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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彤

　　“作家与文字就像老鼠磨牙，不写会难受，老鼠不磨牙也会痒的难受。”

　　“朋友，两个朋友就像一场战争。”

　　这些话是那天中午，北京回来的“巴尔扎克”老师，宴请当地作家时听来的。

　　这个宴会很特别，设宴在腊月二十九，外地的作家大部分都回家了，本地人都在家里忙着干活，只有我郑重其事的感觉这是个天大的荣幸，但我确实寂寞，在圈子里不留下印象，一个人的写作像只有一个旗手的队伍。

　　吃饭到了中午一点钟，这是一次零落的宴会，设宴容易，请人难。“巴尔扎克”老师打了很多个电话，才约了零星的四个人，加上他自己五个人，但已经是足够热闹了。

大雪

　　和他见面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话，更多了解他却是第一次。记得刚写作时，总想发表作品，对自己的文字又没有清楚的定位，看到他写文章，感觉特别好，发短信请教。他对我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付了一下，这让我受了打击，从此更加努力。今天宴会上他这样评价我，说我在写作圈子里，不但人品好，而且很勤奋，这些年进步很大。我喜欢听别人夸的话。记起几年前开文学论坛会时，他把我从会场叫到走廊，指导我写的文章。那时他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没听进去，仿佛那时候的耳朵，对于文学的语言是聋子。

　　今天的宴会，一直听他说话，他的话与众不同，他似乎喜欢逆向思维，但也顺着说，看对谁。

　　他和河水老师之间一定是一场战争，他们曾经好过，但现在却很僵。他们很少直接面对面挑战，但每一句话，又何尝不是话里藏刀的一场唇舌之战。

　　他从过去发生的事情里给河水找茬，但在河水家里时，他又以沉默保持立场，却也不让步。他给河水给足了面子，似是而非，轻描淡写的提出自己的观点，他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老有自己独特立场和观点的一个人。

　　他是在家擦玻璃时被临时拉来吃饭的，听说他家里很干净，书籍很整齐，听说他是个很有规律的人，他说自己从来不把不做的事情放在眼前。他的语言很有意思，他夸自己夸的很朴实，很踏实，也夸的很转弯抹角。只有一句他说的直接，他说自己做红烧肉很好吃。

　　吃过饭，大家聊得很开心舍不得散，巴尔扎克开着他留在马城的跑车，拉着大家去河水家里接着聊。

　　巴尔扎克不但请大家吃饭，路上还停车，在超市给每人一份过年的糖果，给河水家买油买米，他似乎知道河水的日子过得很清贫。

　　融川在河水乱成一团的家里，到处乱拍，看到一张花里胡哨的碟片也左拍右拍。大雪也上前拿起碟片看，不知他看到碟面花里胡哨的照片，是怎么样的心情。他说想起有一次和融川看了一天的录像，从录像厅出来，走到广场，他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不一样了。我感到他说的是一种迷茫。他轻轻放下光盘，我发现，他把有图片的一面翻了下去，让光碟闪亮没有画面的一边露出来，他放的很小心，像保护谁的秘密，也像把自己心里的另一面翻转过去。

河水

　　有两年没有见河水，他安静沉默如第一次见面。在餐桌上，他很谦虚，也就有了一些卑微，他很少说话，对我最多的一句是：两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我在他们眼里永远是个漂亮人，因为我们的距离，让那个漂亮的感觉，足够恒长永久。

　　河水开口说话时，我一饮而尽几个满杯，他便无奈的也喝了几杯，几杯过后，他似乎不再沉默，依旧说自己在长安的风光，别人都在背后笑话他的风光是风吹来的，又让风吹走了，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他。他说着长安的风光，就突然有了一句：“一对朋友，就是一场战争。”他这话是说给大雪的，原来大雪这些年已经与河水反目了，大雪一面生气河水的不争气，一面又拿河水做了与友人们聚会时餐桌上的笑料。

　　其实，河水老师应该早知道，这不光是大雪一个人的嗜好，马城文学圈子里的人，都有这个嗜好。从无数次聚会中，大家都拿消失的失踪的不知道混得好不好的河水老师调侃，说笑。调侃河水老师，似乎成了马城作家餐桌上的一道菜。

　　河水老师家依旧如第一次去他家的样子，那样零乱。但这样的乱，让任何人都感到乱的舒畅，到处都落满灰尘，于是就到处都看不见灰尘；到处都乱糟糟的，于是乱糟糟的倒让人觉得坦然，随便哪里一坐，随便哪里一站，就像在自己家。

　　河水老师的客厅，画框空白的地方，现在已经贴上了河水老师自己的字。

　　大雪老师开始挑战：“是你写的吗？”

　　即便在河水老师家里，他还是不能忘记曾今让他幻想中痛恨过的河水吹嘘的荣光。很多人也许即使真正见到河水的荣光，他们也不会相信，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感觉。河水说，我从８0年就开始画和写，这些年难道是白白过去的，有些人真是------后面的话他在嘴里吱呜，不知道是他的底气不足，还是他不想惹人。

　　河水老师书房在阳台上，画架立在门口，上面铺着纸，却什么也没有，床上胡乱堆满了书，比以前更乱了，融川说：“哈哈，不乱就不是滚滚河水了。”

融川

　　这个我认识了很多年，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可能就是因为四年前一个夏天的晚上，一起去河水老师家，上楼梯的时候，他突然当着河水老师的面要求拥抱一下我，被我慌张的拒绝了。后来他总絮叨想抱的事，河水老师借口出门买烟，给他腾开空间，他半开玩笑半真实的走过来想要拥抱，我狠狠的踢了他的腿，并扬言要用擒拿格斗拿下色魔。似乎融川以在公众场合与美女坦诚拥抱为荣，可能是这一次没有实现他的愿望，让融川对我从此敬而远之，我感觉他心上有一个指甲盖大的伤疤，那个伤疤是我用脚踢出来的。

　　融川在马城的文学圈子里是最有发展前途的人，也是品行和人格最能折服别人的人。我们两家住的很近，每次参加文学活动，都一起打的前往。

　　那天，从小区门口看到融川，突然感觉他老了许多，一脸的灰蒙蒙，他的沮丧似乎都写在脸上。他上了车，也不理我，一脸的不高兴。我找话问聚会的都是谁，他才开口让我打电话给其他人。他一开口就埋怨老婆，他说老婆不收拾家里，家里乱得不成样子，出门时刚吵了一架，说孩子性格也随了她妈，他连自己最心疼的孩子也一道埋怨。

　　这个出门骂老婆的男人，他的脸黑灰着，我眼里看着就厌倦。生活中我更体会做女人的不易，女人更让人怜悯。我赶紧附和，但我可不会数落他的女人，我说我的男人，我说过年所有的活都是我干的，男人天天在网上，吃饭也叫不动弹，还骂人。

　　在融川夫妇跟前，我似乎永远是个大好人。我在融川妻子跟前数落我的男人，在融川跟前也数落我的男人，我似乎就是最好的女人，该夸赞的女人。我其实想告诉他们，懒人，不会体贴别人的人就是最坏的。

　　可能是因为融川的那个伤疤隐隐作痛，席间，我去上厕所时，他们依旧在背后议论我。我回来给他们夹菜，巴尔扎克老师嬉笑着对融川说：有个红颜知己真好。

　　融川小声说：你俩可以发展一下。

　　我抢着说：我是大家的红颜。

　　我想这一天里，一个女同志和众位男同志聚会，唯独出去上厕所是失败和失算。他们不知在背后会议论什么。融川不知怎么酸了我一次，大家似乎都越觉得我和他有什么扯不清的事情，可我们最近的距离就是坐在一起吃个饭，连想拉手的想法都没有。我也曾想，他是这个城市最有文才，又有魄力的帅气男人，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人哦，有一个上了心的人，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终于融川还是在河水老师家报了那没有拥抱到的一箭之仇。在河水老师巴掌大的书房里，巴尔扎克突然在大家面前提出想拥抱我一下，我心里坦然，像兄弟一样的拥抱了一下他。我这些年有了年纪，似乎和以前不同，我改变了很多，似乎可以接受拥抱，只当拥抱了木头和石头，我虽麻木，却不伤害活人的感情和感觉。

巴尔扎克

　　巴尔扎克老师应该是河水老师梦想中的未来。他衣锦还乡，有车，有房，据说他在长安有五套房子，他在马城夸自己，让人们嗤之以鼻却不敢怀疑。他也模仿河水老师炫耀自己，大家似乎在想象中看他荣光的绚烂生活。

　　巴尔扎克的亲密人叫小猫咪，都是网络论坛上的人。听说小猫咪是长安某机场的调度之类，是女老总，权利很大。她能够让飞机停在机场，等一个给她打招呼，让她留个座位的亲密朋友的朋友。

　　这个小猫咪听说长的并不漂亮。巴尔扎克以前在马成工作，不知因何原因，辞职去长安打拼，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听说，巴尔扎克的妻子一直在马城，并且一直病卧在床，那么这个随时随地值得巴尔扎克骄傲的小猫咪，似乎有了她存在的意义，给人们想象的空间。

　　巴尔扎克来马城过年，在腊月二十九召集马城作家有要事商议，这是他自己的“五个一工程”。在腊月二十九请人吃饭，融川写的博文说：就等于在新婚之夜抢人家的新郎。腊月二十九听巴尔扎克老师汇报“五个一工程”的人，加上巴尔扎克自己就只有五个人。

　　巴尔扎克老师说“一年资助一个女童（他为何要资助女童，不是男童，让我浮想联翩，马城可是出美女的地方，女孩子都漂亮）；一年办一个小学校的图书室（他的图书室里只有五百本书，给我感觉像是仅仅为五个一而五个一）；一年出一本书，（去年他给自己出了一本，如今，看来像大雪老师说的是“有牙齿没有锅盔”，当他没有自己的东西出书时，便转向马城的作家群，他为马城作家一年出一本书，这简直是马城作家的天方夜谭。大家刚听说出书还高兴，又说一年出一本，没有叹息，只有埋怨，埋怨巴尔扎克在耍人；一年组织一次旅游；一年―――。）”最后的一年要干什么我没听清。

　　巴尔扎克老师的车很漂亮，自动导航的别克，我坐在副驾驶上和大家一起去河水老师家，有些醉酒的巴尔扎克老师洋洋得意。融川不止一次的问他：这车你走了，留下我开吧。虽是玩笑话，也在试探。第一次巴尔扎克笑笑没啃声，第二次他说已经留给了自己的妹妹。

　　巴尔扎克很大方，请了客，还和仗义的融川去超市给河水老师买年货。他只去河水家，但他买的年货给每人都有，一人一份糖，一人一份茶叶，还有每人一本他自己写的书。

　　巴尔扎克和我走进河水老师家阳台上的书房，当着大家的面要求和我拥抱，他像是为了证明他是男人中成功的佼佼者，多么倔强的女人，在他跟前也应该屈服。他没想到，我根本没有犹豫就轻轻拥抱，并用两只手拍拍他的背，我想这是欢迎一位远道而来客人的礼节吧。

　　巴尔扎克脱了鞋，很随便的盘腿坐在河水家脏乱的沙发上，他的坐姿是让人感极舒服的姿势。他随意舒坦的坐姿，仿佛告诉卑微的河水，他把这里当自己家，他把河水当自己人，当兄弟。他那样一坐，更多的向朋友们展示他生活的舒适和坦然，大家都想模仿他那样坦然的盘腿一坐，我甚至也想那样一坐，不好意思我是唯一的女流，这里哪里有我的位置。

　　融川也想盘腿坐一下，但是他说自己脚臭，没有脱鞋。大家都在一起照相，我给他们照，融川又给我们照，可巴尔扎克提议再换个人给我们照。

　　巴尔扎克坐在沙发上说自己在飞机上看到的美女，怎样和美女搭讪，他还没有开口讲细节，刚刚升为电影制片主任的大雪便已经进入导演的角色。他说你一定对那个美女说：好像哪里见过面，是几年前聚会时认识的朋友，哦，不是啊，错了，错了，真是太像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巴尔扎克说：我这次还不是这样的。我看了她的登机牌，我找人把自己头等舱的座位换在她的二等舱；我还会掏高价钱把她换到我的头等舱座位旁，换到头等舱那女孩子吓得不敢坐下。

　　我想巴尔扎克到底会不会为一个初次见面，第一次搭讪的美女化大力气。他或许是幻想要这样做，但没有实现，便每次碰到要好的朋友，就过一下嘴瘾。

　　我是巴尔扎克最后一个开车送回家的，我没有主动留他的电话，临下车，他说给我的名片上有他的电话，我赶紧说我会跟你联系，谢谢，谢谢。我心里真的感谢他在腊月二十九布置的聚会。

　　我先在心里写字，手下打字的速度飞快，两个小时近五千字，我又想起那句话：作家与文字就像老鼠磨牙，不写会难受，老鼠不磨牙也会痒的难受。



[ 本帖最后由 汪彤 于 2010-10-3 11:16 编辑 ]

烟雨飘过

“老鼠不磨牙也会痒的难受”

一句让人怦然心动的话。

高迎春

一路读下来，感觉文字率性又有趣味。节日快乐！

最后一头战象

有情趣，有意思的文章，不错。

百味人生

同意战象版主的意见.

夏日荷风

很新颖的立意，确实吸引人。
拜读过，真不错！

天下为公

几个人人物肖像，历历在目。
读来亲切

@边走边唱@

虽然隐去了一些人的真实，但这个画像也是真实的吧！
问好美女！

kkxl的狼

以散文的笔法摹写人物，更让人感觉真实，他包容一篇小说的内容，文字质朴，不温不燥，娓娓道来，内力的幽默与技巧，寓激情与朴实。不失奇妙。
好文，节日好。

百味人生

再读再赏。倍感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