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约黄昏后（字数3461）

野芒

　　人约黄昏后

　　一

　　月上柳梢头。

　　秀萍依偎在家明的臂弯里，一会仰望高空的圆月、星星和青云，一会，又看看脚下斑驳的清辉。忽而，仰着头问：家明哥，俺爸咋总说你不着调？

　　家明侧过脸，愤愤地嘟囔道：哼！咱庄上人都是老封建，不守着这三分地受穷就像丢了魂儿。我看你爸就瞧他木川好，能给你家犁地，过秋过月用得上呗！

　　看你，急啥。其实俺就喜欢你那样，那才像男人。你眼界高，俺早就看出来了，咱庄上的年轻人就你能，将来肯定有出息！秀萍说着，回头把嘴凑过去，在家明脸上亲了一口。

　　以后少搭理那个许木川，俺看他肯定打你坏主意哩。家明说。

　　是他自己非要去俺家，又不是俺要他去。再说了，俺爸年岁大了，地里的活做不灵了，也需要帮手。木川哥人不错，你别把他想歪了。秀萍忙着争辩。

　　家明哥，俺这辈子就钟情你一个。秀萍说着，回身手臂环绕家明的脖子，把头生生的顶在家明的额头，身子有些发颤。

　　那你咋就不肯答应把身子给俺。说着，家明的手就去解她前襟的扣子。

　　别闹！家明哥。俺要把最美好的留到你娶俺那一天。等你风风光光地开着车来娶俺，和后屯刘大款娶儿媳妇那样。到了那天，俺都给你。秀萍说着，脸上竟有些烧烫。

　　可，可俺控制不住。家明的手又不老实起来。

　　秀萍使力挣脱他，倏地站起来，笑着跑开了。回头说着：家明哥俺们回去吧，再不回，俺娘又要满世界吆喝俺了。

　　一张三腿的小木桌，一把茶壶，两只茶碗，在自家院子的阳台上，秀萍爹娘老两口，有一句没一句的正搭讪着。

　　她娘，那傻丫头又去谁家了。

　　说是去金红家商量过了麦秋去电子厂打工的事去了。

　　嗯，这丫头最近和后院那个家明走得近，你长点心。那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

　　嗯。要说家明这娃子脑瓜倒挺活泛，就是不认干。听说上次用酱油勾兑上水当久效磷去集上卖，让工商都给撵到庄头来了

　　可不是咋地，那次还用碳灰掺复合肥去村口卖呢，缺德。要不俺咋让你看着点呢，咱那傻闺女太实心眼儿！随你。

　　得，死老头子！俺要不实在，你还不得打一辈子光棍呀！

　　瞧你，急啥唻！俺是怕咱闺女吃亏。

　　木川这孩子实诚，就是只知道闷头干活。我看他对咱秀萍挺有意思，改天我去和他爸摊开了，让他找个媒人来。哎！这个老倔驴，人情世故啥都不懂，还得咱上赶着他……

　　二

　　大抵已是五月间，田里的麦子都长过膝了，在宁静的夜里迎着一阵阵轻风，攒出沙沙的声响，一浪浪排过来，送到村口。

　　木川要走了，秀萍第一次主动要送他。一走出大院门，秀萍就问：木川哥，上次俺给你捎信儿金红约你，你咋没去啊。

　　俺不中意那女子，去啥。木川慢吞吞跟在秀萍后面应道。

　　俺爹托了媒，这几天就去给你爸提亲。木川接着说。

　　你想俺好不？秀萍追问道。

　　当然，咋不想你好？！木川有点莫名其妙，瞅着前面的秀萍道。

　　那你就别让媒人到俺家来。

　　为啥？

　　俺喜欢的是家明。你是俺哥，比俺亲哥还亲。秀萍淡淡地说。

　　那不成！你让俺死都成，唯独这一样俺不依你。他家明鬼心眼太多，俺怕他祸害你。木川梗着脖子说道。

　　俺不用你管，你走吧，以后别来俺家了。你爹，媒人也不许来！秀萍停下来步子，真的有些愠怒了。

　　俺就不！明天俺就催俺爹，让他把礼钱给准备好了，让媒人过来。木川头也不回，气哼哼地走了。

　　又一夜，半月躲进了一片阴云里。

　　秀萍头靠着家明的肩头，悠悠地说：家明哥，你带俺走吧，咱也去城里，随便去哪，只要跟着你就成！

　　你不知道，城里规矩可多。做啥都要交钱，水啊，电啊，米呀，面呀，撒泡尿都要钱，咱没钱，又人生地不熟咋生活啊。家明回道。

　　咱有手有脚，咋不能活？！咱可以去挣。秀萍坚持着。

　　可没那么容易，城里人坏的很，挑剔着呢。为了省钱，随便找个理由就把你辞了，做了活也不给钱。

　　那咋办？

　　我倒有个办法……

　　你快说，都啥时候了还卖关子。

　　咱把生米煮熟了。

　　啥意思，咋还有生米熟米的。

　　俺是说，你把身子给了俺，看你爹娘还能挡着咱？

　　这，不行吧。我发誓要等你娶俺的那一天呢。

　　早晚还不一样了？

　　可俺怕。

　　怕啥？怕你以后把俺踹了咋办？

　　俺是哪样人吗？！如果你真的这样想俺，那就算了，你嫁木川吧，俺打一辈子光棍！

　　家明哥，你别生气。要不……

　　家明找来一抱松软的麦草均匀地铺到地上，把秀萍平放在麦草上，一颗颗解开她上衣的纽扣。秀萍开始喘息，身子拘谨地蜷曲着。忽儿又用手挡住家明的手说，要不，咱改天吧，我有点怕。家明也不言语，直接把嘴贴上她的小口，用湿润润的舌头搅动起来，秀萍的身子一阵震颤，顷刻间脑子里啥都没了……

　　家明哥，疼。

　　萍，忍一会儿，为了咱将来，为了咱以后的的幸福。家明嘟囔着，下身的力气更大了。

　　嗯，嗯，家明哥你要了俺身子，以后可要对俺好。

　　放心吧！

　　嗷——

　　三

　　一轮弯月踟蹰，一天星斗昏沉。

　　家明跑了！

　　刚吃罢晚饭，原本平静的小村一下子沸腾起来，每个人都在传说，每个人传的都有鼻子有眼，但又不尽相同。有人说，家明是因为盗窃一家企业的金属器材，躲公安通缉跑的；有人说，他骗了广州商人一车货，犯了；也有人说，他去城里卖黏米，勾搭了一个城里姑娘私奔了……

　　从乡上回来，秀萍偷偷一个人躲在屋里。娘叫了三回，她直推说自己不舒服睡下了。

　　哎！让孩子清净会吧，她心里屈。那小子得亏跑了，不然咱女子也不省心！秀萍爹对秀萍娘说。

　　嗯，尽快给木川她俩的事办了，别出啥叉子。

　　第二日，天还没放亮，秀萍早早起来，鬼鬼祟祟的溜到后院，挖了坑，把一罐子血水悄悄地埋了。回到屋里，她一头趴在炕上，嘴里念叨着：家明哥，俺没和商量就……俺也是没办法啊。然后咬着被子，呜呜地恸哭起来。

　　此时，天边开始一点点泛红。

　　四

　　小村人的日子像逼仄的小巷，宁静而悠长。月起月沉，夏长冬短，一晃三四年的光景悄然过去了。

　　家明回来了！开着大奔回来的，这小子发达了。

　　消息不胫而走，平静的小村又沸腾了。

　　是夜，躲着一轮残月，一个黑影溜进了秀萍的院子。甫一见面，两个人一下子紧紧抱在一起。良久，秀萍推开家明，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嘴里不停的怨道：这些年月你都到哪去了，咋一声也不吭就走了！

　　别提了，俺被那个南方女人坑了，弄了她一车假货，被工商查到了，只能跟着她躲去了广州。家明一脸无奈地说。

　　你还来见俺做啥，俺已经是木川的人了。秀萍幽怨地道。

　　嗯，俺都听说了，跟了那个只会到城里建筑工地打工，下蛮力，流臭汗的木川，你受委屈了。家明似不无愧疚地对秀萍说。

　　木川哥对俺挺好。

　　秀萍，咱那孩子呢？家明问道。

　　俺对不起你，家明哥，孩子吃药打掉了。俺怕爹娘知道了，不依俺，也没人可以商量，就……秀萍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哎！都怪俺。家明说着垂下头，两只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

　　旋即，他一把拉过秀萍的手，说道：咱再要一个吧。

　　不，俺不能再对不起木川。

　　家明却不再听她说话，一下抱起秀萍，径直向里屋走去。秀萍挣扎着，但明显有些无力……

　　木川回来了。吃着饭，他煞有介事地说：听说家明回来了。

　　嗯，俺听说了，没见过。秀萍低头扒着饭回说。

　　这家伙，还是不着调！听说坐的大奔是租来的，在村口和司机交涉价格，村头纳凉的人都听到了。这样人，可得防着。木川说。

　　咱才不招惹呢！秀萍愣了一下说。

　　这一夜，秀萍把木川拉到被窝里，显得格外的殷勤和温存。临了，又一遍遍地嘱咐他，一个人在工地千万别太累了，也别太省了，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木川也不会说，只是一味地点头。

　　木川走了，家明又来了。秀萍特意做了四个菜，盏满两杯酒，两个人边喝边聊着。外面的天始终黑着，不知道阴天还是月亮已经沉下去了。

　　家明，人家说你的车是租来的，是吗？秀萍忽然问。

　　家明一愣，明显有点惶恐，你听谁瞎说的？！

　　还有，你这次回来，是为了糊弄俺给你生个孩子，你好回去继承那女人家的财产对吧？秀萍没回答他，继续问道。

　　你，你咋知道的？

　　俺找到了那个司机，是他告诉俺的，你在车里给那个女人打电话，他都听到。

　　家明知道藏不住了，扑通就跪倒了，抱着秀萍的双腿，说：都怪那个老东西，他当初就讹俺跟他闺女相好，让俺做了上门女婿。如今明知道她闺女不能生养，非要有了孩子才肯把财产过户给俺，俺也是没啥法子了。秀萍，你一定要帮帮俺！

　　俺又怀了孩子。

　　真的？！家明一阵狂喜，舔着脸看着秀萍。

　　可俺这次又把他（她）做掉了！秀萍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家明腾地站起来了，双手抓住秀萍的肩头，用力地摇着，恶狠狠的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要扼杀我的孩子！

　　秀萍异常平静，也不挣脱，继续道：咱和孩子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啥？家明有些懵懂，愣愣地看着秀萍

　　我在刚才的酒里，菜里都下了药，再过些时辰咱都可以走了，去见咱的孩子们。

　　什么？！家明听闻瞬间崩溃了。他腾出手来，死命的要去掐秀萍的脖子，但腹部一阵钻心绞痛让他一下变得手脚无力，徒然跌坐到地上，马上又痛苦地扭曲着身体抽搐起来。

　　秀萍也缓缓地倒下了，嘴里不断冒出一些白色的泡沫出来，但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木川哥，俺对不起你，俺一个人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

夏冰

提读。
木川哥，上次俺给你捎信儿金红约你，你咋没不去啊。
貌似多一个字？

夏冰

秀萍停下来步子，真的有些蕰怒了。
愠怒

啥意思，咋还有生米孰米的。
熟米

野芒

夏冰 发表于 2018-9-5 20:33
秀萍停下来步子，真的有些蕰怒了。
愠怒

拜谢夏版扶正，我的疏忽也印证了您的敬业！当然，我罪莫大焉，下次绝不可以再出现这种低级错误。

夏冰

凄婉的笔调，令人心情沉重的故事。这类型故事说实在的，在某些地方还真的有，还不少。
文本拥有传统小说味道，语言，构思，都有特色。
欣赏学习并问候！

野芒

夏冰 发表于 2018-9-5 20:41
凄婉的笔调，令人心情沉重的故事。这类型故事说实在的，在某些地方还真的有，还不少。
文本拥有传统小说味 ...

再谢夏版，不断的思考，努力，向前一步，尽管我们论坛里的很多的人可能永远也写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但我们不能放弃这些，况且万一和马云一样有一天成功了呢。嘿，不管怎样，起码我还没停下，也就不枉您的教诲.

夏冰

野芒 发表于 2018-9-5 20:48
再谢夏版，不断的思考，努力，向前一步，尽管我们论坛里的很多的人可能永远也写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

咱一起努力吧。其实我也距离真正好的小说很远很远。

徐得荣

好文，待我慢慢欣赏学习。

野芒

徐得荣 发表于 2018-9-5 22:26
好文，待我慢慢欣赏学习。

谢谢老兄赐读，祝福秋好！

一楠

小说写的沉稳而有章法，语言通俗朴素，融入农村生活这个大背景，描写出了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在两个不同性格男人之间的情感抉择，最终因为自己的善良和一步步的忍让，让自己走上了不归路。悲情悲怜，发人深省。
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切勿将身轻许人。

菲予

两辈人命运的不同，秀萍母亲找了秀萍爸感觉蛮好，秀萍找了不着调的家明……女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眼睛和心都要明亮才行。
这篇情节层次明朗，情景一致特别是月亮的变化，语言很吸引人，透着质朴、明净。很喜欢这样的佳作！加分支持。

碣石清风

嗯，这丫头最近和后院那个家明走的（得）近，你长点心。那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的”应是“得”吧？

　大抵已是五月间，田里的麦子都长过膝了，在宁静的夜里迎着一阵阵轻风，攒出沙沙的声响，一浪浪排过来，送到村口。——很亲切的景象，美好的意境如在眼前，深有体会的画面。
作者通过一个女人与两个男人的爱情悲剧，倾情演绎改革大潮中泥沙俱下的社会现象，运用对比诠释人性优劣，爱憎分明祛恶扬善，一篇文风纯朴贴近生活的小说佳作。欣赏学习，加分支持。

野芒

一楠 发表于 2018-9-6 10:47
小说写的沉稳而有章法，语言通俗朴素，融入农村生活这个大背景，描写出了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在两个不同性格 ...

谢谢一楠版赐读，按照指引继续努力

野芒

菲予 发表于 2018-9-6 11:40
两辈人命运的不同，秀萍母亲找了秀萍爸感觉蛮好，秀萍找了不着调的家明……女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眼睛和 ...

看的仔细，月亮变化是有心设计的，暗示了人物命运。让青春期的懵懂女孩分清人的好坏确实不是容易事，但愿这样的作品能起码给点启示。

野芒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8-9-6 13:32
嗯，这丫头最近和后院那个家明走的（得）近，你长点心。那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的”应是“得”吧？
...

老师最让我感动，也让我觉得惶恐。每一次哪怕角角落落的问题都逃不过您的慧眼，实际不是您认真，而是我太不认真。说实话，像您这样仔细看作品的很少了。仅这一点我就应该叩拜学习。
敬茶，有缘相识，好好再敬你三杯薄酒！