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日常所能享受到的美食之中,我最喜欢的面食应该是当属于水饺了,肥肥的水饺肚,弯弯的水饺耳,曲曲的水饺褶,看上去就令人欢喜不已的胖娃娃。我最初的水饺启蒙教育,也许是那则人人皆知的儿童谜语吧:前面来了一群鹅,扑通扑通跳下河,等到潮水滚三次,一古脑儿赶上坡。浅显易懂的语言,生动活泼的画面,让孩子们从这则谜面的意境里,对水饺产生了一种天然的好感。
喜欢水饺,并不等于无论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上,我的苦涩的童年时期,那还是一个食不果腹的年代,能将就着添饱肚腹就是人们的最大奢望了。孩子们所谓的盼年呢,无非就是穿新衣,戴新帽,吃水饺,放鞭炮。能吃上新年的水饺,是从旧历小年那天开始,傍晚时的鞭跑,整村连片地炸响,每个朴素的农家小院落中都渐渐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水饺的香气随着鞭炮的不断炸响,让贫穷的乡村上空充溢着浓郁的年的气息。从这天起,父母便开始教孩子说年话。年话,就是人们爱听的吉利话,尤其是在大年除夕夜里,包水饺没有馅子时,不能说“没有了”,要说“满了。”记得妻子以前跟我说过,她奶奶小的时候,端盖垫往厨房里送水饺,因为失口说句“没有了”,结果初一早晨下水饺时,盖垫上的水饺真的不见了。当然,需要注意说的年话还有很多,再例如水饺漏馅不能说“破了”,要说“挣了”等等。
虽然那时的生活条件并不是很好,但人们对于吃饺子是非常看重的,每逢节令时情,总要包上一顿水饺让全家人打打牙祭。能敞开肚皮饱餐一顿水饺解解馋,就是春节前后的这段时间。大寒小寒,吃饺子过年;南方人做年糕,北方人包水饺;凡此种种,足见人们对于水饺的喜欢与重视。打发灶王爷上天时,母亲嘴里总是念念有词:多说好少说歹,马尾巴上驮个孙子来。等不及母亲的祷告仪式结束,我们朝着热气腾腾的水饺就下开了筷子。还有大年除夕包的水饺,母亲将硬币用开水烫了洗净,包到各种馅料的水饺里,吃到硬币的我们,兴奋得手舞足蹈,这预示着吃到硬币的人来年幸福,事事如意。当我在上个世纪世纪八十年代,从黑龙江的一本刊物《小说林》上读到小小说《大钱饺子》时,我才理解了母亲何尝不是在包了硬币的水饺上做了记号,故意盛在我的碗里,让我享受到了更多的新年快乐呀!
年三十不仅要包饺子,也要吃饺子。俗语云:大年三十吃饺子——没有外人。说明年夜饭的饺子是亲人团聚的象征。这天的饺子,要在除夕时吃,不仅有家人团聚之意,还取更新交子之义。年三十包饺子的形状也有讲究,人们多是保持传统的弯月形。包制时,要把面皮对折后,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沿半圆形边缘捏制而成,捏细捏匀,谓之“捏福。”还有的将捏成弯月形的饺子两角对拉捏在一起,呈“元宝”形,摆在盖垫上,象征着财富遍地,金银满屋。也有的农家,将饺子捏上麦穗形花纹,像一棵棵颗粒饱满、硕大无比的麦穗,象征着新的一年会五谷丰登。但更多的是把饺子包成几种形状,预示着来年能财满屋,粮满仓,生活蒸蒸日上。听母亲说起过,除夕夜煮饺子也有讲究,烧火用柴,要用豆秸或芝麻秸,烧豆秸出秀才,芝麻秸出大官,寓有火越烧越旺,来年的日子像芝麻开花节节高。
记得当年在乡下生活时,人们常说“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所以朴实的乡下父老,总是将能吃顿饺子当作生活中的最大快乐。每有亲朋好友到访,倾其所有包上一顿水饺招待客人,这是招待客人的最高规格了。记得那时村里有些青年参军入伍,母亲早早和人家打好招呼,包上顿水饺为他们送行。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包水饺给他们送行?母亲微笑着耐心给我们解释:老辈人都说上马饺子落脚面,每逢有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或自己的家人要出远门,都要请即将上路的人吃饺子,这叫上马饺子,因为饺子的形状,和早些时候年间的银锭子和元宝很相似,送行的人们真心希望他们出门发财、事业有成;而给他们接风洗尘的时候,必定是擀面条,因为面条像绳索,绊住他们的马腿,留他们多住几天表示亲热。我简直没有想到,小小的水饺里面,还包含着人们这么多的深情厚谊和美好祝愿呢!
水饺的身影始终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闪现着,她像一颗幸福的种子,一双欢乐的笑靥,更像一股暖暖的春风,温暖着泱泱华夏九州的众多百姓。她在我们乡下的农家婚礼上,为了营造许多欢乐祥和的气氛,还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呢!我结婚的那天早晨,岳母家精心备下酒席,最后将热腾腾、香喷喷的水饺端上席面。本应是见浅尝辄止的事情,平素特喜水饺的我,却一口气吃了两盘,而妻子的娘家嫂子为我特意包下的辣椒面、麻椒面、精细盐、白糖面等馅料的各种水饺,因为忙手忙脚而望忘记了下锅,遗憾的是没有能够看到我呲牙咧嘴时的窘迫而大笑着捶足顿胸。妻子下轿后,我家几个爱闹的嫂子将下得半生不熟的水饺端上桌,先让她尝尝生不生?她按照规矩必须说生,直惹得嫂子们大笑不止。而妻子让嫂子们将她从娘家带来代表自己岁数的二十多对水饺下熟,婆家老老少少每人多少尝点,证明以后都是一条心了!
人们吃着这滑润适口、滋味鲜美的水饺时,许会在无意间探讨起水饺的来历,对于饺子,史料记载和民间传说颇多,传说是我国医圣张仲景首先发明的;距今已有一千四百年历史了。水饺呈耳朵状,至今在我的乡下老家,还有出嫁的女儿添了男孩后,娘家人要带水饺给外孙圆“耳朵”,这样能使耳朵能抵御伤寒,防止冻伤,孩子的大耳朵能给全家带来好福气。饺子这一节日佳肴,在给人们带来欢乐的同时,已成为中国饮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各地水饺的味道,因和面、馅料、调味、擀皮、包制等方式方法的不同,地方风味大有迥异,生活条件的大为改善,使得水饺的品种越来越多,什么海鲜、素馅、肉馅、野菜等,要想香、花椒姜,每个家庭主妇都可根据成员的口味而精心调制,人们想吃顿水饺太简单不过了,速冻水饺可随时下锅,手脚利索的现吃现包,嫌麻烦的可去大街的饺子城上犒劳!
人们特别喜欢水饺,它既有元宝的美好寓意,又有弯月的诗意境界,还有耳朵的乖巧可爱,但人们最在乎的是全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边包饺子边聊天,山南海北,无所不谈,不时引来阵阵欢声笑语的那种温馨氛围。我经常从电视画面上,看到一些外国朋友也非常喜欢具有中国特色的水饺,我想,他们除了品尝到精美绝伦的饮食文化以外,又怎能不惊叹中华文明古国源远流长的面食奇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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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10-3-11 11:02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