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金钱说话

柯英

   “扫黄办”的主任金高兴是下午上班接到“老地方网吧”老总王河邀请的。网吧归“扫黄办”管辖，一年中的明查暗访不少，开网吧的主儿要没几个内线，那就自找倒霉了。到了年底，各路朋友都要变着方式热络一下。金高兴知道王河的用意，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下班，就打的前往预定的地方。掏钱包付的费的同时，顺手摸出了一张票，一张戏票，确切的说是平安人寿保险公司专场演出的赠票，临下班的前，客户部经理晓莉送给他的。现在对于演出的票分不了那么清楚，都称之为戏票。他是平安保险的客户。晓莉一再热情地提醒他，一定要来啊，这可不是一般的演出。金高光嗯哼着，心里却不屑。在文化单位，看演出都看腻了，看到戏票心里就发腻，但碍于面子，没好推辞，随手装进了口袋。

　　现在一看这戏票，心里的厌烦又上来了，刚想仍，又想何不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出租车司机得了。就说，哥们，有个演出，给你看去。说着，随手把钱和票扔在前盖上。出租车司机是个小伙子，冷漠地看了一眼，的钱是够的，五元一张。至于什么票，他才懒得理会。这世道，向来被人施舍的东西，一般不值钱。他一个开出租的，就凭这点时间挣钱养家糊口呢，哪有闲工夫去看什么演出，就放在一边没有理会。

　　金高兴进了“正点”酒家，看到酒店普通而不失雅致的装璜，心想，这个王河真会选地方，这酒家既不高挡，也不平常，看来今天没有重量级的客人，大概都是像他一样不上不下的中不溜秋的客人吧。他清楚的很，现在的商人是越来越精明，请客的地方因人而异，什么档次配什么样标准。如果有重量级的人物，哪怕只有一个，至少也得是“大中华”或“大观园”一类的高档酒家，如果层次再低一点，那就随便找个农家园打发了。

　　王河早已迎在门口，握着他的手便宜话先说了一大堆：“金主任，非常抱歉啊，本来要定在大中华，最近那边紧张，只好选了这里，不要多心啊！今天你就是老大，别介意啊！”金高兴的手都被他握酸了，可又不好意思抽出，没注意他说什么，只想着自己的手，越想自己的手，越觉得别扭。两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手拉着手不放，金高兴先尴尬得不行。最后，几乎是红着脸抽出了自己的手。反倒觉得对不住人家似的。

　　坐在桌子上，竟然没一个认识的，而那些人几乎都认识他，全都是网吧的管理人员。金高兴还是镇静地与大家客套着。菜已经上齐，酒宴开始。王河和一帮网管轮番上阵敬酒，一时之间，金高兴就被一桌人忽悠得不知天高地厚。正当无可奈何时，突然手机响了。他欢喜地说声抱歉，接起了电话。在酒场中，男人的手机有时也是面子，如果手机一晚上都沉默，那么男人会很没面子。金高兴真感谢这个电话来得及时。

　　打来电话的是平安保险公司的晓莉。她娇声娇气地说：“金主任啊，咋还没来，我都等得不行了。”金高兴一听这话，心里一乐，开玩笑地说：“真等我啊？”那边说：“当然啦。”金高兴明知这女人说没领会他的意思，还是逗她说：“咋样不行了？”那边好像反应过来了，说：“你坏啊！想哪去了！节目快开始了，你要快点来啊，我的一桌客人就差你了。”金高兴突然没了兴趣，跟这个世俗的女人套近乎，真没一点趣味。嗯哼了两句，随即挂了电话。去她妈的戏票。
电话一挂，王河马上接着开玩笑：“哈哈，人家都等得不行了。”金高兴笑骂了一句：“笨蛋，没听出来，这只是你们老板有的待遇。”王河说：“喝酒喝酒，完了之后我请你高兴高兴。”金高兴说：“你变着法子骂我啊？”王河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笑说：“罪过罪过。”
接着，他们又喝起酒来。

　　生活，有时就像一出精彩的多幕剧，本来八辈子也没关系的人，却因为一件小小的事件，会演绎出别样的故事。
且说那张戏票吧。

　　出租车司机小杨停在路边等人的时候，闲着无事，拿起客人撂下的那张戏票，看了一眼，正面只是一张普通的演出票，反过来一看，他马上眼前一亮：诚邀参加平安保险公司年度酒宴，莅临即有奖品。
呵，看来，这个人情有点意思。小杨心里一乐。抓起电话拔通女朋友清清，兴奋地说：“嗨，有个宴会请你参加。”清清嘻笑着说：“你一个开出租的，谁请你啊？”小杨说：“反正你来参加就是了，不骗你。”说着，告诉了她地点。

　　清清一走进宴会厅，顿时被那个热烈的场面所震撼。一个庞大的会议室，坐着满满当当的人，几乎是座无虚席，桌子上摆着时鲜的水果和瓜子。她进去时，演出已经开始，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坐号。刚一坐下，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就笑盈盈走过来招呼她。看了她的票，告诉她说，一会儿开始演节目，中间要抽奖，拿好你的票哦，大奖是一台笔记本电脑，会后还有纪念品，到签到处领取。清清记住了。

　　清清看看一桌子，都不认识。那些人看上去相互也似乎不大认识，都在那儿闲嗑瓜子。一会儿演出开始，每演一个节目，中间抽一次奖。前面都是小奖，无非是一瓶洗发露、一袋洗衣粉、两瓶酒、一桶菜油，接下来，抽出了电饭锅、电磁炉、人们兴奋起来，急切地盼着自己侥幸抽中。清清的桌子上，已经有五个人都抽到奖了，其中一个得了一个电饭锅，喜不自禁，别人也羡慕着他。再接下来，抽出两台液晶电视，被叫到号的人欢喜地走到台前，像被烫着了一样，兴奋地直跳，全场的人都跟着沸腾起来了。最后只剩下一个大奖了，就是服务人员告诉清清的笔记本电脑。清清落寞地坐着，心里十分失落。最后一个节目演出一结束，马上开始最后大奖的抽奖，当主持人报出一个号时，全场都相互张望着，主持人又重复了一遍，清清一看，竟是自己的号，她怯怯地站起来，所有的目光都像镭射灯一样照在她身上。巨大的幸福突然击中她，使她一时不知所措，还没反映过来，她已被那个热情的女子拖到了台上。

　　给她授奖是公司总经理范总，一个富态而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范总笑容满面地握着她的手向她表示祝贺，然后让她发表一下获奖感言。主持人立马机灵地把话筒递到她面前。清清是一个发廊的洗发妹，哪经过这种场面，低头嚅嚅半天不知所言。主持人极有耐心地引导她说：“说一下吧，一两话也行。”全场寂静，都在等她说话。

　　清清只好硬着头皮说：“其实，这个奖很意外。”她停了一下，又说，“本来不是我，是我男朋友硬让我来参加，所以很意外。”
主持人问：“你男朋友参加的哪一种保险？”

　　“他……好像是什么车辆安全保险。”清清说。

　　全场顿时哗然。

　　平安人寿保险没有这个业务。

　　刚才还微笑的范总，一下子绷僵了脸，主持人尴尬地咳了两声，说：“可能有点误会，这个奖等会后再确认一下。下面请范总讲话，大家欢迎！”

　　范总简要地总结了几句，宴会就在草草结束了。


　　会务人员把清清留下来，说是要确认一下。

　　一会儿，一个叫晓莉的业务经理走到她面前问：“你是金高兴的啥人？”

　　清清摇摇头说：“我不认识。”

　　“可这票是送给金高兴的啊。”晓莉不解地说。

　　清清有些委屈地嘟囔：“反正抽到的是我。”

　　晓莉看了她一眼，解释说：“今天参加的都是我们的客户，你要办了我们的保险，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你没有啊。你是替别人来的，所以要领这个奖还得金高兴认可。”
说完，她打电话给金高兴：“金主任，你后悔去吧，你那张票得奖了。”

　　金高兴正和王河的一帮哥们泡澡，一听这个电话，并没当回事，说：“啥样的奖？”

　　“大奖。”

　　“你别忽悠我了，我都没去，得什么大奖。”

　　“真的，没骗你，是一台价值一万元的笔记本电脑。”

　　“真的？”金高兴顿时跳了起来。

　　“不过，你明天还得到公司来一下，因为别人拿这张票参加的会，你们自己商量吧。”然后，晓莉和他们分别约好了明天交涉的时间。

　　第二天，金高兴和清清如约到了平安人寿保险公司，同时来的还有清清的男朋友小杨。

　　昨天晚上，他泡完澡和晓莉通了一次电话，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知晓。并且想好了解决的方案，要么顺利地拿到手，要么给她点钱。

　　可是，谈判一开始，清清和她的男朋友坚决不让步，他们认为，这个奖品现所应当是他们所有。

　　金高兴说：“两千不行的话，给你们三千咋样？”

　　清清说：“你别总拿金钱说话，我们要定了。”

　　“可是没有我的身份证，你们拿不到东西。”

　　“没有我手中的票，你也拿不到。”

　　　他们僵持了半天，谁也不让步，公司方面也不好说什么。
　　　事情就这样摆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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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柯英 于 2010-3-10 17:50 编辑 ]

立青

这几天学校网络中断，在手机上阅读柯老师的小说，优美的文笔对人物的特征揭示的淋漓尽致，情节跌宕起伏，耐人寻味。感觉结尾有点仓促，使小说最后显得捉襟见肘。问好

刘满园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3-10 22:01 发表
语言很生活化，构思新颖，结尾有想象空间，很不错的小说，欣赏。只是出租司机中大奖的事，觉得还得考虑一下，因为读者可能猜得到了。个见，请原谅。

读了两三遍，欣赏作者的功力，特别是驾驭语言的能力，同意沧海的意见。

薄暮

学习，小说语言流畅，细节描写生动。

柯英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3-10 22:01 发表
语言很生活化，构思新颖，结尾有想象空间，很不错的小说，欣赏。只是出租司机中大奖的事，觉得还得考虑一下，因为读者可能猜得到了。个见，请原谅。

言之有理，谢谢中肯的建议，抽空修改一下。请多批了！

柯英

原帖由 田一丁 于 2010-3-10 19:56 发表
看了两遍，感觉是没网吧的事，也许作者是为了交待金高兴与王河之间的关系吧。

谢谢提醒，这个情绪的交待上有点不妥，有必要修改。

柯英

原帖由 李明 于 2010-3-10 18:06 发表
估计没有网吧的什么事。

是没网吧啥事，故事绕了个弯。也许这个情绪的处理上有点不妥。谢谢提醒。

柯英

原帖由 笨小暖 于 2010-3-10 18:04 发表
读完，好灵动的小说，层层推进，点滴勾勒的素气，以及婉转、细腻的笔触，运用在小说的境界真的很特别。那些看似清淡的语气，却隐蕴和揭示着生活中的诸多大、小细节，生动，叙述有张力，伸缩适度，太精巧了，来源于市 ...

小暖过奖了。这个匆匆完成，没有你说的这么好，主题还需深化。发上来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曾经沧海

语言很生活化，构思新颖，结尾有想象空间，很不错的小说，欣赏。只是出租司机中大奖的事，觉得还得考虑一下，因为读者可能猜得到了。个见，请原谅。

田一丁

看了两遍，感觉是没网吧的事，也许作者是为了交待金高兴与王河之间的关系吧。

[ 本帖最后由 田一丁 于 2010-3-10 19:58 编辑 ]

邱天

原帖由 李明 于 2010-3-10 18:06 发表
估计没有网吧的什么事。

是呀，我也这样认为。呵呵！
不错的小说！喜欢！

曾棠

看了一遍，再看一遍

笨小暖

读完，好灵动的小说，层层推进，点滴勾勒的素气，以及婉转、细腻的笔触，运用在小说的境界真的很特别。那些看似清淡的语气，却隐蕴和揭示着生活中的诸多大、小细节，生动，叙述有张力，伸缩适度，太精巧了，来源于市井之内，却又越于市井之外，很有看头，挖掘无穷。欣赏柯英老师如此优秀的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