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邻居 （短篇小说）

幽谷幽兰

　　                       
　　                              　                   对门邻居

　　                                                 文/幽谷幽兰

　　她像是这个单元的幽灵，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是猫……嘉木和猫一般的女子开始交往，真的是从一只猫开始的。

　　那天晚上，他正在备课，还有批改班里的两个调皮生的作文，这个孩子在作文里写道“我的爸爸像是屁，被风吹走，就闻不见味道了”。嘉木越看越恼火，不知如今的孩子怎么这样顽？

　　砰砰砰，绿色的防盗门像是地震一般响起来了，嘉木举着扫把去开门，原想，一定要对着敲门人猛击一扫把！没有想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那个猫一般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只见女人的臂弯里抱着一只像是波斯猫的浑身滴答着水滴的猫，这只可怜的猫，能把人的眼睛碰疼的！

　　猫一样的女人有点哆嗦地说，是不是你家的猫掉到楼下的鱼池里了？

　　不知是出于对那只波斯猫的怜悯，还是对抱着猫的猫一般的女人的好奇，他顺势把长长的扫把，玩具一般地出溜到臂弯（像是抱小孩的动作），又赶紧把脸上挤出笑纹说，请进，请进，可怜的小猫。

　　哦，先生，如果不是您家的猫，我就不进去了。

　　我虽然没有养过猫，但是……我喜欢猫，您楼上楼下地找猫主人，一定很累了，就坐沙发上歇一分钟吧。真的，我真的喜欢猫的。嘉木一边热情地邀请女人，一边学了几声怪怪的猫叫。

　　也许是嘉木的热情感染了女人，也许是他学的怪声怪气的猫叫，使得女人窥到了他几分童心，经过了稍许踯躅，女人还是把自己穿着蓝色长裙的屁股放到了他家并不太干净的灰色长沙发上。

　　先生是不是真的是一位教师呢？

　　是的，在一所中学教语文，都教了十三年了，也不见长进。

　　唉，能有个固定工作就不错了，不像我总是受那个小饭店的挤压，起五更，睡半夜，总有干不完的活儿。

　　我们也一样，如果当班主任，学生的早自习和晚自习都要跟着，不敢出一点偏差的。

　　嗯，这年头干事尽心，都是不易的。女人一边说话，一边警觉地看了嘉木房子里的摆设，问道，这房间像是先生一个人过活，嫂子呢？

　　嘉木并没有吱声，他眼前出现三年前和妻子离婚的场面：妻子带着两个和黑社会有关系的膀宽腰粗的弟弟，强迫他同意协议离婚，摁了手印，走的时候，还摔碎了两只白瓷碗，说扔下一句对他的婚姻下定语的话：和你这个窝囊废过日子，白白耽误了我姐姐十三年！

　　女人很会观言察色，说，对不起，不该问您伤心事了？

　　嘉木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猫一般的女人，看到她的眉毛之间有一颗可爱的小灰痣，突然想起上初中时，同桌的那个女同学，眉毛之间也有这样一颗痣。

　　女人呢不说话了，低着头，静静地坐着，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嘉木感到这个女人像是水，可以冲淡自己以往的一些什么东西，也心中纳闷，她怎样知道自己离婚了？

　　毕竟是生人，女人在沙发上坐了两分钟，就要走，嘉木蓦然感到自己无礼，赶紧从女人胳膊里接过小猫，说，我跟着您一起找丢猫的人吧。

　　女人很是微妙地看了嘉木一眼，说，还是这只猫好，不然的话，还知道先生过去的日子是疼的，唉，猫可怜，人也可怜。

　　女人说罢，像是交递娃娃一般，把小猫交给了嘉木，蹑蹑地跟着他走，上楼，下楼，走完这个单元，又走另外一个单元，终于找到了猫的主人。

　　太感谢你们夫妻了，好人一定好报的！猫的主人说。

　　眉间有痣的女人的脸立即红了，说，大嫂，我们不是夫妻，是邻居。

　　邻居？

　　是的，我们是对门邻居。嘉木在旁边进一步解释，好像被人误解是自己的罪过似的。

　　这天晚上，嘉木失眠了，他被养猫大嫂误认为和对门眉间有痣的女是夫妻，竟然有美滋滋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二天早晨又有敲门声，嘉木慌慌地打开门，不是眉间有痣的女人……是订牛奶的，催他预付下个月的牛奶费。

　　唉，都一把年纪了，还自作多情！嘉木有点责备自己。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对门的眉毛之间有黑痣的女人见到他，总会在耳朵边添一朵绯红，而后说，您上班啦？

　　嘉木点点头，无形之中受到了一些鼓励，一天的课上下来，不觉得疲惫，学生们说，老师的课讲得比过去风趣了。

　　后来，嘉木发现眉毛之间有痣的女人戴上黑色的印着“孝”字的黑袖章，袖章像是千斤重，压得女人走路的脚步有点沉重，见到嘉木，也不再打招呼。

　　嘉木猜测，女人家中什么人去世了呢？是公公？婆婆？爸爸？妈妈？

　　猜测归猜测，他不敢贸然问女人，如果问了，女人也说了，自己该怎样应答啊？自己在学校是有名的不会说话的人。

　　日子像是一阵风，渐渐地就把女人胳膊上的印着“孝”字的黑袖章刮走了。女人见到嘉木，也开始有了简单的问候。女人的问候给了嘉木勇气，他咬咬牙，问她，你们家出了什么事情了？

　　啊？大哥~~~~女人感叹了一声，就赶紧走了，把嘉木晒在楼道，像一截木头。

　　不过，嘉木还是欣慰的，女人毕竟喊了他一声大哥，不再“先生”长，“先生”短了。

　　晚上，嘉木软软地睡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刚刚进入梦境，就听到楼道里喧闹得厉害，像是发生了地震，赶紧穿着睡衣冲到楼道，被好几个大汉像是堵下水道一般把他堵看回家。这些人高举着胳膊，喊着，闹着，七嘴八舌地嚷着……嘉木努力地听，听出大概意思：女人的丈夫在老家病逝了，丈夫的几个兄弟受到女人公公的指令，前来抢孙子！

　　楼道像是翻了天！已有其他邻居报警，派出所的人前来调解了一番，赶走了那一堆闹事的人，楼道才恢复了安静。对门的房间里，传出来女人压抑自己的哭声。

　　直到现在，嘉木算是明白了，几个月前，眉毛之间有灰痣的女人戴黑袖章，是为她在农村的丈夫戴的孝。嘉木打开了《辞海》看，果然眉毛之间有灰痣的女人是克夫的，打开电脑查，硬邦邦的电脑说的更具体“28岁左右会发生严重的婚姻和感情问题”，天哪，怎样会这样呢？他都有一点恨《辞海》与百度了。

　　好几次，嘉木想敲开女人的门，好好劝劝她，男方家要孩子，就给了他们，反正生活得朝前走！

　　但是嘉木不敢，不是他胆小，而是那个门就像是一道墙，把他们两个小蚂蚱挡在两边，谁的翅膀能比墙高呢？

　　妹子，你和人合开的小饭店在哪里呢？嘉木终于鼓足勇气问女人。

　　啊？女人很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啊，这样，我和人合开的小饭店就在和平路60号。

　　那里啊？不就是在殡仪馆的后面吗？不能找个好地段吗？

　　大哥，好地段的租金太贵，俺们也不会恭维那些大佬们，能让打工的人吃到经济实惠的饭菜，就中了（河南口音）。

　　儿子真的被他们抢走了吗？嘉木的话，陡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

　　哦，大哥说贝贝啊？是我送到公公家的，毕竟是他们家的根。

　　嗯，这样啊。

　　大哥你家是儿子，还是女娃？

　　是女娃，离婚的时候，被她妈带走了，不过抚养费还是我掏。

　　那是应该的，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啊。

　　听到女人这样说，嘉木封闭的心里好像一下子淌进来了活水。好久没有听到人说这般贴心贴肺的话了。

　　过了几个月，嘉木发现女人的儿子又回来了，她就又开始送儿子上学。

　　嘉木很纳闷，女人说，公公突然中风，无法照料孙子，就把贝贝送回来了。

　　这样啊，你如果忙的话，我就送贝贝上学吧，反正他上的小学离我们学校不远。

　　那多不好意思。女人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我们又不沾亲带故的。

　　我们是对门邻居啊，不是听人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啊？嘉木的口才突然变得活泛起来。

　　那个麻烦大哥了，我们饭店又上了一个驴肉火烧项目，万事开头难，正吃紧呢。

　　从这里以后，嘉木承担了大部分的帮对门眉毛之间有痣的女人送儿子上学的任务，其乐融融，并不觉得麻烦。贝贝也和他熟悉了，常常在晚上敲开嘉木的门，问他讨教学习上的问题，反正是小学阶段的问题，这些问题都难不住嘉木。

　　贝贝学习进步很大，还在班里当上了学习委员。

　　贝贝还是有一点想念爷爷和爷爷的村庄，小家伙是喜欢写作文，尤其是“想象作文”。小家伙写出的作文不到三四百字，小家伙的口头口才不错，如果他来朗诵作文，就会即兴添加不少东西。

　　小家伙写过一篇想象作文《天空的房子》，说，再过几百年，他和他的妈妈就会住上云彩上的房子，房子里有空调，有席梦思床，有不用安天线的电视，不但可以收到地球上的信息，也可以收到月亮和其它星球的上的信息，....更重要的是，这个天空上的活动房子会飞行，主人想让这个房子飞到哪里，房子就飞到那里，完全可以解决大地上的交通拥挤问题，也可以解决出门旅行买票买不起的问题。

　　嘉木很欣赏贝贝的想象力，他没有给贝贝提具体问题，比如天空的房子是什么材质的，飞来飞去的动力是什么？只是问贝贝，你的天空的房子里能住几个人？是什么人？

　　贝贝想了想说，房子里只能住三个人，妈妈和我。

　　还差一个人呢？

　　贝贝歪着头想了一会说，就让你住进去，你懂科学，好好改造这座空中的房子，我们仨人飞到火星上，火星要比我们的地球大得多呢。

　　听完贝贝的话，嘉木感到耳朵根热辣辣的。




　

幽谷幽兰

很少写小说，是根据我同事讲的一个真实的事，增加了一点男女主人公的心理描写......

幽谷幽兰

请老师们多多指正，幽兰在此有礼了

逐鹿江南

第一次看见乡党的小说，必须加分支持！

zizhu

欢迎老师赐稿太虚，先加分支持！

文字闪耀生活

我来读，细腻的感情朦胧中越加清晰。好。

草舍煮字

文绉绉的小说，文绉绉的爱情。呵呵，别误会，这不是批评，是说小说的风格独特，自成一体。
自古有文人画，前些时看见有“文人小说”一词，我看这篇便是吧？
一段朦胧的爱情，完全没有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但精神上相互慰藉取暖，把孩子当做恋爱来谈。二人看似门不当户不对，在善良方面却是很般配。
篇幅不大，故事寻常，但胜在语言风格和潜在伏笔，很多语句耐人回味。比如，嘉木是一个除了讲课，生活中不善言谈的语文老师，他对学生作文中顽劣的语句恼怒之时，却能对一个心怀善意的陌生女子学猫叫。这不是传说的一见钟情吗？
眉间痣这个题目我没有领悟到用意，只是据说这样的女人年轻时会婚姻不幸。

潭边老桑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11-18 11:00
文绉绉的小说，文绉绉的爱情。呵呵，别误会，这不是批评，是说小说的风格独特，自成一体。
自古有文人画， ...

教书先生的爱情嘛，不文一点，咋行。

潭边老桑

　　读完了，据作者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但读完的印象，这个意味还是少了点。现在有一种新写实，故事可以淡，心理描写与刻画却非常浓。所以，个人以为，要是加强内心的描写就好了。缺少了情节的支撑，缺少了内心的摹写，往往会使小说停留在浅层的意韵上。小说的标题，莫名其妙。你既然安了这个标题，就得点出来，它隐喻或象征着什么，要给读者留下草灰蛇线的东西，或者干脆直接点明，不然，就只有你作者一人知道。我问了度娘，这个标题，还是没弄明白作者想借这个标题传达什么。当然，作者能将这种故事写出来，已经是很好了，只是少了深挖，少了虚构力。

　　关于邻里话题或者说单元楼对门对户关系的题材，方方在小说《云淡风轻》里，有过出色的表现。若有空，可以一读。都是女性作者嘛。

香薰古琴

这篇小说写的风轻云淡，邻里之间微妙的关系拿捏的恰到好处，若隐若现的感情像捅不开的白纸，给人朦胧的情爱之美。标题眉间痣，不知道在小说中起到什么作用，还是寓意着什么。但至少，只是一篇正儿八经的小说。

九月盛菊

小说讲诉了一个爱情故事，是由一只猫引起的，接着便大笔挥洒，铺开情感，畅通之下，顺理成章，结尾点到为止，留出空白，给人回味。

王克楠

建设题目改为《芳邻》，不知您意下如何？

芒乡化十龙

在文中，有一处个人感觉不妥：当上了学习班长，在印象中只有学习委员或班长。
小说没有大开大合，以猫为引线，书写一段爱情故事，结尾的的余音让人回味。喜欢这样细腻、无声地写作手法。阅读起来舒心不泛乏味。

幽谷幽兰

芒乡化十龙 发表于 2017-11-19 08:03
在文中，有一处个人感觉不妥：当上了学习班长，在印象中只有学习委员或班长。
小说没有大开大合，以猫为引 ...

芒乡化十龙老师说的是对的，初中和高中，只有学习委员，体育委员等，班长只有一个，谢谢您！

幽谷幽兰

王克楠 发表于 2017-11-18 20:41
建设题目改为《芳邻》，不知您意下如何？

谢谢您，我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