎什么都不喜欢。整日沉浸在虚无的悲观里，过得很无望。我把希望寄托于文字，想让它变成我手中的一把利剑，借此刺破时间的壁垒。但我时时感觉它是如此的孱弱。世界上任何一个与我有关的因素，都可以变成我堕落的原因。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其实我早已心知肚明，就是不愿承认。好吧，我不得不说：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记得那时候，除了上班时对顾客冷冷的只言片语和与同事必要的工作交代，其余时间我几乎不发一语。下了班那就更彻底了，想说话，也没有对象，就像一个社会中可有可无的背景，日日只是在为别人的精彩做衬托。好吧，我承认自己很失败，那又怎么样呢？我品质不坏，也有抱负，但……谁在乎呢？除了我，其实我也不是很在乎。
　　
　　夜已阑珊，我打开电脑，搜索种子。这时，住在隔壁的小范突然咚咚咚地敲我的门，要不是被我及时制止，如我般腐朽的门板肯定会被他敲掉。
　　
　　“老田，干熊呢？”我打开门，他往我房间里撒望。
　　
　　我有些心虚，脸微红：“没干啥，我想写点东西，有事吗？”
　　
　　小范一脸狐疑地看着我，就在这时迅雷不识时务地“当”了一下，我心里一咯噔，立时面红耳赤。小范嘿儿嘿儿坏笑：“还骗我，下的什么好片子？”
　　
　　我连忙把他往外推，心中有些恼怒：“你小子不要以己度人呀！我下的可是正经电影，不像你！”
　　
　　“哈哈，得了吧，我的大兄弟！看片撸管是宅男屌丝的标配，人不看片枉少年！还蒙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也是因为自慰伤身的恶果，我竟然没拦住他。
　　
　　他看了看我下的片子，笑嘻嘻地说：“我擦，没想到你小子口味这么重，你可得注意身体呀。网上都说：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
　　
　　别看我私底下看这些东西，但人前却羞于言说。甚至还感觉十分惭愧。自从认识“武藤兰”，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我隐约知道了黄毒的厉害，决心戒除，可夜太长了，寂寞太多了，而我就剩下这仅有的一点点乐趣，实在不忍割舍。我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却时不时地想喝下这杯毒酒，这也是一种自戕吧。
　　
　　“有事快说！别给我蘑菇。”不想听他瞎唠叨的我有些不耐烦了。
　　
　　“哈哈，兄弟，你的好运来了！从此你可以告别你的五指姑娘了。”
　　
　　“怎讲？”
　　
　　小范说：“我擦，你不喜欢文学吗？跟我一起出摊去吧，这样你就可以娶文学回家了？”搞不懂他的语言逻辑，他解释说：“我旁边是个卖‘珍珠娃娃’的，是个姑娘。她也写东西，你说这不是巧了吗？我就跟她说你的事，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这时的我，被他的思维牵引了。
　　
　　“她想认识认识你！”小范乐成了一朵花。
　　
　　“我不去，你还是自己去吧。”我这样说一是因为自卑，二是新下的片子牢牢吸引着我。
　　
　　“去吧，你不接触人事，怎么能写出好文章？就当帮哥们的忙！”小范很热情。
　　
　　我要不去，真是辜负了他的热情。其实我一直在摇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这句话我也信奉。
　　
　　他把我硬推出门，边推边白话。我说要关门。他道：“关个屁门啊？里面屌毛没有！”想想也是，不过那什么毛应该有几根，我确信。
　　
　　二．
　　
　　什么叫“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今晚的遭遇就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那个卖“珍珠娃娃”的姑娘竟然没去。在免费为小范帮工两个多小时后，我做回电脑桌旁。一种失落的情绪弥漫着我的斗室，片子已经下好了，如娇娘般躺在文件夹里，我却迟迟不想临幸。唉，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了！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做着见不得人的事，岁月在蹉跎，而我继续着平庸，继续着如蝼蚁般低贱的生活，最终默默走向寂灭。我和衣躺了大半夜，猛然醒来，一种绝望的癫狂攫取了我的心，我疯狂自渎，把黄片的声音开得全院都能听见……
　　
　　一段时间，那个卖“珍珠娃娃”的姑娘成了我幻想的对象。我用最美的材料给她装饰，像个上帝般赋予她美貌，赋予她高尚的品德，赋予她金子般的情感，让她完美得超凡脱俗。这种圣洁是断然不可沾染的，我又想着把赋予她的美好再一件件夺走，这样她就与我相配了。这是个游戏，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屌丝的意淫，不可与人言说，虽然与别人无关。最终，我不得不终止了这个游戏，因为我见到了她。
　　
　　夜色阑珊，在昏黄的路灯下，我见到了这个叫红玉的女孩。在梦中的无数次修饰，难逃现实的一箭穿心。我不想用任何一个词来形容她，因为它随时会变成戳破泡影的一根根锋芒。但我不能活在想象中，我还是要睁开眼睛，面对她。她看上去是一个极普通的女孩，样貌恰好介于好看和不好看之间。她笑起来露出虎牙，没有人能抗拒她的平易近人。
　　
　　我怅然若失又莫名惶恐。小范嘻笑地把我介绍给她：“哎呀，这是我们的大作家小田同志，他还是个处男，以后请多多关照！”
　　
　　红玉不避尘俗，哈哈大笑，边笑边伸出手。这样的调侃窘得我面红耳赤，我尽量克制着尴尬和紧张，让自己看上起正常一些，矜持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她很沉静，一种不避尘俗（原谅我再一次用这个词）的沉静。好似在上帝造她的时候，她就坦然接受了一切。不管是贫困的童年生活，还是艰苦的打工经历，都在她生命里刻下印迹，但只是刻下印迹，并未碰触到她童真的初心。她在这些印迹上涂鸦，创造出一幅幅令我惊艳的艺术品。
　　
　　她的文字清亮，感情沉入，所描绘的情景历历在目，让我沉醉。如果说真有天才的话，我感觉她当之无愧。在她的文字里，我能触摸到她的伤痛，她感情中最隐秘也最珍贵的东西。她的作品毫无做作，都是至真至纯的呈现。曾几何时，我常说她是天生的作者。
　　
　　起初的惊鸿一瞥，让我叹服，我一直戏称她为偶像。开始我们也聊了很多，关于创作，关于童年经历等等，她也夸过我文笔的老练。但时间一长，一切都变味了。
　　
　　有句话说的好：因为陌生而喜欢，因为熟悉而分离。经过开始热闹的假象，我发现和她格格不入。我谈理想谈未来，她讥笑我不切实际。她谈现实谈金钱，我说她俗不可耐。她文采虽好，但囿于乡村题材，死活不肯突破。我神神鬼鬼的演绎，她批判我太幼稚。我豪言壮语想建立自己的文学王国，而她却老老实实想继续做个小作者……
　　
　　志不同，当然就道不合。如此严峻的原则问题，怎能糊涂过去。为此，我与她渐渐疏离，即使不幸碰见，彼此想的也是怎么嘲讽对方几句。
　　
　　在友情之舟即将倾覆的时候，我认识了她的姐姐紫玉。紫玉虽已中年，但风姿绰约不减当年。她偶尔会来夜市，帮红玉一起卖珍珠娃娃。不知不觉，她见证了我和红玉的相遇相知和疏离。
　　
　　她已然没有了年轻人的锋芒，浅笑吟吟，就像红透了的苹果，充满谜之诱惑。当然如果只是外表，还不足以吸引我这个自以为是的文屌。她的博学，她深邃的思想，与浅薄如斯的我，无异于核弹的威力。她还是个很好的听众，默默地听一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倾吐他的迷茫、困惑、悲观、幼稚以及该死的冲动。
　　
　　三．
　　
　　记得有天，我约她出来走走。在明暗交替的树影下，向她倾吐了一次不愉快的请教经历。有个叫素素的同事，认识一位叫芳源的作者，据说很厉害。于是我用一个月时间，写了一篇自以为是自己上乘之作的《画家和他的那个女人》，然后求她引荐一下。
　　
　　素素把我引到他面前，我毕恭毕敬地呈上自己的作品。芳源看了几行，就仍在一边。说我文词幼稚，为写文而写文，让人看不下去。我心有不悦，强作欢颜：“老师，您再看一下，说不定会有惊喜。”他严词拒绝，还滔滔不绝地教训我，让我多读书。最后还给我列了一些必读的书目。
　　
　　“你是怎么想的？”紫玉问。
　　
　　“我？我当然很气愤了。你知道那篇文章花了我很多心血，说不上很好，也不会如此不堪吧！他竟然只扫了几行，就给我下盖棺定论。”
　　
　　“然后呢？”
　　
　　“然后，还是很气愤。我知道我语言是有问题，但被一个人这样批还是很受不了。”
　　
　　紫玉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呵呵一笑：“我打算按他列的书目好好读读书。”
　　
　　紫玉也笑了，搞不懂我的神逻辑，用逗小孩的语气说：“哎呀，你这么气愤，还照他说的做呀？”
　　
　　我咧嘴一笑：“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我书读的就是不多，嫌麻烦。”


　　
　　我对人生的悲观对生活的抱怨时不时闪现在我们的谈话里。我抱怨这个金钱至上的世界，抱怨不骗人不赚钱，各行各业都在昧着良心做事。抱怨社会的压力让人变异，道德底线不断被打破。我抱怨男女之事的庸俗化，渴求至纯至美不带一丝杂质的爱情。
　　
　　对于我的这些想法，她只是在听，最多笑一笑，很少发表意见。其实她看我，洞若观火。现在想来，她和我谈话从来不针锋相对直接批评，而是用诱导启发性的语言，让我慢慢开悟。她不轻易下判断，也不硬塞我什么东西，不想扼杀我自我成长的机会。可惜，许多年后，我才明白这一切。
　　
　　自怨自艾又无比自负的我，听不进任何批评和劝导。她却在柔言软语中偷偷给我种下智慧的种子，让我在无数个孤独的黑夜对时下的自己进行不断的反省。在那个时候，我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鼓动着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真切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它让我焦躁不安，浑身难受，终于有一日，我对她说：“姐，我喜欢你！”
　　
　　紫玉很平静，我怀疑她没有理解我的话语。于是我加强语气，冲动地握住她的手，吐露心声。
　　
　　她依然不起波澜，或许有一丝被告白的满足，但我知道那与爱无关。她说：“田田，谢谢你喜欢姐。但我保证，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知道你的感觉，请相信我，那绝对不是爱。”
　　
　　对于她的话，我完全信服。她那凌驾于我之上数倍的神思，必定比我高明太多。她说不是就不是，她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不是爱，那是什么？
　　
　　我陷入沉思。
　　
　　当我还没有想通这个问题的时候，它就已经变的不重要了。
　　
　　一个中年男人充满敌意地打量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从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紫玉。
　　
　　没有这个中年男人，我们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因为说“爱”是很危险的事情，它往往是一种状态的终结。
　　
　　四．
　　
　　某天，我猛然恨透现在看片撸管的生活，他消磨我的意志，戕害我的身体，让我一事无成。我想即刻奋不顾身地投入到世俗生活中，想马上在物欲横流污浊不堪的欲海里徜徉。
　　
　　我找小范谈生意经，找寻生活的突破口。他虽然才二十多岁，让人感觉却像旧时代的人。他每天晚上摆摊卖收录机、卡带、影碟等电子产品，而这些东西大都可以放进博物馆展览了。生意的清淡可想而知。
　　
　　在我的教唆下，我俩合作卖文胸、丝袜、发卡、胸针等女性小物件。他开始还扭扭捏捏含羞带愧，不过在花花绿绿的不菲入账中，就很快能在玉腿丛林中自由穿行了。不多时，我们的小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几天的账目就已经大大超过我一月的工资。就在我初尝铜臭异香时，我再次见到了她。
　　
　　她已经不卖珍珠娃娃了，在一个工厂找了个库管的工作，或许那个工作更适合沉静如水的她吧。我远远地看见她走过来，连忙谎称上厕所，躲进转角的阴影里。
　　
　　她身边多了个清癯的男生，和她一样的沉静。她和小范聊着，脸上满是亲切之色。她如满月的脸膛在夜灯的照耀下发出金子般的光彩，牙齿如白玉般熠熠生辉，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在阴影里瑟瑟发抖，心中充满不可名状的思绪。
　　
　　唉！生活呵……
　　
　　（谨以此文献给伴我成长的网友们！本文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请勿对号入座！）　　
　　2017-09-29

枫叶飘飘

首发，加版权。节日快乐啊。

小野菜

拜读学习佳作來了！

枫叶飘飘

事实上，追逐文学阳光的人，基本上是精神的蛮荒者。

枫叶飘飘

在薄情的现实，我们活的很繁琐，也很卑微。所以，借助文字的脉络让精神得以安放。

田舍郎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10-3 21:37
首发，加版权。节日快乐啊。

姐，我一着急就给忘了，您给我加上吧。今晚刚修改完的，谢谢了。

枫叶飘飘

田舍郎 发表于 2017-10-3 21:45
姐，我一着急就给忘了，您给我加上吧。今晚刚修改完的，谢谢了。

好，稍等，谢谢你支持太虚。

田舍郎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10-3 21:54
好，稍等，谢谢你支持太虚。

我加上了，我不知道还能编辑，呵呵

芒乡化十龙

品读过后，一直在思考！
文人墨客到底该干些什么？

雪中梅

在这里见到你，节日快乐！

武如

节日快乐！刚看到！，先加分

九月盛菊

遥祝中秋快乐，阖家团圆！

zizhu

祝中秋节快乐！阖家幸福！

清雪恋

田老师的小说很有意思，既能引人发笑，又能让人深思。。。

清雪恋

祝田老师中秋快乐！人圆月圆事事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