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匠村:一些思绪长了翅膀
李顺桥
画匠村,这是个好听的名字。原来没到过,但曾路过姜驿时我就有点印象。
翻过立马大山,一线山脉延展大片缓坡,火爆地呈现出姜驿镇的大小村庄。行车向南,我们过阿拉驿、水平石、姜驿街,绕东向七嘎转个弯,也就看见画匠村的标志牌了。听说车子可以直达,我们一脚油门就冲到了三姐杨从珍家门口。简单寒暄,三姐喊了一个亲戚长辈带路,让我们先到月亮田去看“老格蔸”墓地。走在赤裸山梁上,旋窝风像大扫把,一路把枯草叶和沙尘扬起来,让早晨的天色也混沌浑浊。
亲戚一边带路,一边跟顺有、顺勇两位兄长交流。我走得慢些,在后头边走边看。
一放眼:这川滇锁钥交汇的横断山系,一扣一扣于立马大山归结气脉,突然被隐在谷底的金沙江纵深勒刻,让古老驿站的姜驿匆忙调头!-----山向北转,水向东流。正西,有背靠的立马大山遮挡了江对岸的永仁县;正南,清楚可见元谋县连绵起伏的老东山;偏东,是武定县逶迤的环舟山虎视耽耽。回头看,李氏分支散叶的老家糯卡就在一河(绿水河)之隔的山凹下,隐约可见。
假如不是我脑海里烙印着川滇争界那些往事,我也会分不清这鸡鸣三地的行政归属?
一个“李”字,在五千年演绎的漫长史书里,远的有帝王将相,近的有豪强贤俊。当然,今天的李氏大姓,虽是创造历史的一份子,也是被历史践踏的一脉人烟。历朝历代,所有百家姓都如山丘:山藏高矮,人分强弱!恰如画匠村我的这支族亲,他们的艰难迁徙,似乎被传说中环舟山另一只李姓的声势遮盖,把我这支近亲的去向久久淹没。
曾经,区辖247.2平方公里的姜驿,传说权归四川会理自姓土司封地。因陪嫁割让,很长一段时间归于云南武定环舟山李姓土司。而后代反复折腾争夺,以至两家战乱不断,官司不停。后有云南省府出兵进驻平乱,再用糊涂官的“喊山分界”作出勒碑裁定。我听过这样的传说,谁把立马大山的山神喊答应,这江外二十八村就是谁家的。结果,官家站在山顶大喊三声:“江外二十八村是哪家的?”山肚子里就有回声传来:“江外二十八村是老李家的!”回声震撼山谷。至今,姜驿街勒刻碑记,这个金沙江北的山嘴子永远归属云南。
快走急行,我抛锚的思绪突然被亲戚的呼唤打断。“快来呀!那是月亮田水库,快到了。”
总算看见水了!一路走来,整个姜驿几乎都是干烧景象。远处看,除了黄毛襄红土和满眼风沙,几乎就是待耕地块里的麦茬和油菜根。坡上有稀疏茅草,有裸露石山。一眼望去,树木在这儿真的是稀罕物,唯有人户周边,他们栽种的桉树和剑麻还偶见绿色。很意外,月亮田这个地方会有如此干净清澈的一个小水坝,看上去恰如月亮波光闪闪,轻轻荡漾。再往前走,爬个小坡,顺着茅草路斜坡而上,我们很快就看见“老格蔸”的坟地了。亲戚讲:“风水先生说这支梁子风水好,会出富贵人家。”其实,我也略懂风水。看那从立马大山延引而来的细细脉络,这支山梁的缓缓气势还算饱满,特别是亲戚指向的那棵香树,虽不大,但恰好在玄武脉象的乾坤之位。白虎一两重偏高,青龙三四重翘头;朱雀远望,案置明堂……照易经八卦之说,此地藏风纳气必出富贵。
亲戚说:“老格蔸生四子二女,也可算人丁兴旺。”
唉!糯卡李氏在这些坟堆里也如此矮小羸弱。亲戚一一指着白氏祖坟,它们高大、显眼、风光,而我李氏族亲的墓地,就夹在大碑大墓之间,左右转圈也没找到。直到亲戚一座坟一座坟地比对确认,才终于发现一丛黄连树枝下的乱石堆。我们几兄弟和亲戚长辈一起,拨开黄连树丛,摸摸那些石头,恭敬地转了几圈又默然肃立。亲戚还讲:“老格蔸六岁父亡,随母从糯卡搬来画匠村长大,没本族名字,后入赘白家叫白李宗。由此葬入白家坟山。”细心再看,这座乱石坟堆也算沾了一脉龙气:它低处向阳,窄处见宽,很有未来鹏程远志的大气象。
哈哈!莫要当真。其实,易经八卦只是未知玄学。人脉,要繁衍才有昌盛!
从“老格蔸”坟山返回,三姐忙里忙外已做好丰盛午饭。她把李氏一大家子召集起来,一个个给我们介绍。姑妈她们老了,说不清楚画匠村李氏的来龙去脉。到场的顺方大哥、顺山二哥、顺阳兄弟,他们都在忙碌的生活中从未想及血脉的来历。幸好,三姐杨从珍是个能干的女强人。她虽是姑妈家表姐,但却清楚记得小时候外公讲过的许多事情。饭桌上,一大家人一点点对接旧回忆,一点点盘问根生,一点点拉近亲情。
那天,我是个好酒贪杯之徒,感叹不已,一端杯就就连连痛饮。二半醉,我浮想联翩的说到山脉与人脉的关联,说到环舟山李姓土司与我们族支的远古,说道今天的家族与人丁,说到大时代与自己。人啊!我们未来要怎样走下去?
……
2017年12月10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