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债

莹莹子期

　　九红常想，雨点就是来找她讨债的，尤其是青春叛逆期的雨点瞪着她时候，她眼前就闪现出另一双小眼睛，圆圆的，黑豆似的，她不由打了个哆嗦，这双眼睛跟了她好多，好多年……最初是在梦里，直到雨点出世，忙于雨点一天天长大，所有精力都放在雨点身上，就像捧着一个精美玉器容不得半点马虎，那双眼睛好多年都没有再出现，但最近随着雨点肚子日渐隆起，那感觉又来了，且越来越重。负罪感也越来越大。黑压压一片。我是刽子手，她想。

　　雨点看着她，不，是瞪着她，且是敌对的神情。九红心里抖了一下嘴上却不甘示弱：“不行，我说不能留就不能留！我是你妈！”最后一句很有份量，也很有威慑力。雨点就愣在那里，稍后，也就是几秒钟，紧跟着她的脸涨红显出愤懑神情，薄薄嘴角撇了撇，眼神斜过去。

　　“咋，你是我妈也不能做我的主。这孩子是我的，我做主留下！”雨点每个字好比晴朗的天空打了一个个响雷，震得九红差点跌倒。

　　九红看着雨点稍挺的肚子，仿佛看到一张张嘲笑的嘴脸和叫嚣的声音，她心里早飞出几百把小刀，把那肚子剖开，拽出那条本不属于她的生命，像拽出一条毒蛇，然后呢，用刀一截截，一寸寸剁下去，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痛苦，她沉醉于自己想象当中，脸上带了快意和胜利表情，雨点看着九红古怪的神情，不寒而栗。

　　那天雨点参加同学生日party，深夜，给留守的九红打电话：“妈，今天太晚了，我不回去了，就在同学这，明天一早回来。”九红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夜，好似还飘起了凉凉雨丝，九红就心软了，答应了。但就是那一天雨点酒醉出事了，九红大意失荆州，自己捧了半辈子的玉一失足跌碎了，那个脆啊，那个响啊，扎得九红五脏六腑那个疼啊，九红悔得肠子都青了，问题是雨点还怀孕了，雨点还没有毕业，以后的路可怎么走？九红那个气，一腔怒火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偏偏这丫头主意极正，非要留下肚子里这个的孽障，死活不去医院，看着雨点倔强眼神，九红真想一巴掌挥下去，但她气的嘴唇发白最后狠狠落自己脸上，作孽哟。

　　后来她想既然不能强攻，那就慢慢想对策。

　　九红不知从哪弄来了打胎药，碾碎掺在饭里，是雨点最爱的蛋炒饭。九红抖索着端过去，雨点不接碗，目光凌厉的盯着九红，九红就心虚了，脸上带着卑微讨好的笑:“点啊，吃吧，吃吧，趁热吃。”雨点像看穿了九红，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挑着饭：“这饭能吃么？没下毒吧？”九红脸一下刷白，雨点端起盘子向墙上狠狠掷去，“哐啷”一声盘子应声而落，雪白的墙壁上多了一簇盛开的彼岸花。“你这个毒妇！”雨点愤然起身离去。九红瘫软在地。

　　第二天九红发现雨点不见了，九红第一念头就是雨点躲出去了，可是她能躲哪呢？学校，几个要好同学都找遍了，没有。九红气得要跳楼，报警吧，她怕有毁雨点名声。她呆了半晌，叹口气，这孩子，咋一点都不明白，肚子里怀个不明来历的野种，她这是自毁前程啊，造孽啊，那双黑豆似得眼睛忽地就在九红跟前了，还是那样无助且无辜的眼神，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你个毒妇，趁我不在竟然把我的儿子给做掉了。你知不知道对这个儿子我有多期盼？”九红颤抖地咬着牙对着空落落的屋子大喊：“他爹啊，那孩子不是你的，是我从娘家回来的夜里，遇见坏人了，我一直不敢跟你说，那是我心里一根刺啊，那是耻辱，我不能让他留下来，为此你却狠心抛下我和雨点走了。”她失声哀嚎，像杜鹃泣血。九红忽然明白雨点的感受了。哭过之后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像垂死之人。雨点不见了，九红无计可施，只能慢慢等待，她想雨点会回来的，会的。

　　九红花大价钱去市场买了一尊开光菩萨，菩萨手执柳条，闭目打坐在莲花台，九红擦得一尘不染，在佛像前摆上香炉，得空就跪在蒲团上喃喃念诵着，至于念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心诚则灵，没几天硬生生把个清净爽利的屋子熏得乌烟瘴气。

　　终于一天雨点回来了。回来的雨点肚子瘪了，人整整瘦了一圈，像走街串巷的花子，九红这个心疼哟，雨点一进屋只说一句：“妈，我饿了。”然后向床上躺了去。九红的眼泪扑嗦嗦掉了下来，起身忙不迭的去给雨点煮面，她想着多放几颗鸡蛋，还有肉丝，还有青菜，哦哦，现在还不能吃肉，对身体不好。至于孩子是谁的，雨点到了也没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过问。九红也不再去追究，好在一切都不晚。她对着佛像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林小白

意外怀孕，孩子是谁的？其实，在很多母亲看来，都不重要了。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母性的光辉盖过一切，尽管和母亲闹掰，尽管让周围人鄙夷。而九红——母亲最终也原谅了女儿，不再逼迫她，这就是生命的尊严吧。细腻的描写彻底将小白征服了，问候子期！

临沂风铃

子期老师的文一贯的精彩耐读。就像小白老师所说，细腻入微的描写尽显人性的弱点。结尾留白，余味无穷。

莹莹子期

林小白 发表于 2018-8-8 13:59
意外怀孕，孩子是谁的？其实，在很多母亲看来，都不重要了。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母性的光辉盖过一切，尽管和 ...

总觉得小白和小新一样都很喜气，呵呵，谢谢小白前来赏光，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莹莹子期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18-8-8 21:14
子期老师的文一贯的精彩耐读。就像小白老师所说，细腻入微的描写尽显人性的弱点。结尾留白，余味无穷。

美丽的玲儿，又乖巧又亲和，谢谢玲儿

夏冰

确实，文笔的细腻为文本增添了很多味道。人物的心理呈现也是一个特点。

守望天使

子期老师的小说很精彩，欣赏，学习了。

随玉

子期的文构思是一大亮点，很会抓主题，留白也恰到好处，只是，提一点意见哈，在表达方式上，子期还是习惯跳跃式前进，有时候会让读者有些迷糊——像我这种，脑子不咋灵醒的，跟不上节奏。

小平_gMTT8

        大妹子最近高产，又小说又散文的，为子期地创作精神加分支持！

鴳雀

《红高粱》里的九儿，简称，九红。高粱熟了红满天，九红熟了要生娃；一茬一茬又一茬，轮回报答不怪娃。

fonyuan

不错不错，觉得玩意境了，进步不小。
只是行文略有瑕疵，要向瑕玉和令箭学习一下。

草舍煮字

我觉得写的是女儿从叛逆到回归的过程。当然是侧面表现，通过对母亲的正面描写，暗示了母女二人有着相似的经历，而女儿由于怀孕，由于出走，终于理解的母亲的苦和爱。
对母亲的笔力还可以加强些。
“我不能让他也没有爹，我做主留下！”这话费解，孩子留下怎么就有爹了？
“啼血的精卫”，应该是啼血的杜鹃。

莹莹子期

夏冰 发表于 2018-8-8 22:16
确实，文笔的细腻为文本增添了很多味道。人物的心理呈现也是一个特点。

谢谢老师赏读，本想写个同题:征文的，结果跑偏了，呵呵

莹莹子期

守望天使 发表于 2018-8-9 08:05
子期老师的小说很精彩，欣赏，学习了。

谢谢天使妹妹光临，鲜花，掌声。

莹莹子期

随玉 发表于 2018-8-9 09:07
子期的文构思是一大亮点，很会抓主题，留白也恰到好处，只是，提一点意见哈，在表达方式上，子期还是习惯跳 ...

玉儿来的及时，提出意见中肯，俺又改了下把隐晦明确些，谢谢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